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这样的声明,我生命中意义最为深远的时刻之一终于到来了。
那是我们在意大利最后一天的清晨。
我真的听见了一个声音。哦,天哪,我知道不是那种声音。不过说真的,我确实听见了,我听见了一个声音。那就是我的声音,它在呼喊着我,远得好像来自某座钟塔,同时,又近得好像来自脑袋下的枕头。
这是一次显圣,一次更重大的显圣--可能我有点太大大咧咧了。上寄宿制学校时遇到过这样一次指引度人的显圣,那时我终于理解了塞林格到底要用《弗兰尼与卓埃》的结局说明什么。也许是说天国到底在什么地方。那时,我猜想自己不会活得那么长,不会遇到过去20年里经历的那些坏事。我在写那篇英文论文时也全然乱了方寸,所以才有那么多惊叹号。
在佛罗伦萨的最后一天,我躺在床上,凝望着熟睡中嘴巴微微张开的女儿,倾听着佛罗伦萨街面上有只狗在阳台上吠叫--伟士机车呼啸着经过,有人礼貌地互道早安,咖啡的味道,还有一些不会枯竭的非常古老的东西。
但是,我感觉不到自以为会出现的那种恐慌,我知道自己已经把所有这些都抛诸脑后了。拼命地要跳出这个世界,跳出厚实的木质禁闭岛,跳出小小的阳台,只不过又多一次孤独--我已经感受了20次,已经改变了。联系我过去狂暴的足迹,处在一种贪得无厌的冒险状态。我不需要去任何地方,我只要呆在自己的床上,端详着熟睡中的女儿。
我听到的那个声音,不太像20岁时的嗓音,也不太像40岁时的嗓音。这个声音宁静,在晨曦的气息中诉说,它都在这里了,它一直都在这里。
忘掉普契尼(Puccini),忘掉米开朗基罗。那个声音要我忘记,就像《未知之云》那位14世纪的佚名作者告诉我的。遗忘之地。忘掉年龄、阶层、职业、婚姻状况,甚至忘掉身为人母。
这是从内心最最深处发出的声音,这来自最真的本性。这是最简单、最诚实的自我:它都在这里了。这个声音告诉我,它在你的心里。
这是顿悟的时刻,我终于到了彩虹的另一头。多年前,我那位作家朋友就说过这样雅致而令人讨厌的话:“能出版还是不能出版,它们唯一的差别就是,出版了。”
这段话快把我逼疯了,直到那天早上,直到意大利的那次显圣经历。我清醒过来,感谢上天恩赐的包容理解。
大家都看见了,我拼命想要的那件东西是自给自足的--我等这件东西等了很久,就像我一直等着变成出过书的作家。区别仅仅在于,意大利是我可以控制的后果,这里没什么旅途灾难。我能够负责这种幸福。我能负责自己爱的力量,而爱是幸福的孵化地。从这点看,没有什么错乱--就像心理医生说过的一样。
就在这最后一个清晨,狗在吠叫,女儿在我身边熟睡,还有咖啡的香味。我终于找到了。这没有那么飞扬跳脱,不像什么从掌心溜走的一片蓝色玻璃又重新回到海里--从抵达到命中注定的离开,没有绝望,没有追忆,也没有悲伤。完全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