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 9(5)

孙玉甫见张慧婷准备以拼命的决心拒绝这笔钱,只得悻悻地收起那一捆罪孽深重的钞票,沮丧而尴尬地离开了小店,身后的张慧婷和她的小店此刻冷若冰霜地站在这个冬天里。

齐立功和齐立德约好了一起回到荷叶街老屋。齐立功先把老爷子抬高到最高统帅的位置上,然后才亮出底牌:“爸,你是知道的,我和立德是管不了老三的,在这个家里,只有你能拿得住他。我已经给他找好了工作,他嫌人家公司太小,死活不干,好像我害了他一样。泰昌模具公司高薪请他去当车间主任,他放着领导不干,居然跑到二子的澡堂子里给人搓背,你说这不存心丢您的脸吗?”

齐立德为了表示和齐立功是同一立场的弟兄,就接上去说:“爸,你劝劝老三,找一个体面的工作,他要是愿意的话,到酒楼和食品厂都是可以的。”

齐立功突然打断齐立德的话说:“老三是学机电的,到模具公司是专业对口,不一定非得跟我们搅在一起,他这个人的头很难剃,不好合作。爸,我们想听听您的意见,只要他愿意从澡堂子里出来,不去泰昌模具也行,我负责给他再找一个好工作。”

老爷子并没有被兄弟俩的慷慨陈词所触动,他纹丝不动地倚在靠背的海绵垫上,目光沉着地揣摸着老大老二的表情以及他们表情后面的意思,接过齐立德递过来的茶壶,他喝了一口茶水,清清嗓子:“立言到澡堂子搓澡的事,我知道,没有你们说的那么严重,老三需要锻炼,他自己选择到澡堂子里改造,我以为有胆有识,大凡有鸿鹄之志的人,都有卧薪尝胆之决心和勇气。”

齐立功没有被老爷子说服,他尝试着亮出与老爷子意见相左的态度:“爸,不能说老三盲目造汽车就是鸿鹄之志,卧薪尝胆是被逼无奈,而老三是放着阳关道不走,偏要作践自己,辱没全家,不是一回事,立德,你说呢?”齐立功想拉上齐立德为自己壮大声势。

齐立德很中庸地说:“爸是从老三需要锻炼改造这方面说的,大哥是从改造要考虑大局这方面说的,都有道理。”

齐立功对齐立德的话很不满,他说:“你这话说了等于没说。”

齐老爷子对齐立功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于是就捅开天窗说:“立功,你当初摆馄饨摊的时候很平和、很端正,晚上收摊后要么给老三一二角钱零花,要么会下一碗馄饨给下自习回来的老三吃,可现在老三最困难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你没有想过让老三跟你一起发展壮大,而是根本不征求老三意见,也不征求我的意见,断然将其往外面一推,荷叶街的人怎么看?老大老二有两个名声响亮的企业,老三却没有着落,要到外面去混一口饭吃,你们说说看,你们弟兄们各自为政,四分五裂,富的富得流油,穷的穷得口袋里摸不出一个铜板来,齐家的面子在哪里?”

老爷子高屋建瓴,一语中的,齐立功本想为自己辩护两句,可看着老爷子浑浊的目光里流露出一种不可篡改的尖锐,他嘴张了几下,不敢再往下说。

屋里沉默着,空气也像是被冻结了。其实,沉默是一种无声的喧哗,喧哗在每个人的内心深处混乱如麻。

齐立德表态说:“老三要是愿意的话,就到我厂里的销售部去,没跟他谈,是怕他不同意,毕竟我那里还在发展阶段,工资不高,欠银行贷款两百多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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