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厨的男人才是真男人(28)

   肉的做法是从锅烧变化而来,烹煮时需加高汤或葡萄酒,或两者都加,盖上锅盖以文火慢慢煨煮,煮到肉烂。选用的多半是肉质较老的肉,好比腿肉或肩肉,这两个部位的肉结实又韧,非得煮上几个小时才咬得动。长久以来,意大利人每逢冬季就爱做肉,把肉放在取暖的烧柴炉子上,和根茎类蔬菜一同煨煮(举例来说,意大利半岛最古老的烹饪书《论烹饪》即将肉菜式纳于其中,阿比修斯约莫在公元起始年代以拉丁文撰写的这本书,也建议用同样的做法来烹煮野鸭和其他又老又柴、不用这做法处理就无法下咽的野禽)。
  
  巴柏的这道皮耶蒙提菜有个问题就是,在皮耶蒙提要找到用牛小排做的煨煮菜式,加巴洛罗也好,没加也好,都不是件容易的事。马利欧在逼问之下,不得不承认,这个菜名大概是带了点儿虚构意味没错。他跟我一样,原本对牛小排也一无所知,直到1993年的一个冬夜,在多米尼克街一家名叫“爱丽笙”的餐厅吃到牛小排,那牛小排是用北非做法烹制,食用时佐以库斯库斯(即蒸粗麦粉)。直到2002年情人节,多米尼克街上这家烛光摇曳的餐厅,都被公认是纽约最罗曼蒂克的餐馆,爱丽笙如今却已关门大吉,这一点足已显示这年头浪漫已令人疲惫不堪,我们正处在“我心已碎,故无心可付出”的年代。
  
  不过,我辗转找到曾在这家餐厅掌厨的华伦提。20世纪80年代末,华伦提推出一道备受好评的羔羊腱菜式,其烹法运用相同的原则:用葡萄酒和高汤炖煮一块老韧便宜的肌肉(小腿肉),直到用厨钳轻敲羔羊腱,骨肉便可轻易分离的程度。这道菜肴不但广受喜爱,而且广获仿效,华伦提只好到处另找别种肉,用同样的做法来烹制。“我想用牛肉来做,可是我从来就不喜欢吃炖牛肉,嫌它太干又咬不动。所以我做了点儿功课,无意间读到牛小排食谱。牛各个部位的肉,我最爱吃的就是牛小排,味道香浓,布满大理石油花,含有充分的油脂,怎么烧都不会变柴。”1990年时,他把这道菜加进菜单,除了牛小排外,还配上一小块牛腓力-“就技术层面而言,这道菜是一牛两吃,这样一来,万一有人不爱吃牛小排,还有别的选择。”华伦提目前开了自己的餐厅,牛小排是惯有的菜式,其间唯有短短的六个月,他撤掉牛小排,结果“被顾客骂惨了”。1990年时,将近半公斤的牛小排只要美金四毛五,拜华伦提之赐,如今索价超过五美元。
  
  可是,牛小排到底是什么?来自牛身上哪个部位?艾莉莎不知道,而她料理这项食材已经四年了。巴柏进的都是肉贩已处理过的牛小排,送来时每三或四块已用真空胶膜包装好。是以,我去请教我家附近的肉贩,在西村的佛罗伦萨肉品市场卖肉的班尼,他向我作了一番说明。他说,牛的胸腔两侧各有十三根肋骨,六根最长也最多肉的叫做肋排,我们常吃的烤牛肋肉,用的就是此部位的肉(华特斯太太诱惑汤姆·琼斯时,给他吃的说不定就是这种肉-连着骨头的一大块肉,可以用两手抓着啃)。胸腔靠底部和顶端近肩部各有三四根肋骨都比较短,这些就是牛小排。正因如此,肉贩送来的牛小排都是三或四块一包:底部的三四根或顶端的三四根肋骨,不过顶端的牛小排通常太油,不太适合烹调。
  
  尽管如此,牛小排其实并不太短,每根长三十厘米左右,而且肉多得令人惊讶,近似猪肋排,可吃的肉还更多一点儿。
  
  首先需将牛小排煎黄。在我已将包装袋的一侧打开,让肉滑出来后,艾莉莎提醒我说,得“从包装的顶部”取肉,“这样才不会搞得自己胸前都是血”-因为,那当儿,我当然已经搞得胸前鲜血淋漓了-然后用刀划开每根肋骨之间的肉,把牛小排一根一根地分开来。“拜托,”艾莉莎说,“要小心一点儿。”你把肋骨放进旅馆锅上,两面都撒上很多盐和胡椒,撒完以后,牛小排上会布满斑点(我总算明白了,旅馆锅并不是锅,而是烤皿,因为面积大又塞得进烤箱,是旅馆会需要用到的大型烤皿,故得此名)。
  
  巴柏一次要料理四十八根左右的牛小排,分量约等于三头牛,不过其中总是有四分之一要么太油了,不能用,要不就是弯曲变形,难看得很,也不能拿来做菜。(我发现自己手持着一些发育不良、坑坑疤疤、形如回旋镖的样本,口中在喃喃自语:天哪,难道放牛吃草的时候,牛儿会顺便打拳击不成,这头牛是怎么啦?)这个部位的肉生来就是这样,有些就是会产生突变,所以如果要在家烹制牛小排,得多买一倍的分量,比如说,四人吃的话,要买八根。用不上的牛小排,可移做其他用途。在巴柏,厨师会用手把弃置不用的肉撕碎,拌上帕尔马干酪,做意大利饺子馅;不过要是西沙先下手为强,他就会在这些肉里调进干辣椒片和辣椒粉,做成火辣辣的塔可饼馅料,配上火烤的面粉薄饼,当员工伙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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