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人书

上人书

王安石这篇《上人书》,讨论了文和辞的关系,实际上也就是内容和形式的关系。文中把文和辞分开来讲,文指作文的本意,辞指篇章之美。文章开门见山,简洁刚劲,说理透彻,批评了韩愈、柳宗元只重视辞忽略了文。他认为文以实用为主,因此在内容和形式的关系上,他明确指出必须重视内容。

且所谓文者,务为有补于世而已矣。所谓辞者,犹器之有刻镂绘画也。

尝谓文者,礼教治政云尔。其书诸策而传之人,大体归然而已。而曰“言之不文,行之不远”云者,徒谓“辞之不可以已也”,非圣人作文之本意也。

自孔子之死久,韩子作,望圣人于百千年中,卓然也。独子厚名与韩并,子厚非韩比也,然其文卒配韩以传,亦豪杰可畏者也。韩子尝语人文矣,曰云云,子厚亦曰云云。疑二子者,徒语人以其辞耳,作文之本意,不如是其已也。

孟子曰:“君子欲其自得之也。自得之,则居之安;居之安,则资之深;资之深,则取诸左右逢其源。”独谓孟子之云尔,非直施于文而已,然亦可托以为作文之本意。且所谓文者,务为有补于世而已矣。所谓辞者,犹器之有刻镂绘画也。诚使巧且华,不必适用;诚使适用,亦不必巧且华。要之以适用为本,以刻镂绘画为之容而已。不适用,非所以为器也。不为之容,其亦若是乎?否也。然容亦未可已也。勿先之,其可也。

某学文久,数挟此说以自治。始欲书之策而传之人,其试于事者,则有待矣。其为是非邪?未能自定也。执事正人也,不阿其所好者,书杂文十篇献左右,愿赐之教,使之是非有定焉。

我曾经认为文章,不过是讲礼教政治罢了。那些写在书上而传授给人们的,大体上都可以归属于这些方面。所谓“语言没有文采,流传就不会久远”的说法,只是说文辞不可以不要,并不是圣人写文章的本意。

自孔子死后,有韩愈出现,千百年中,人们只瞻仰韩愈,很是卓越不凡。只有柳宗元和韩愈齐名,柳宗元虽然比不上韩愈,但他的文章最终能与韩愈并传,也是位值得敬畏的文豪。韩愈曾对人讲过写作文章的问题,说要如此如此,柳宗元也说过要如此如此。我怀疑两人说的,只不过是修辞的问题,而写作文章的本意,并不是像他所说的那样就够了。

孟子说:“君子应该有自己的心得。有了心得,就能安心钻研;钻研,就能打下深厚的基础;有了基础,就能应用自如,左右逢源。”孟子所说的这些,不只是用于写文章方面,也可以说明写文章的本意。而我所说的文章,务必要做到有益于社会。所谓修辞,就好像器物上有雕刻绘画一样。如果使器具精巧华丽,不一定适用;如果适用,也不一定要精巧华丽。总之,要以适用为根本,以雕刻绘画作修饰罢了。不适用,就不是制造器具的本意。不修饰它的外表,也能像不适用一样,不称其为器物吗?肯定不是的。然而修饰也不可去掉,只是不要把它放在第一位就可以了。

我学文章的时间很久了,时常拿这种观点来指导自己。现在才想把他写出来传授给人,至于在实践上的应用,那还需要更长的时间。这种说法是对或是错呢?我自己还没有把握确定。您是一位正直的人,不阿谀奉承自己喜欢的人。现抄上所写的杂文十篇献给您,希望得到您的指教,使我对于对错能够有明确的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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