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鲁钦挨打

六、鲁钦挨打

冬去春来,小倩到了上小学的年龄,鲁骥民就带着她到育红中学报名。这是一所完小,可以从小学一直上到初中。鲁骥民走到半路,被一个骑自行车的邻居赶上,说是小倩的姥姥搬凳子到大门外晒太阳摔倒了,已经被几个住在同一大院的家属送到了家里。鲁骥民顾不上去报名,抱起小倩转身就往家跑。回到家里,还有几个邻居陪着老伴,见鲁骥民回来了,小倩的姥姥说,没有什么大碍,你们都回去忙吧。鲁骥民对这几个邻居一一道谢,并送出了大门,这才又劝老伴到医院,看看有没有摔骨折什么的。还算万幸,胳膊腿都好好的。鲁骥民说:“多亏了你穿得厚。”

几天后,一个同事向鲁骥民介绍了个治中风后遗症很管用的中医,鲁骥民就借了一辆大板车,拉着老伴到郊区的一家中医诊所去看。中药吃了大半年,手脚比以前利索了不少,吃饭也可以自己拿筷子了。看着鲁骥民半年里头发白了许多,人也瘦了,背也驼了,小倩的姥姥很是心疼,加上医生也说“可以不用吃药了”,鲁骥民就把药停了。

一年后,小倩到了上小学的年龄。报名时,鲁骥民想到小倩的姐姐叫秋玲,就也把小倩改成了秋倩,从此,“邵秋倩”就成了小倩进入档案的正式名字。

两个月后鲁骥民也正式退了休,就专门在家伺候老伴,接送秋倩到校、回家。

鲁骥民住的是单位分的房子,与其他职工的房子连成一排,每排有四家,每家也都是两间半,另半间既是客厅也是厨房,好在每家前面还有个小院子。在生第一个女儿红露后,鲁骥民在院子的一个角上搭建了一间小屋作为厨房,于是就把那半间房作为秋倩的房间,所以秋倩从小就是单独一个人睡,以至于后来成家后,她都不习惯和张琳睡一个被窝,每次铺床都是展开两个被窝,即便是两个人亲热后,也还是要把张琳赶进他另一个被窝里。这是后话。

秋倩上学后,每天放学回来,她先把老师布置的作业做完,然后就开始翻看《杨家将》、《收租院》、《白毛女》、《黄继光》、《刘英俊》这些小人书。正因为秋倩喜欢小人书,新华书店也就成了鲁骥民每次上街必去的地方,只要在新出版的小人书,他就会给秋倩买回来,如《苦菜花》 、《红岩》 、《平原游击队》 、《地雷战》 、《地道战》。到了文化大革命后期,满世界都是样板戏,广播里唱,银幕上放,书店里卖,还印刷成了连环画。秋倩把《红灯记》 、《智取威虎山》 、《沙家浜》 、《奇袭白虎团》 、《海港》 、《龙江颂》 、《杜鹃山》 、《红色娘子军》等八个样板戏的电影版连环画全部都集齐了。这些小人书大大小小、厚厚薄薄,足足可以装一大箱子。有一次,秋倩的伙伴春梅到家里,秋倩把她领到纸箱前炫耀,春梅说:“我家有《刘文学》,你有吗?” 《刘文学》讲的是四川一个地主偷集体的辣椒,被小学生刘文学发现了,非要送这个地主到公社去接受处理。地主怕挨批斗、受处罚,就对刘文学先是利诱、后是威胁,可刘文学软硬不吃、油盐不进。这个地主无计可施,狗急跳墙,就把刘文学活活地掐死了。事情败露后,这个地主还是被人民抓住了,最终也没有逃脱无产阶级专政的惩罚。由于这本书是刚出的,秋倩不知道,嘴上却说“我当然有了”,可找了半天也没找出来,急得她坐在地上大哭起来。鲁骥民以为是两个小妮子发生了矛盾,就从厨房跑进来。在知道内情后,边哄着秋倩说“咱有咱有”边帮着找,直到把整个大纸箱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结果呢,正在炉子上烧的红烧肉被烧糊子。姥姥知道了,不但没有埋怨丈夫,还催着他“快去给孩子买”。

