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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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春

乡间住得久了,乍入城会觉得处处新鲜;城里待得惯了,刚出城又觉得处处惹眼。闷闷地在斗室困了一冬天,昨天偶觉有东南风来,便喜不自禁。今儿是星期天,一大早便忙忙地推了车子,带上门出去。

天已大亮了,只是阳光还不甚温暖。骑车行在田间的路上,迎面风来,有些凉。放缓车速,果然好了些。举目一望,田野里仍是秃秃的一片,荡着些若有若无的青光,像冬天一样,小草芽儿还不曾拱出来,只柳枝条似泛了些青,淡淡地给人以安慰;吹面来风也不那么凉了。

路上难得见人,静得让人觉得寂寞。原想原野上总有三三两两的农夫,谁知也没有。耕者,掮者,行者,匆匆忙忙的劳动者总是给人以愉快感的。古时的隐士便时常喜欢做个隐士,躬耕于南阳或随便什么地方,天天“悠然见南山”,以为自己在创造世界,其实他们心里“不事稼禾”,只是做不了官。真正让人感到愉悦的是那些“汗滴禾下土”,那些“独钓寒江雪”,那些“锄豆溪东”或“卧剥莲蓬”的真正劳动者形象。

人人都爱赞春,其实早春该是最使人失望的时节。无花无草,也没有暖风,却常有漫天肆虐的风沙;树枝上也抖落了最后几片枯叶,如罗丹的雕塑中老妇的形象,赤裸着生命的荒凉。太阳也仿佛被吹去老远,刚刚脱下厚厚的冬装,人们只好在期待温暖的心情里打着寒战,咒骂着,揉着被风沙迷离的眼;流感的瘟疾又悄悄儿麻木了你,把你拉上病床,人们所期待的美好没有出现,人们不期待的丑恶却来了。

想到这里,心里也很有些凉,骑车也不那么有力了。抬头望去,却见麦场上,有几个儿童放风筝,风不大,风筝总是扶摇几下,一头栽落在地。我下了车远远地立了看。儿童并不气馁,一次次地举起,一次次地跑,风筝总算上天了。儿童放了老长老长的线,仰头看着。

风筝本是寻常物,只是今天,我抬头看着风筝,却仿佛想起什么,觉得今天寻春真是不虚此行。

1985 年 2 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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