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八年病榻随记(5)

但是,欧洲比起美国来,毕竟是“旧大陆”,它身上的“历史包袱”并不轻松。例如,“福利国家”曾是社会党赖以自豪的业绩,今天则变成轻装前进的包袱。曾是“福利国家”样板的瑞典早已感到苦不堪言;撒切尔夫人在位十年,用了很大的力气、以很大的决心要把“社会主义”推回去(rollback),希冀把工党在战后初期制定的多项政策改掉,她的“私有化”运动做出了可观的成绩,但在住房、医疗、教育等方面则是步履维艰。在法国,缩短工时问题曾引起了社会性的群情鼎沸,“少干活、多赚钱”向来是工人的最朴素的要求,但这样的要求却不能不与发展相抵触。

现在改革这种“从摇篮到坟墓”的“福利国家”制度已是欧洲的普遍问题。这里既有如何改的众多的实际问题,更有观念上的深层问题。事实上,不论是哪个政党执政,都不能回避,而社会党囿于其民主主义的信条,尤其处于两难的处境。然而亦正是由于这种两难处境,使社会党得以有生存和发展的可能。

之五

现在叫做“高科技时代”,或者叫“信息网络时代”。在我看来叫“高科技时代”更恰当,它包括“信息网络”。之所以叫“高科技时代”,是因为人(不管是作为生物的人,还是作为社会的人)的生活的方方面面都离不开科技的管制和影响。

从报纸上看到了一位日本学者中山秀太郎的一句话:“所谓技术,从其出现的那一天起,就是反自然的。技术……只要使自然界发生某种变化,就要引起自然破坏。因此不会有什么绝对安全的技术或者无公害的技术。”

真不愧是通人之语,一切在科技问题上做“反面文章”的“后学”理论,都无非是叠床架屋的多余的话。

这是我最近不得不接受每周三次“血液透析”治疗得出的亲身体会。血透器是“反自然”的,让我的本来自然生长的肾功能不再起自然的作用,它把我残存的那点肾功能给“破坏”了,从此我将不得不依赖它来延续生命。至此,中山秀太郎那句话说得再确切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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