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对你逼娼啦?良为

谁对你逼娼啦?良为

一般而言,逼良为娼有两层意思:一为逼迫身家清白的良家妇女卖身;二为被生存所迫去做坏事当坏人。两层意思的要害是个“逼”字。可现在有些人,不知哪儿出了毛病,绝对没到活不下去的地步,却偏用污秽涂脸屎尿浸身,只求被人注意,被多看几眼,方有存在之满足。于是侥幸成惯性,污染社会空气。我把这种人的毛病叫“周期性电击癖”。

那天去看话剧《圆环物语》,心里揣着热望与好奇。之前看过《暗恋桃花源》和《宝岛一村》,对赖声川的台湾版话剧虽达不到崇拜,可毕竟嗅到别样生活况味而生出几分亲近。至于好奇,盖是营销用了李立群,对此人技术能力的赞赏,自然也想瞧瞧他的儿子。

若不是可以拿老戏骨李立群当锣敲,李元太万万不能被媒体看上。这部“见证世间人情冷暖”的无场次话剧,享用了政府文化惠民优待,票房蛮好;坐在那儿,替主办方,也替做成这部戏的表演工作坊高兴。

话剧不是电影,电影进到院线,演员不会遭遇面对面的尴尬。曾陪同一位长者看电影,那其实是一部挺有情怀挺有意思的片子,可观众太少,只有我们俩,面对荧屏,我们可以毫无顾忌发议论。话剧则不然,需要观众参与二度创作,气氛节奏,高潮低潮,场内反应对台上的表演者来说就是现场亮分。话剧也是一门考验功力的综合艺术,不少有成就的影视演员,拍片子年头多了,担心自己被拍出平面“模特”效应,要用话剧回炉找功。

走出剧场,回想一下《圆环物语》,希望浮现精彩桥段或回味在哪些地方受到启发。耳鼓里,却总是炸着一句非常不雅的台词。那是个最不起眼的角色,编导用他写了一笔小人物的狼狈和困窘。可从头至尾,角色先是几句国骂,再就一迭连声地说方言脏字。毋庸回避,他喷出的第一口“臭”,就引来哄堂大笑。演员立马兴奋,像乞丐得到一张大额票子,得意忘形,贱气飞溅。然后,坐下,站起,走动,回转,直至退到后台前,把“生殖器”掏出来移到嘴上当机关枪做点射。观众的笑声由大到小,空气里开始弥漫不屑与不满。自认为讨喜的演员,依然沉浸于得意之中不可自拔。有人议论,此公,若不是从小在不文明环境听熟了这句坊间俚语,就是到了演出地儿,现学现卖。可至少不止我一个观众,觉得一粒耗子屎毁了一锅粥。大家被流氓当众调戏了一回。

戏班子跑码头,素有用方言讨好属地传统。旧社会例子就不举了,葛优演话剧《西望长安》,也费劲巴力学了句下“约”(读三声)。多用胶东方言的大连土话,把下药(下套的意思)说成下“约”。俚语魔力,一下子拉近了名角与观众的距离。虽然这些小伎俩,并未让葛优的演出变得经典好看,终还不算画蛇添足。然,台前幕后任何细微处,都剖白着后台诉求的斤斤两两,美丑好恶。《西望长安》在大连,远没受到好评。

不晓得是表演工作坊的习惯,还是领队大人自作主张,必学一句方言脏话,颇有流行趋势。前次看黄磊版的《暗恋桃花源》,已被某个角色恶心了一回;几年后《圆环物语》一句“臭”,真希望是演员个人所为。要不,让人不敢深想。票卖得已经很不错,观众又不乏热情,再整这些“花活”做投怀送抱状,大明星、大导演主掌的工作坊,意在何为?

由此想到:侯宝林、马三立等前辈大师,熬尽毕生心血,好不容易让相声从地摊走进剧场,成为人民喜爱的艺术。当下,某些人却为了追求轰动“笑果”,把淘汰的糟粕,深埋的垃圾,挖出来当新玩意儿震唬人。至于那些早就不缺钱,甚至坐拥亿万、千万的大咖,用“绿色”做幌子,摆出低姿态,来忽悠以求奇求变求乐排遣无聊的年轻观众,似乎就太不厚道了。

戏剧界还是有人格健全的艺术家。奚美娟饰演英年早逝的科学家蒋筑英妻子,噩耗传来,没有台词的角色,只用一个背影,静静地,渐序地,由内而外地,把五脏俱焚、山崩地裂的悲恸,演得撞哭了全场观众。那种感动,在坊间几乎成了传说。

叫人哭也好笑也罢,技能之外,艺术的分野在艺术家的格局、格调和修为,在于创作者的初心。如今,除了胡歌这样的“稀有动物”,还有多少后继者在郑重地挑选和演绎艺术中的角色?遗憾之余,岂能不为比“舔屏”“跪求”更下贱的主动“为娼”让人愤怒?!说到底,没被逼迫而自己作的“娼”,才是时代当哭的“悲”。

2017年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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