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的秋天,渴望实现导演梦想的陆川捧着《寻枪》剧本开始四处寻找机会,在两年的时间里,一扇扇门被打开,又随之关上,直到姜文的出现。《寻枪》在姜文的全力支持下,不仅最终化成了胶片,而且凭借其独特的风格在2002年被多家主流媒体评为最佳电影,名不见经传的陆川一夜间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不过,他却发现,人们投来的目光多少有些异样:这究竟是一个借风使力的幸运,还是一个被拐了孩子的倒霉蛋?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陆川不得不用沉默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陆 川:《寻枪》的创作思路是有点儿让我迷惑,说实话。原来我在电影学院学的那套东西,还有自己琢磨的那套东西,被姜文老师大力地一搅和,大巴掌一胡噜,弄蒙了。首先我不喜欢很戏剧化的台词,但是我发现影院里面笑声最多的就这种特哏的东西,这种包袱,还有这种特直接的料。
你就会想你拍电影到底是完成一个自己的目标,还是让这些人高兴。这些人高兴了你自己也真的很高兴。《寻枪》我没有坐下来看过一次,但我在电影院里经常听到大家笑,或者鼓掌。哎,你会觉得挺高兴的,其实。因为你会发现你的东西在活生生地跟它对话。
杨 澜:但你发现那个包袱实际上是姜文的,不是你的。
陆 川:对,姜文很老到,他很会玩这些东西。他就像武侠小说里的“桃谷六仙”,反正不管三七二十一,他先给你这身体里注入了6道真气。
杨 澜:然后就在你身体里乱撞。
陆 川:他给你注入完真气转身就走了,拍《天地英雄》去了,给另外一个导演注入真气去了。
杨 澜:听说你们最后其实闹得有点儿不愉快了,他还带着其他演员离开过。是吧?
陆 川:当然也许我要显得再谦虚一点儿,作为第一次合作的导演,表现出应有的谦虚和虔诚的话,他可能会再多留几天,把后面的戏再多拍一些。但是后来我可能也是冲了点儿。
杨 澜:你拍桌子啦?
陆 川:我们俩可能比拍桌子要更狠。
杨 澜:因为什么呢?
陆 川:因为每个人内心都有电影。拍的时候你就知道你的电影是什么了。这是很正常的,而且我认为没有高下之分,只有你的和我的。当时我们两个人可能都希望它变成自己的电影,这就是最大的问题。这很正常,很正常,很正常。
拍摄《寻枪》被陆川视作是一次克服自身虚弱的旅程。他曾经这样说:如果你力量不足被左右了,那是活该。但是我很欣慰,因为我从头到最后一分钟,一直在抗争。2003年,在平均海拔近5000米、平均气温低于零摄氏度的可可西里无人区,陆川又开始了一场更为漫长和艰难的旅程。
陆 川:对我来说它很重要,我觉得它壮大了我的精神。作为一个文化人你会想到生命的旅程这种概念,从生到死,你会想一些这种东西,但是特别好的就是你在拍的过程中间,你突然发现你得收着自己。
杨 澜:别让那劲太大了?
陆 川:不是,因为这里面好人好事太多了,你尽量得扒拉掉这些好人好事,你想想你到底要拍什么?你想找哪根筋?关键是可可西里又狠狠地压制了你那种想奔跑想呐喊的欲望,你跑不动,喊不出来,都给摁在胸口里了。那会儿经常生理和心理没法儿完全正常,比如我坐在这儿,我知道你叫杨澜,我叫不出来,“哎,你……”
杨 澜:脑子可能不太能动吧,缺氧的时候。
陆 川:所以那时候你得下蛮劲。我现在想其实我也许拍得比较有技巧一些,20条能拍完过河那场戏。
杨 澜:过河拍了多少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