但随着三、六两期士官生的到来,稍后又有云南讲武堂学生陆续毕业,管带、排长两级职务就掌握到了乱党分子手里(士官生大多任管带以上职务,而资历尚浅的讲武堂学生则多任排长)。从此,北洋旧人便逐渐失去了对军队的控制权。
不过按照乱党分子们激情有余谨慎不足的传统,很快便有风声传到总督大人李经羲的耳朵里。和重庆的钮知府一样,李总督的应变之策也就是找找人单独做做思想工作而已。
比如说他叫来闹腾得最凶的管带李鸿祥,语重心长地对他讲:“听说你最近想反叛大清,可有这回事?我是不大相信你会干的……”李鸿祥答得干脆利落还不带脸红:“大帅请放心,我怎么会干那种事呢?在大帅的栽培提拔下,我还要多多为大帅做一些事呢。”
就这,也敷衍过去了!
眼看李大人如此姑息养“狼”,气得北洋派去的监军靳云鹏(北洋武备学堂)火冒三丈,乃跑到李处高呼口号:“大帅!你的好门生蔡锷要造反了……”可这也没啥用。
于是,1911年10月30日,即农历的辛亥年九月初九日(即所谓“重九”),云南便在这帮士官生的鼓捣下起义独立,十九镇统制钟麟同被杀,总参议靳云鹏逃跑,蔡锷则被推为云南都督。对于屡次提携他的大恩人李经羲,蔡锷私恩公怨分明,将其俘获后礼送出境。
蔡锷就任都督后,所做的头等大事,就是派韩建铎等率军进入四川,唐继尧则率军进入同样已经宣布独立的贵州。
侵川之役无须赘述,唐继尧入黔又是何故呢?
这说来还是因为吾国政治中的传统痼疾——党同伐异。
却说这贵州,向来有两路人马在明争暗斗,一路是以张百麟为首的革命党人,一路则是信奉康有为、梁启超改良学说的保皇党人。
武昌首义后,革命党人大受鼓舞,纷纷在各地掀起造反热潮。贵州张百麟等人也发动新军,在农历九月十三日夜成功起义,撵跑了贵州巡抚沈瑜庆大人,推士官六期生杨荩诚为都督,宣告独立。
但这帮贵州乱党谋反,也和那些四川同行如出一辙,自己没有实力,于是只得请会党力量帮忙。因此在革命成功之后,就免不了要分一杯羹酬庸。故独立之后的贵州,各种秘密社会组织成员,便纷纷以革命功臣自居,光明正大地出头露面招摇过市,论股分红。在一个月内,新开袍哥公口竟达九十余处,甚至还有革命党人公然提出请政府拨税款充袍哥活动经费的——请黑社会分子吃皇粮?如果说这还不是开玩笑,那天下就没有玩笑可开了!
革命党人这些幼稚的举措,使得那些原来的保皇分子、现在的制宪派、未来的进步党人,更加的不满意。
从名目上就看得出来,这帮大人先生们是不那么喜欢这种激进的革命的。他们虽也同样不喜欢旧时代,但仍希望这场必不可免的改朝换代,来得谦恭有礼些。
有皇帝的时候,他们希望皇帝自己觉悟,实行君主立宪和其他政治改革;实在没有皇帝了呢,他们也希望有一个合乎传统伦理道德,同时又能够顺应时代潮流的温和政府,来规范和领导这个新时代。
总之,他们所信奉的,是源自康有为、大成于梁启超的制宪主义。即便最后迫不得已地参与革命了,他们也仍然是温和派,总想留下些坛坛罐罐,靠缓步渐进的方式来完成这个古老帝国的转型——而不是孙中山们所提倡的那种用暴力在短时间内就推倒一切,整个儿天翻地覆式的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