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 4(2)

张慧婷走进荷叶街老屋的时候,已是上午九点多钟了,齐立言还在睡觉,她看着屋内陈旧而凌乱的格局以及墙角上方的蜘蛛网,心里比蜘蛛网更乱,了无生气的老屋像是一个劫后余生的废墟,荒凉破败中透露出灭亡的气息。

齐立言是被一个记不起来的噩梦惊醒的,见张慧婷正坐在家里那把腿脚松懈的椅子上喝水,他面对张慧婷就像面对那把椅子一样无动于衷,一句话不说,一个字也不想说。

“我是打算在天黑之前赶到天德楼的,可合同没签,只好留下来等李处长,为了能在散场前赶过来给老爷子敬酒,陪李处长吃饭的时候我就喝得又快又猛。孙玉甫说要用车送我过来,让我跟他上楼拿价格表就走,虽说酒后开车不安全,我也不太愿意,可他帮了那么大的忙,我不好驳了他的好意,就跟他上去了。谁知他也喝多了,一时冲动,手脚乱动了起来,就在这时候,公安进来了,我并没让他占到便宜,真的,我骗你不是人。”张慧婷站在正刷牙的齐立言身后结结巴巴地解释着,语气软弱得上气不接下气。

齐立言平静得有些麻木,他既没有愤怒,也没有责难,他草率地洗漱一通后,在桌上拈起半截烟头,划着火柴点燃,然后在潦草的烟雾中不动声色地看着张慧婷,张慧婷手足无措地低着头,嘴里继续重复着已说了许多遍的那句话:“我真的没让他占到便宜。”

漫长的沉默之后,齐立言扔掉烟头,平静地说:“你跟了我这么多年,让你受苦了,婚姻破裂的责任在我,与你无关,离婚协议最好由你来写,你要什么我都答应。”

张慧婷愣住了,她几乎听不到自己的心跳了。她想到过齐立言会责怪她、骂她,甚至会动手打她,就是没想到要抛弃她。张慧婷哭了,哭得很伤心,她一边哭一边说:“我要是不反抗,就不会惊动楼道里的公安,就不会被抓到公安局去,可你就是不相信我,我为了这个家,为了孩子,吃尽了苦头,你还要跟我离婚?”

齐立言望着泣不成声的张慧婷,并没有上前安慰的意思,他继续按照自己的思路说话:“慧婷,眼泪不能解决问题,有时候要学一学男人,把眼泪往肚里咽。任何人结婚的目的都不是为了离婚,离婚不是因为结婚结错了,而是结人结错了,我混到如今一穷二白,妻儿受罪,错在我,不是错在婚姻,更不是错在你。就目前我这个样子,没有孙玉甫出现,也会有王玉甫、赵玉甫出现,你提离婚已经提好几年了,所以即使你昨晚反抗了,并不代表你今晚反抗,今晚反抗了,也难保证你明晚还会反抗,迟早一天你会不反抗的,因为你反抗的不是一个罪犯,而正是你倾慕和向往的男人,一个比你丈夫更能遮风挡雨的男人,这不是你个人品质出了问题,而是婚姻出了问题,实际上也就是我出了问题,离婚对我肯定是灾难,对你却是拯救,也算是成全你多年的愿望。”

张慧婷急了:“我说离婚都是气话,什么时候当过真的?”

齐立言说:“离婚是没当真,但我们的婚姻生活早已死水一潭是真的,为了小慧上双语幼儿园的学费,你都快三个月不准我碰你了,这我完全能理解你对丈夫绝望的心情,也愿意接受你拿夫妻生活来惩罚一个无用的丈夫,但这对于夫妻来说,它已经失去了婚姻的基本意义,你父母不给面子情有可原,但你也不给我面子,让我在老爷子生日宴会上以一个光棍汉的形象出现,我还不能说自己是光棍,这样的婚姻同样是没有存在理由的。我这样说丝毫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作为一个男人,我让你失望了,我很对不起你,这不是假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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