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唐
李商隐
《全唐诗》 李商隐,字义山,怀州河内人。令狐楚帅河阳,奇其文,使与诸子游。楚徙天平宣武,皆表署巡官。开成二年,高锴知贡举。令狐绹雅善锴,奖誉甚力,故擢进士第,调弘农尉。以忤观察使,罢去,寻复官。又试拔萃,中选。王茂元镇河阳,爱其才,表掌书记,以子妻之,得侍御史。茂元死,来游京师,久不调。更依桂管观察使郑亚府,为判官。亚谪循州,商隐从之,凡三年乃归。茂元与亚,皆李德裕所善。绹以商隐为忘家恩,谢不通。京兆尹卢弘正表为府参军,典笺奏。绹当国,商隐归穷自解。绹憾不置。弘正镇徐州,表为书记,久之,还朝。复干绹,乃补太学博士。柳仲武节度剑南、东川,辟判官,检校工部员外郎。府罢,客荥阳,卒。
商隐初为文,瑰迈奇古。及在令狐楚府,楚本工章奏,因授其学。商隐俪偶长短,而繁缛过之。时温庭筠、段成式俱用是相夸,号“三十六体”。《楚南甲集》二十卷,《乙集》二十卷,《玉溪生诗》三卷。
《杨文公谈苑》 义山为文,多简阅书册,左右鳞次,号“獭祭鱼”。——
《蔡宽夫诗话》 王荆公晚年亦喜称义山诗,以为唐人知学老杜而得其藩篱者,惟义山一人而已。……
义山诗合处信有过人。若其用事深僻,语工而意不及,自是其短。世人反以为奇而效之。故昆体之弊,适重其失;义山本不至是云。
《范元实诗眼》 义山诗世人但称其巧丽,与温庭筠齐名。盖俗学只见其皮肤,其高情远意,皆不识也。
叶少蕴《石林诗话》 唐人学老杜,惟商隐一人而已。虽未尽造其妙,然精密华丽,亦自得其仿佛。故国初钱文僖与杨大年、刘中山,皆倾心师尊,以为过老杜。至欧阳文忠,始力排之。然宋莒公兄弟虽尊老杜,终不废商隐。王荆公亦尝为蔡天启言,学诗者未可遽学老杜,当先学商隐:未有不能为商隐而能为老杜者。
范德机《木天禁语》 李商隐家数微秘闲艳,学者不察,失于细碎。
贺裳载《酒园诗话》 魏晋以降,多工赋体,义山犹存比兴。
《何义门读书记》 义山五言出于庾开府,七言出于杜工部;不深究本源,未易领其佳处。七言句法,兼学梦得。
《唐诗别裁集》 商隐诗文,工于獭祭,典赡过温庭筠。宋代杨大年诸人宗之,号“西昆体”。
义山五言近体,征引过多,性灵转失。
义山近体,辟绩重重,长于讽谕,中有顿挫沉着,可接武少陵者,故应为一大宗。后人以温、李并称,只收其秾丽相似,其实风骨各殊也。
义山长于讽谕,工于征引,唐人中另开一境。顾其中讥刺太深,往往失之轻薄。
《说诗晬语》 义山近体……中多借题摅抱。遭时之变,不得不稳也。咏史十数章,得杜陵一体。至云“但须鸑鷟巢阿阁,岂假鸱鸮在泮林!”不愧读书人持论。
温、李擅长,固在属对精工!然或工而无意,譬之翦采为花,全无生韵,弗尚也。义山“此日六军同驻马,当时七夕笑牵牛,”飞卿“回日楼台非甲帐,去时冠剑是丁年”,对句用逆挽法。诗中得此一联,便化板滞为跳脱。
袁嘉穀《卧雪诗话》 唐人七绝,太白、少伯如太华、少华双峰并峙。次即义山。义山于第三句用力。如“谁与王昌报消息,尽知三十六鸳鸯?”“莫向尊前奏《花落》,凉风只在殿西头”,“休问梁园旧宾客,茂陵秋雨病相如”,“八骏日行三万里,穆王何事不重来!”“如何一梦高唐雨,自此无心入武关?”“莫将越客千丝网,网得西施赠别人”,“何当共翦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造意婉而用笔健,真千秋绝调也。牧之,飞卿,香山各有名作,宋元以来,放翁(陆游)、天锡(萨都刺)、空同(李梦阳)、迪功(徐祯卿)、阮亭(王士桢)始堪接武。
