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这个点子不错,心里乐滋滋的。母亲出院了,他的家里没来暖气,大姨就把他和他的母亲接到了自己家。大姨家房子宽敞,有暖风空调,方便养伤。他把想学游泳的念头向母亲和盘托出,谁知母亲哭得非常伤心。儿啊,你连游泳池都看不见,怎么能游泳呢?游泳池边的瓷砖还不把你撞坏啊?
看到母亲伤心欲绝,他不说话了,准备采取特殊行动。2005年11月1日,他给中学同学小武打电话,请他把自己送到残疾人游泳训练基地,又给家人留了张纸条,上面写着:妈妈:相信我会好起来!
儿:博尊那天中午,小武来到他大姨家,他背着把吉他和小武走出了家门,说是到外面散步,为了不打草惊蛇,他连手机都没有拿。他背着吉他在小武的带领下走进了天津市残疾人游泳队,破釜沉舟对教练说:“我叫杨博尊,已经跟天津市残联的人联系过了,他们建议我来学游泳。”
教练收留了他,安顿他在天津市北辰区政府招待所住下。猛地遇到好几个残疾朋友,他的心里很愉快。他给队友们弹奏了吉他,大伙儿高兴地鼓掌欢迎。他重新回到了欢歌笑语中,心不再寂寞。这些队友有的是肢体残疾人,有的是脑瘫,大家非常友爱,互相帮助。每顿饭能吃到七八个菜,他觉得很开心。
独立生活的第一件难题是挤牙膏。自从失明后,一直是父母给挤牙膏。如今独立生活了,他突然发现自己连牙膏都不会挤,不是挤长了掉在地下,就是没挤出来。室友给他出了个主意:你就直接往嘴里挤吧,舌头的感觉最灵敏,挤没挤出来,挤得多少,舌头一舔就知道。他如法炮制,果然很灵。
站在游泳池边,他又碰到了第二个难题:他没有泳裤、泳帽和泳镜,兜里仅有的几个零花钱也买不起。教练借给他一个游泳裤和游泳帽,他高高兴兴地穿戴整齐。他扑通一声跳进游泳池,11月初的天津还没有来暖气,池中水的温度是最冷的。他觉得从头凉到脚底,仿佛连肠子都冻到了一起。教练说:“先随便游一趟。”
他喘了一口气,本想杀倒一切对手。可是水太凉了,刚游了两下就撞到了水线,游到池边时,手指还被瓷砖戳了一下,疼得他龇牙咧嘴。第一堂课就这样勉强游了50米,午饭后,他睡了一下午觉都没有缓过劲儿来。接下来的几天训练都不顺利,他的皮肤白皙而娇嫩,身上被水线划得青一块紫一块的,每天都是鲜血淋淋。他就那样开始了顽强的练习,发誓一定要忍耐!
眼睛是身体的平衡工具,眼睛看不见了,身体就会失去平衡,游起来总是忽左忽右。刚开始练游泳方位感很差,经常游偏了,被游泳池中的水线划出了一道道血口子。他上岸后上药、恢复,再下水训练,一下水身上的伤疤又被水泡软了,伤口感染疼得钻心。他陷入了一个怪圈:划伤——上药——恢复——再下水——伤口泡软——感染——再划伤……
他的手、胳膊是最容易受伤的,快到游泳池边时,教练拿根竹竿子站在旁边,一敲他的后背,他就知道到头了,以免伸臂时戳了手指。经过痛苦的磨合,他终于学会了盲人游泳最基本的技术——游直。磕磕绊绊练了两个多月,虽然有所长进,但比起其他队员还有差距。
2006年春节,游泳队集体放假,从大年三十一直放到大年初五。大伙儿高高兴兴地回家过年了,但杨博尊却不敢回家。他当时没有出成绩,又是偷着从家里跑出来的,害怕回了家,家人就不让他回来了。
天使的拥抱
过去的日子不再想,严冬过后有春光。残疾人的集体生活中有摩擦也有冲撞,但杨博尊从来不向任何人诉苦。为了加强基础练习,他每天早晨6点钟起床在招待所的楼道里做俯卧撑,练仰卧起坐。招待所的楼道是洋灰地,他在地上铺个垫子练习。开始,只能做3个俯卧撑,但他咬牙坚持,从不放弃。汗水从他的额头、身上流淌下来,每当他练完后,洋灰地上都会留下一个汗水圈。
有一天,他练得满头大汗,突然有人递给他一张面巾纸。他接过面巾纸问道:“您是谁啊?”
那个人一声不吭地走远了。
2005年12月的一天,他发高烧躺在床上,浑身酸软无力,头痛欲裂,肚子饿得咕噜咕噜直叫唤。他自言自语地说:“哎,要是能吃上一碗妈妈做的面汤,再卧上两个鸡蛋就好了,可惜吃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