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川:保持正常人的情感(2)

杨 澜:这些人当初是和他坐一列火车,在他的领导下。

陆 川:但他们是真诚地相信他们能改变什么。我觉得新疆变成了他的一个挥之不去的记忆了。

在父亲的臂弯里,小陆川全然不知愁滋味。直到5岁的一天,当熟悉的新疆奎屯变成了首都北京,忧愁和孤独也悄悄地降临了,陆川说,走在这个繁华的城市里,他始终有一种“不带我玩儿”的边缘感。

陆 川:刚去的时候,我几次被人抓住在楼道里大小便。因为我是野孩子,那会儿新疆哪儿有厕所啊?

杨 澜:所以你在楼道里大小便来着?

陆 川:反正就是哪儿高兴哪儿来吧。我就被拎着去见我爸了。

杨 澜:你那时候反抗吗?

陆 川:我属于很瘦弱很苍白的小孩儿,但大脑特别发达,会想象着把全楼的小孩儿都灭了,但其实经常被全楼的小孩儿打得无处可藏。我的印象中那时候我骑着一辆自行车,看他们玩打仗。为什么我被排斥呢,因为新来的一定要五花大绑被枪毙几次,我拒绝被人五花大绑。马东(马季的儿子)就属于……

杨 澜:游击队长。

陆 川:司令员。我经常看到院里绑着一个特瘦的小孩子,他跟在后边拿枪顶着,到一土坑边上枪毙了。我拒绝被枪毙,后来就永远没有融到他们那圈里去。

杨 澜:我那时候经常扮演女游击队长。

陆 川:啊,你也是?

杨 澜:最后自己受伤了说:“同志们先撤,我掩护。”我想那个是最早期的文学创作,虽然非常套路化,但是编得非常投入,演得非常真诚。

陆 川:所以我印象中那会儿老得去自己抓虫子玩,从小就做了很多标本。比如说我会抓很多蚂蚱,从特别大个儿到特小的,把它们都钉在一个盒子上,然后写上“蚂蚱的一家”。

杨 澜:那你觉得那个时候有什么经历,或者是当初的一些感受和你后来的电影生涯相关呢?

陆 川:其实电影就是人生嘛,说白了,导演到最后比的什么?比的就是你对人生有没有新鲜的或者有意思的看法。我有一个看法是小时候养成的,就是觉得女孩儿都特好。

杨 澜:女孩儿不把你五花大绑?

陆 川:不是。那会儿吧,楼里边有几个女孩儿会请我到家里去一块玩儿。她们家里有电视,那时候我们家很穷,没有电视,她们请我看电视。但楼里的其他的孩子不是这个样。打倒“四人帮”之后,我爸被审查了整整4年,人家是“四人帮”打倒前被审查,我们家是打倒“四人帮”后被审查,我就特别明显地在楼里面被孤立。

杨 澜:大人的事也会影响到孩子。

陆 川:绝对的。那会儿楼里边有一家人有电视,一到晚上小孩子就成群结队去看去。我记得我就看了一次,也不知为什么第二次再去看的时候就被挡上了。“哎!”我说。他说:“今儿不放了。”我说:“前面的小孩不是进去了吗?”他说:“今儿不放。”哐,门关了,我就一个人站在门口。

杨 澜:但是你选择的方式就是躲到自己的小天地里去幻想,而不是伸出拳头把对方打倒。

陆 川:打不过,每次都被打得头破血流。我记得有一次被特别高壮的两兄弟打了一顿,我就回家跟我爸爸说:“被打了。”他说:“怎么打的?”我说:“他们打我耳光了。”我爸给了我一巴掌,说:“一个男人怎么能被人打耳光呢?你自己解决这问题去。”但后来他还是领着我去找他家长了,但是这件事给我印象很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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