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节(3)

他们俩可用不了这么大的地方。买这幢房子的时候,她正巧怀孕了。五个月后,孩子流产;一年内,她再度怀孕,生下他们第一个女儿,克里斯廷。两年后,独子肖恩出生。肖恩十一岁的时候,参加少年棒球联盟赛,被球击中头部,伤重不治死亡。死亡,来得很突然,一时之间,两人都不知所措。接下来的那一年,他每天烂醉如泥,难得清醒;她则是与朋友的丈夫勾搭上床。随着时间过去,两人的伤口慢慢愈合。霍兰德先生对于渐渐戒掉了酒精,霍兰德太太结束了婚外情,回归家庭。这是他们结婚以来,第一次出现紧张关系,也是最后一次。

她是一个作家,出版过两本小说和十几个短篇故事。她的写作生涯并没有为她带来什么利润。短篇小说偶尔在杂志上发表,没有稿费,最多得到点名声跟一些作者赠书罢了。两本小说虽然评价不错,但销路却不怎么样,现已经不印了。不过,她很享受创作的过程,并不怎么在意物质回报;常常看到她一个星期有五六天都坐在桌前,蹙眉沉思,寻词觅句,反复推敲。

她在顶楼有间工作室兼办公室,她在里面小说。他们的卧室、克里斯廷的房间和伯恩的居家办公室,都在三楼。克里斯廷二十三岁从韦尔兹利学院毕业后,回到家中和他们生活在一起。前一年,她跟男朋友同居,分手之后又搬了回来。她经常在外面过夜,说要有个自己的地方。可是纽约的房租简直是天价,合适干净的房间又很难找;她的房间舒服、方便,亲切,再怎么不愿意,也找不出不住在这里的理由。霍兰德夫妇也很高兴有女儿做伴。

他们使用的最低楼层,是二楼。褐石豪宅的住户都清楚,这里就是所谓的客厅;房间比较大,天花板也比其他楼层高。霍兰德家的厨房很宽敞,放得下正式的餐桌;真正的餐厅,被他们改装成书房与音响视听室。他们也有待客用的起居室,地板上铺着东方地毯,艺术家具看起来很风雅,使用起来也舒适;火炉旁边是直到天花板的整排书架。起居室面朝西七十四街,厚厚的窗帘已经拉了起来。

在窗帘的后面,有一把老橡木的大椅子,还有深褐色的皮革镶饰,非常名贵,上面坐着一个人。另外一个人在火炉边踱来踱去。两个人正在等待。

这两个人已经在房间里待了一个多小时了。他们是在伯恩与苏珊?霍兰德夫妇中场休息,重新回到座位的同时,闯进他们的住宅的。音乐会结束后,他们已经把霍兰德家里翻过一遍了。这两位胆大妄为的歹徒毫无顾忌,翻箱倒柜,掀开桌子,把书架上的书扔了一地。他们在梳妆台的抽屉里,找到了价值不菲的珠宝和小摆设;在办公桌跟衣橱的暗柜里,找到了现金;在厨房的橱柜里找到了银器,还在别的地方找到了值钱的财物。他们掏空了两个枕套,塞满了他们精心挑选的赃物;但是,他们依旧待在起居室里。他们大可背着赃物,在霍兰德夫妇回家前离开,但他们却一个人坐在椅子上,一个人在炉边踱步。按照我的想象,他们应该已经捞够了。今晚的收获着实丰硕,可以回家了。

但他们没有。如今无路可退。霍兰德夫妇到家了,他们已经爬上通往前门的大理石阶。他们可曾感觉到家中被人入侵?有可能。苏珊?霍兰德是那种原创性的艺术家,有着与生俱来的直觉。她丈夫则比较传统、务实,被训练得只会处理逻辑和事实,但是,他丰富的经验也可能会提醒他,家里有些不太对劲儿。

她显然是觉得有些不安了,紧紧地抓住丈夫的手臂。他微微转身,看着他的妻子,好像读出妻子脸上表现出的紧张。几乎所有人都有这种本能,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到一点不安的征兆,得到一点骚动的信息;但是,大部分的人会抛开这说不出道理的暗示,认为是自己疑神疑鬼,完全不理会个人体内的早期警报系统。还记得切尔诺贝利核电站的事故吧,监测数据已经显示状况异常了,但监管人员却认为是仪器故障,完全不予理会。

他掏出钥匙,插进锁孔。屋内的两个人都听到了外面的声响。坐着的那个站了起来,踱步的那个朝门边移动。伯恩?霍兰德转动钥匙,推开门,先让苏珊进去,自己跟在后面,也进了家门。

他们看到屋里有两个人。但为时已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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