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武器装备要比我们好一些,冬天还有取暖设备。据说,我方也曾出于对战士的爱护,一度曾想在那高高的小木屋里生起炉子,可某处大架子不慎失了火,半夜烧将起来,远远望去,如点了天灯一般。为了维护国威军威,从此,战士宁可挨冻,也不再生火,甚至一根火柴也不能带上大架子。可谓苦煞。
我印象最深的还有:我们的巡逻艇及民用船比起苏联的要慢许多。那时候,走在江上的苏联快艇就有气垫船了,我们叫它水翼艇。这水翼艇真如长了翅膀一般,常常是“嗖嗖”地从江上飞驰而过,溅起的波浪打得我方船只东摇西晃。
大约在1974年,我随黑龙江省歌舞团和曲艺团到抚远慰问,由同江顺流而下。我们坐的是一艘民用客轮,船帮一边一个硕大无比的轮子,很像昆明湖边那个石舫,但却没它漂亮。好在我们这艘船能动,可走起来哗啦哗啦的,比老牛拉车快不了多少。
最令人难以理解的是这船竟叫做“东方红”号。
说来也怪,尽管两国关系时松时紧,但在边境线上,两军的士兵始终还算友好。
哨兵站岗是一种寂寞难耐的事情,尽管对方可能是潜在的敌人,但是总比和周围经常出没的野兽好交往。因此有时候双方也打着手势,或用一些相通的只言片语来聊聊天,解解闷儿。
在中苏双方战士之间常问的一句话是:“你是哪儿的兵?”--一般是打着手势,指着遥远的地方,同时做出一脸疑问的表情。
通常来讲,苏联士兵好像都能如实地回答。他们有的来自基辅,即乌克兰加盟共和国的首都;有的是远东哈巴罗夫斯克人;个别也有从莫斯科入伍的;海参崴、赤塔人也不少。因为音译大体听得懂。
而我方战士呢?不知处于什么心态,是自豪?还是上级的指示?反正通通回答“我来自北京”,弄得“老毛子”莫名其妙。
不知这些“老毛子”是太实在还是“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他们经常伸手向我方战士索要东西。用手比划着要烟啦,或一仰脖“咕隆咕隆”表示要酒呀。我方战士一般都很大方,就把自己抽剩下的烟、喝剩下的酒,送给他们。特别是酒,如果能甩过去一瓶没开封的高度酒,对方恨不得把手中的枪丢过来。
礼尚往来,他们有时也还给我们一些烟、酒,但是特别地难抽、难喝。那些烟大多臭烘烘的,那酒全是劣质伏特加,那味儿,如酒精掺了水,喝了还上头。
虽然算不上什么好东西,战士们多半还舍不得自己享用,往往把这些“礼品”珍藏起来,带回家去可以跟家里的人吹吹牛:“你看,我这里还有苏联人给的东西呢。”因为这毕竟是进口货,上面印着洋文,当年是极稀罕的。
这种情况上边大约没有想到,人作为个体相互交往实在是难以控制的。
当然了,一旦遇到紧急情况(比方说像那年珍宝岛战争爆发),彼此都必须收起温情脉脉的一套,真枪真刀地干,那就必须超越人性,各为其主。祖国至上,才是军人本色。
在边境上有一种感觉很奇妙,就是通过表象上的所观所感,你总能些许体会到当时中国与这些国家之间不同的政治、外交、军事方面的关系。例如,不知为何,我在中朝边境总有一种如履薄冰的感觉,但在中苏边境上却很少有。尽管是在中苏两国那么敌对的时候,可我经常想到的却是托尔斯泰、车尔尼雪夫斯基、果戈里、契诃夫、高尔基、柴柯夫斯基、肖斯塔科维奇……
而中蒙边境又不一样了。
中蒙边境,比如阿尔山、伊尔施一线,从呼伦贝尔大草原或科尔沁草原边上向西北望去,从来没有见过一个蒙古兵甚或一个老百姓。偶尔只是在很远的地平线上看到疾驰而过的骑兵巡逻队,颇有几分不想跟我们“亲密接触”的意思。
在这里感受到的,可以说是与这三国之间最“轻松的”一种关系。
边防旧事(2)
我本顽痴:王刚自传
王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