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Poe说
Poe的诗论虽然在他的随便哪篇批评论文中都可见到,但在他的《文章哲学》中说的最明白。在这篇论文里,Poe说明自己是在背叛他那时候的那些批评论;那些批评论大部分是受了德英两国浪漫派诗人——Schiller, Goethe, Coleridge, Wordsworth, Hunt——的影响。这些批评家各用自己的方法,指出诗是一个情绪的洪流,而写作的诗人是为“烟士披里纯”所鼓舞,或如别一些人说的,(是)在一种“忘形的状态”(state of delirium)中。他们教(给我们)——虽然不都用相同的字样,而且也不完全一致——诗是情绪;老心理学里假定了来管辖,指导种种情绪的,人的心能,(即)智力,理性,或判断力,是不管事的,而种种情绪统制一切。浪漫派诗人当他自己只是他情绪的工具。Poe对于这种理论的攻击,猛烈而锋利,并且不止一次。Poe力说艺术家是个思想的人;理性必为艺术家所用的主要的工具,题材不选择诗人,诗人选择题材。虽然一篇诗的效果可以是一种伟大的情绪,但诗的制作的过程,应是合于理性的。
Poe想,写一篇诗,第一步是,决定那要造在读者的意识上的情绪或“效果”。于是诗人得选择最适于那情绪的题材。他得选择一种与题材相应而又适于传达那情绪的韵律。他得(按照)“鼓起他所决定的情绪”这一个目的,选择他的种种节目,他的种种影象,他的各个韵脚,甚至他的各个字音(vowels)。他得建筑起他的诗来。比之一个情感的动物,他更应是一个意识的艺术家。
Poe解释他怎样做成他最有名的诗篇之一《老鸦》,在他的解释里,他自信(有)如此之多的先见(forethought),(直使)他的研究者疑惑他不诚实,在一个将诗与情绪视同一物的时期,(说)一个诗人在做成像《老鸦》那样“情绪的”诗之际,会如Poe所说那样冷冷地推究,似乎不可信。无论Poe是否像他说的那样为“烟士披里纯”所鼓舞,这“事实”是有的:他(求)合于他的理论,设法证明理性比之情绪更应是做着(诗)的诗人之响导。
Poe讨论诗的效果时,走到相反的一极端。他相信诗的效果应是纯然情绪的喜悦。他说没有像长诗这样东西。他嘲笑这观念:抒情诗意在传达或真能传达人生哲学或种种教训。他想,诗的意义是美,像任一种别的艺术一样。这样,教训诗是不可能了。教训诗不是写来创造美的,(是写来)开教训的。叙事诗呢,他想是两种互拒的艺术作用——(叙事与诗)——之苟且的联合,最伟大的诸诗人常歌咏相同的题目,而诗的伟大并不仗着发现新的,希奇的题材:那么:诗的伟大应由于诗人的技巧;比之诗的内容,更(应由)于它的形式。
Poe的贡献可作一简短的提要:做诗,比之(是)种种情绪(的工作),更是智慧的工作;诗人的智慧应准备给读者创造一种美的经验;在这个经验里,题材比较不重要,题材的布置却极重要。
依Poe(意),纯粹的诗不外是传导美的经验的诗;(这美的经验是)不与其他种种“道德的”或“智力的”经验相杂的。这件事是重要的:虽然Poe比之别一些题材,更中意某一些题材,(但)他不(说)任何题材不纯粹而除外(之)。他只除外种种作用与效果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