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俩都非常清楚这个事实,这是我们自己造成的状况,从我们选择在这个罕见之地、接受这个稀缺职位的那一刻开始。我只是认为,我们从来没有考虑过会这样爱上这个地方。我们的耳边一直萦绕着很多古老的谚语。自己铺的床,就必须自己躺下去睡。得到什么就是什么,没什么好抱怨的。播种什么,收获什么。
我们生命中有很多过客,这些人甚至好像因为我们的失败而漂白了自己。他们跟我这么说过,尽管有好几套说辞。他们说,其实我应该在选择丈夫时更聪明一些。我应该找个基金投资人,保证我们俩的收入能供养市区的一套房子,还有某处海滩上的另一套房子;我们能参加几个乡村俱乐部,与那些社会名流和社区精英聚聚会、搞搞关系;我应该让自己的孩子也能享受我曾经享受过的特权--即使不能上寄宿制学校,至少也应该是私立学校教育。
就过往资历来看:他能成为这种人。但他不想成为这样的人,我也不需要这样的男人。
现在也不需要。
我们觉得,孩子们现在接受的教育已经很丰富了。我们的子女都知道自己是谁,也喜欢自己这个样子,而且一直如此,从山顶的开阔风光到山谷的盲肠小道,从哈佛的教室到顺溪流而下的独木舟。
埃莉诺·罗斯福(Eleanor Roosevelt)曾经说过:“没有人会让你觉得低人一等,除非你自己就这么认为。”我在蒙大拿有一个好朋友也说过,只有我们真的相信其他人说的闲言碎语,只有我们认同他们,我们才会感到受伤。
这就是问题。寻根究底下去,我们开始认同他们。也许所有这些都不过是另一次放逐之旅。而现在,是时候收手了,回头是岸。也许,这时候应该忘掉那位广告公司老总说过的真知灼见,应该去挣点正儿八经的钱,帮助维持这个家。但又该怎么办呢?我所能做的仅仅是写作,还有扮演一个母亲的角色。
也许,我能在私立学校谋一份教师的职位,反正私立学校也不需要什么教师文凭。如果站在那些娇生惯养的孩子们面前,我作为一个失败的叛逆者,最终忤逆了一度离开的学院教育,又该如何自处?只是想象一下这个,我的心脏就不堪重负了。
然而,最糟糕的地方还不在于此:我的丈夫情绪低落,沮丧绝望。他进进出出的时候不再说什么“嗨,我回来啦”、“再见,我走啦”,而且这种情况越来越多。
我怀念过去的冒险岁月。那时候的我们手拉手,奔跑在鲁米的封地里,趟涉过坑坑洼洼。而现在,我们有家可归,要弄干洗净,挂好外套……但我丈夫跑到哪里去了?
他还没进家门。
现在,我一谈到那些书,一谈到那些拒稿信(虽然还是“善意的”拒稿信),一谈到那些新想法,不管是什么,他总是双眼呆滞无光。这一点最伤人。他从来算不上什么小说读者,但他过去总会倾听我的想法,总是充满热情地帮助我对付那些复杂的故事架构。难道这些全都是逢场作戏?我的情感伴侣到哪里去了?所有这些重担都落在了我的肩上。我一直在想,不管怎么样,他仍然对我有信心。而我们对彼此的爱远远比周围的环境更有力量。难道事业上的失败真的能压垮一个人?压垮了他还是我?
偶尔,我会尝试一些小小的请求,尽量轻描淡写地说出来,因为现在他很容易长篇大论地唱反调。我曾经这样说过:“请想想我,想想我们的婚姻,想象这是一座花园……你必须偶尔照看一下花园呀!”
但这只会让情况更糟糕。
有一天早上,他就要出门了,还是没说再见。他向我作了个声明。他说:“我甚至都照看不了自己,怎么还能期待我照看你?期待我照看这样的婚姻?”
他当时的说话声很大。
我的反应是,“苟延残喘”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