《论唐人七绝》 中品,检校工部员外郎李商隐。其原出于少陵,善变化。其篇什佳者,往往清新曲艳,而用意遣词,多属自造,与前人无相犯者,故能独树一帜。间用事僻涩,语虽工,而意不足以胜之,亦是一訾云。
温庭筠
《全唐诗》 温庭筠,本名歧,字飞卿,太原人。宰相彦博裔孙。少敏悟,才思艳丽,韵格清拔,工为词章小赋,与李商隐皆有名,称“温李”。然行无检幅。数举进士,不第。思神速,每入试,押官韵作赋,凡八叉手而成,时号“温八叉”。徐商镇襄阳,署为巡官。不得志,去归江东。后商知政事,颇右之,欲白用。会商罢相,杨收疾之,贬方城尉,再迁隋县尉,卒。
《六一诗话》 圣俞常语余曰:“诗家虽率意,而造语亦难;若意新语工,得前人所未道者,斯为善也。必能状难写之景,如在目前,含不尽之意,见于言外,然后为至矣。……若严维‘柳塘春水漫,花坞夕阳迟’,则天容时态,融和骀荡,岂不如在目前乎?又若温庭筠‘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贾岛‘怪禽啼旷野,落日恐行人’,则道路辛苦,羁旅愁思,岂不见于言外乎!”——曾益谦原注顾予咸补注《温飞卿诗集》。
《唐诗别裁集》 语云:“情生于文,文生于情。”情不足而文多,晚唐诗所以病也。得此意以去取温诗,则真诗出矣。
杜牧
《全唐诗》 杜牧,字牧之,京兆万年人。太和二年,擢进士第,复举“贤良方正”。沈传师表为江西团练府巡官。又为牛僧孺淮南节度府掌书记。擢监察御史。移疾,分司东都。以弟
病,弃官。复为宣州团练判官。拜殿中御史,内供奉。累迁左补阙,史馆修撰。改膳部员外郎。历黄、池、睦三州刺史。入为司勋员外郎,常兼史职,改吏部。复乞为湖州刺史。逾年,拜考功郎中,知制诰。迁中书舍人。卒。
牧刚直有奇节。不为龌龊小谨,敢论列大事,指陈病利尤切。其诗情致豪迈,人号为“小杜”,以别甫云。《樊川诗》四卷,外集诗一卷,别集诗一卷。
《唐诗别裁集》 晚唐诗多柔靡,牧之以拗峭矫之。人谓之“小杜”,以别于少陵;配以义山,时亦称“李杜”。
牧之绝句,远韵远神,然如《赤壁诗》:“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近轻薄少年语,而诗家盛称之,何也?
《论唐人七绝》 上品,中书舍人杜牧。樊川最擅长此体。豪迈而艳,有气概。“消时有味”之章,意在言外,晚唐人不及也。而《秋夕》《山行》二绝句,有太白之风。……
郑谷(附)
《全唐诗》 郑谷,字守愚,袁州人。光启三年擢第,官右拾遗。历都官郎中。幼即能诗,名盛唐末,有《云台编》三卷,《宜阳集》三卷,外集三卷。
《唐诗别裁集》 谷诗多盛于唐末,人都传讽,号为“郑都官”而弗名也。
《论唐人七绝》 都官郎中郑谷。守愚颇哀艳,其俗骨似元微之,而沉痛不及焉。然“扬子江头”之作,亦为惊绝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