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韩裕文

答韩裕文

年来筹设中国哲学研究所者,因吾深感今日著书决不济事。今人从小学至大学,所见所闻皆与大道背驰,其日蔽于浮杂知见者太深,此语勿作骂人语句看,非真了然于时下学风者,不知此痛。欲其看吾书,谈何容易?今诚欲学者敦素业,求真理,则非可徒事著书而已,必身亲教人焉,而后可冀此学此道之大明而不至于晦也。昔吾夫子,杏坛聚三千七十之众,此岂不惮烦哉?诚有所不容已也。故曰我学不厌而教不倦也。若只学不厌而已,则自私自利者皆优为之,岂足为圣乎?释迦牟尼菩提树下固其专精自得之时,其后来悠长岁月,只以全副精力为众生说法,与吾夫子诲人不倦又未尝不同也。今之爱我者,皆勖吾以著书,不知斯人陷溺已深,先圣哲之遗训丧亡略尽,区区著书岂足挥鲁阳之戈以反坠日乎?吾痛心及此,而不能无意于讲学也。今时社会组织不同前世,生活情形迥异古昔,学术之复杂又日益甚,虽孔孟程朱复起于今,亦不可以乡塾之规而讲学也。此中有千言万语,吾惮于笔述,明者可自思之。吾欲规设中国哲学研究所,冀聚若干有志士得与吾共朝夕,专而不纷,期以数年,精神通,思理达,夫而后此学此道不失其真。斯所以上对千圣百王,下为无量人群广植善种子,则吾之心尽,而天地生民其亦有所与立、有所与托矣。虽然,研究所之经费,非穷书生可办也,必资乎有权势者筹募于有钱阶级,而后可集事也。吾性孤冷而不能与权势接触,纵有一二留心学术者为达此意于数辈大官,彼固漫然诺之,其实亦漠然若不闻而已。然吾终不易吾素守,决不苟且周旋于势利之途,为枉尺直寻之计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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