鲁骥民虽说有点文化,但平时对秋倩没有进行过长篇大论的教育,秋倩却从小人书中明白了一些人世间的善恶、是非和做人做事的道理。小人书也培养了她对学习的兴趣,所以,在上小学的几年里,她的学习成绩在班里一直拔尖儿,几乎年年都是“三好学生” 、“优秀班干部”,这与长她几岁且同在一个学校念书的鲁钦形成明显的对比。鲁钦脑子聪明又灵光,在技艺方面学啥会啥:看到别人吹笛子,他少吃三四根冰棍,花几毛钱去买来一支笛子,只向别人问了那几个眼所发的音是“哆、来、咪、发、嗦、啦、唏”,没几天他就会吹了;看到苏联、罗马尼亚电影里的人物口琴吹得悠扬动听,就又去买了把口琴,一边看说明书一边练习,十来天后就把《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吹得像模像样,招得秋倩也跟着他吹的节奏哼唱。可就是有一点,鲁钦对上课读书兴趣不大,尤其是上数学、物理和化学,即便是上午的第一节课,他也会打瞌睡,被老师用书本打脑袋、在教室门口罚站,对鲁钦来说简直就是家常便饭,但这并不影响鲁钦在班里算个人物,也不消减他的感染力和号召力。一次上生物课,要讲人体的结构和组织,老师抱来一个石膏做的男性人体模型竖立到讲桌边上,但却把人体模型的私处用白纸遮盖了起来,这反倒增加了神秘的色彩,引起了同学们的好奇,有的趴在课桌上交头接耳,有的头顶着头窃窃私语,声音盖过了老师的讲课声。老师很生气,就向他们扔粉笔头,可还是制止不住。这时,鲁钦就站了起来,说:“老师在讲课,你们为那点鸡巴事儿吵什么吵,都安静了!”他这句一语双关的话把老师也逗乐了,本想批评他不举手乱发言,这会儿只好用手示意他坐下。后半节课,再也没有人哄笑和喧哗了。

平时,别说是上学、放学的路上,就是课间的十分钟里,鲁钦在前面走,后面常常会跟着一大串追随者和崇拜者。鲁钦还是一个重情意、讲义气的人。一个与他比较要好的小兄弟王小柱课间休息时找到他,说“李大头”欺负他,鲁钦问:“怎么欺负你了?”他说:“‘李大头’给了我两颗枣吃。”鲁钦“扑哧”一声大笑起来,说:“你小子不识好歹,人家给你枣吃你还说人家欺负你。”小柱委屈得眼泪快掉下来了,说:“他哪有那么好,他把枣子在屁沟里夹了一下后给我吃的。”鲁钦一听火了:“这个缺德鬼,看我怎么收拾他。”放学途中,“李大头”与几个同学勾肩搭背地走着,鲁钦快步上前对他就是两个耳光,连他头上戴的绿军帽都打飞了,打得“李大头”莫名其妙,捂着发烫的脸问:“钦哥,我哪里得罪你了?”鲁钦点着他的鼻子说:“你没有得罪我,但你的臭枣子得罪我兄弟了!”知道理亏的“李大头”,看看鲁钦身后的王小柱,硕大的脑袋一点一点地像捣蒜:“钦哥,我缺火儿,我没德,我是王八蛋,你饶了我吧,今后我再也不敢了。”

鲁钦也有狗熊的时候。赵建国偷了秋倩的不锈钢圆规,被他查出来,他连哄带骗地把赵建国弄到一个角落,噼里啪啦一顿猛揍,把对方打得跪地告饶。打了之后,鲁钦还逼着赵建国买个新的送给秋倩。挨了打的赵建国本来并不敢告诉家里人,但因为得给秋倩买新圆规,赵建国就偷了家里的钱,被他妈妈发现了,经不住他妈一哄二骗三吓唬,赵建国最终说出了事情的原委。这下子赵建国的妈妈不干了,就领着自己的孩子找上门来讨要说法,鲁骥民一个劲儿地给赵建国的妈妈赔不是。她娘俩儿前脚走,鲁骥民后脚把门一关,对鲁钦就是一通数落和训斥,说到激动处还不解气,就脱下老布鞋,照鲁钦的屁股上打了几鞋底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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