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20岁的时候,我花了很多时间来观察奴隶。特别是阿特拉斯(Atlas),他那“未曾解脱”的头不堪重负,沉重地压在他的肩上、手上。呆在佛罗伦萨的那一年里,我站在那些不堪重负的自我前面,心里在想,这就是我,我应得的所有重压都落在了自己的肩上。
但这次不一样了,再看到它们时有点伤感。我感到它们变老了,变得情绪低落。你还在么?你还没准备好?我的上帝,你知道,他们发明了这种叫治疗的东西。大部分医疗保险都会为这种东西买单的。治疗真的很神奇。而且,天哪,你的背伤会杀了你的。我知道一位很棒的脊椎指压治疗师,还有他的电话。
回到佛罗伦萨的喧嚣中,我很高兴能撞见真人,他们或自由自在,或有所束缚,但仍然都是活生生的人。与观光团挥手作别,我们来到下一站:乌菲齐美术馆。
现在可以预订门票了,把过去长达2个小时的排队变成仅需5分钟的贵宾级闲逛,踱过不时颔首示意的讲解师,也许他们正在欣赏自己的真知灼见。
我喜欢这些古老而熟悉的展厅,最初这些美第奇宫的私人画廊仅用于陈列科西莫(Cosimo)那些惊艳的文艺复兴时期作品集。我可以想见,凯瑟琳·美第奇(Catherine de' Medici)的祖先一到晚上就会在这些作品之间游荡,就好像伊莎贝拉·加德纳(Isabella Gardner)在逛那幢坐落在波士顿的满是艺术品和幽灵的意大利式别墅。这些“民间”博物馆每次都让我大开眼界--不在于那些万神殿、祭坛,也不在于那些台阶、梁柱,而在于那些奇怪的拐角。就像按照决非偶然的观点来看待正常的生活,落在窗台上的迷途鸟儿带来了一抹亮色。
在波提切利陈列室,就像正常反应一样,我们慢慢浏览,不时驻足感叹。《维纳斯的诞生》(The Birth of Venus)有一点黯淡无光。我上次看到她的时候正好是刚刚修复过的,那还是在1986年,我住在佛罗伦萨的那年,所以我记得她十分的鲜活生动。现在,我更相信维纳斯了。她就像我--也许有一点点黯淡褪色,20年的积淀让她有一点失色无光。而文艺复兴时期的那些裸体艺术,又似乎让我的维纳斯身价倍减。
现在我很好奇,如果大卫和维纳斯四目相对,会发生什么呢?也许这很像我丈夫和我的情况--就在几天前的晚上,他告诉我,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爱我。受苦受累……失败摔跤……偶像。送给那些聪明人一句话:从来不要以为自己是“足赤黄金”。同样,也从来不要以此为标准来经营婚姻。
还是回到佛罗伦萨吧,再次回到那种走在老街上的感觉。边走边流汗,而且不会增肥。不会感到肠胃的疼痛。不会感觉到肚子右侧的疼痛,尽管这种痛让我相信,有什么肮脏而有害的东西正在侵蚀我的生命。不再关心前方有什么。即使有,也不需要知道如何避开它。不再关心手提包里的东西--即使自己还记得一些应急药品,譬如霍氏药、适应性镇静药。不再用唇膏掩饰自己的迷惘。在神经衰弱的世界里,我不怎么需要掩饰自己。但这并不是说,我感受到了自由。
在佛罗伦萨,我感受到了无与伦比的自由。
我已经等不及要回家,要把这种思想状态与我那情绪低落的丈夫共同分享。要刺激他的自愈能力。而这个迄今为止最好的好人,就是他的妻子。
我想给自己拍张照片,是那个再次感到如此活力四射的自己,也是那个如此平静而幸福的自己。我伸手去摸相机,但还是放弃了。我不需要拍这种照片了。我就在这里,和女儿在一起。我们不需要向任何人证明它。我们已经向大卫证明了,甚至也向那些伺奴证明了。我们还向黯淡褪色的维纳斯证明了,向巴杰罗美术馆(Bargello)中多那太罗(Donatello)雕刻的大卫像证明了。他此刻肚子朝天地仰卧着,由那些穿着实验服的女人们进行修复,这让我想起了百货公司里的接待员。我们向珀尔修斯(Perseus)、凉廊里“萨宾的女人”(The Sabine Woman)和喷泉旁的海神尼普顿(Neptune)也证明了。
我的内心,而不是我的口唇,在叫喊着:你好,又见面了。我们又回到了这里。你喜欢蒙大拿,还有那么多的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