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们咋不能管!你们国民党的军队就知道打共产党,见了日本人吓得屁滚尿流。”
康景濂脸上有点烧烧的挂不住。他心里明白,他们东北军不打日本已经天下扬名,到陕西又确实与共产党的红军打过几仗,要不是西安事变,他们还得秉承蒋介石的旨意与红军继续打下去。但是,康景濂不打算与一个十来岁的少年在街上议论这个是是非非,嘴里说了句“小孩子家懂得啥?”就要打马前行,没料想那少年却把他的马拦住,依然歪着脑袋问:“你们国民党军队啥时候上前线打日本鬼子?”
两个警卫见少年拦处长的马,一位警卫嘴里骂:“他妈的想干什么?”“嚓”地把腰里的盒子炮拔出来。
康景濂摆摆手,止住警卫,问少年:“你知道我是谁?我就是张杨队伍上的,就是我们把蒋介石抓住的。你不知道如今国共已经合作了吗?共产党的红军也要改编成国民党的军队上前线打日本,共产党和国民党都成了一家人了,谁还打谁。”
少年这才松开了马缰绳。
康景濂问那少年的名字,那少年说他叫韩文德,康景濂在心里记下了这个名字,临走又对那少年说,他叫康景濂,是少帅的参谋处长。韩文德也不知道参谋处长是多大的官,但也在心里记下了这个名字。
康景濂“噢”的一声,说:“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带头拦我马的的学生,记得叫……”
韩文德抢先道:“韩文德。”
康景濂说:“对,韩文德。”然后笑着问他,“你也到这里来了。”
“我十四岁当兵,已经两年多了。”
“你一直就在七十四军?”
“一直在。”
“那你参加过徐州会战、长沙保卫战?”
韩文德点头说:“都参加过。”
“徐州会战你在哪个师?”
“五十一师。”
康景濂说:“张古山一战,五十一师只剩了二百多人,其中就有你?”
韩文德说:“营长牺牲以后,我参加了三次敢死队,仗打完后,我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到丰城才找到队伍,跟了张灵甫旅长,旅长受伤后我随郭参谋到了师部,还住了半年军校。”
康景濂感叹道:“你一个小孩子已经打了两年多仗,如今还活着,真是个奇迹。竟然还进过军校。”
韩文德胸脯一挺说:“在军校我对机枪学得最好,如今是新兵团的机枪总教练。”
康景濂在韩文德肩上拍了拍说:“好样的。”然后说,我现在不是处长,“已经是十县专员、第一挺进纵队的司令了。”
韩文德问:“你已经是司令,为啥还问我们团要子弹?”
康景濂说:“我这个司令是才封的,还是个光杆司令,马上要进山组织队伍,就是到敌人所占领的湘鄂赣边区打游击战,没有钱、枪和子弹怎么行?”
韩文德脑子转得快,一听康司令要进山组织队伍,组织队伍就需要人手,如果跟康司令去,不是就不受邱耀东的管了?所以马上对康景濂说:“康司令,我当兵就是你同意的,我现在还想跟你去,你要我吗?”
的确,当年韩文德能以十四岁年龄入伍,还是康景濂的功劳。
韩文德清楚地记得,十四岁那一年,他本来是要去延安的。
变故发生在临去延安的前一天下午。
那一天,韩文德已经做好一切准备,从上午就待在中共地下党员樊侠生老师的家中,天一黑就立即出发去延安。就在这决定命运的一瞬间,韩文德的父亲来了。
父亲先找到的是韩文德在三原鑫源当铺里当学徒的大哥双德,父亲见到双德,叹了一口气,然后满面愁苦地说:“队伍上又要壮丁,保长派下来你去,要不然就让你二弟去。你二弟不是亲生的,不能让他当兵,你又是家里的顶梁柱,也不能去,不出壮丁就要出钱,得一百一十个大洋,哪儿找这么多大洋去,把屋里房子地卖完才值七十个大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