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之后,德里克大学毕业离开了牛津去了伦敦,但是仇恨并没有就此结束。奈杰尔也前往伦敦度假。要想避开你所厌恶的对象,伦敦可比不上牛津。好心但却丝毫没有察觉的聚会女主人总是把他们两个拉在一起。兄弟二人的社会地位倒是不分高下,但是彼此间的疏离却如同切尔西①和梅费尔②之间的一座恼人的分水岭,两人各自占据一方,老死不相往来。德里克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善辞令,他总是令人联想到他的堂弟的存在。“哎,是的,奈杰尔是个迷人的家伙,你最近见过他吗?”“请告诉我,博托尔先生,你的那位才华横溢的堂弟奈杰尔,他在做什么?”这些空洞乏味的谈话,就如同鞭子一样抽打着德里克的自尊心。然而,还有更糟的事情等着他呢。在伦敦社交界的某些地下团体里,这堂兄弟二人颇有名气。在那样一个漠视原则、渴望独创能力的圈子里,奈杰尔显得出类拔萃,是一位少年老成的行家里手。他对人毫无诚意,又没有什么长处,但他素负盛名的社交才能却令女士们为之倾倒。曾经有一位女子自杀身亡,她是一个瘾君子,报纸对此事竟然未作任何报道。不过有些人,其中也包括德里克,相信正是奈杰尔的冷酷无情导致了这场悲剧。
其间,奈杰尔正在牛津大学听任事态的发展。他模仿葬礼的仪式庆祝了自己的二十一岁生日。苍白的阳光下,他躺在乌黑的灵柩台上,朋友们站在一旁,喝着苦艾酒,缅怀他已逝去的青春。德里克比奈杰尔大两岁多,因此在不久的将来,他就可以继承期望已久的遗产了。除了律师以外,其他人也开始猜测那五万英镑最终会落到谁的手上。那个时候,德里克在牛津欠了一屁股债,可是每当想到正等待着自己的那笔财富,他就会觉得很安心,并且越发挥霍无度,无所顾忌。他在伦敦也欠了很多账款,这些新债主们远比他的旧债主急切得多,他们总是纠缠不休地催他还钱。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会不顾颜面地向陌生人借钱。许多私人贷款出资人在这个从今往后不再是小人物的年轻人身上找到了绝好的商机。只要再等上不到两年的时间,他就可以获得一笔数量相当可观的资金了。一切进展得非常顺利,双方都怀着热烈而诚挚的情感。终于有一天,债主的内心感到了隐隐的不安。德里克的欠款越积越多,似乎完全不顾及后果,这五万英镑眼看着就要被挥霍一空了。德里克似乎也已经感觉到,今后将不会再有谁提供给他足够过温饱生活的财产了,他开始断送自己的健康,而这又似乎表明他可能挺不了太长的时间,无法获得那笔先于奈杰尔留给他的遗产了。他现在几乎是在一刻不停地酗酒,甚至还传出了有关他吸毒的谣言。一般人对他能否活过二十五岁当然全然不感兴趣,可是却有为数不多的几位平常并不热衷于宗教信仰的绅士,此刻正在诚挚地祈祷德里克可以活过二十五岁。因为如果德里克在他二十五岁生日之前死去的话,这五万英镑就会落入奈杰尔之手,那么,债主们就再也拿不回自己的贷款了。万分恐慌之下,他们抛开了彼此间的罅隙,再次满足了德里克提出的提供膳宿的要求,但有一个不容置辩的前提条件,他必须为自己投保寿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