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因了这块开荒地,两人竟然走到了一起,迅速变成了盟友,并一同坐到了酒桌前。因为前几天村委宣布,凡是开荒地,不管耕种了多少年,今年秋后全部收回,再统一分配到村民手里,不愿上缴的,按土质成色缴纳承包费。

土地是归村所有,自己受益了五年,村委要求全部上缴谁也没有理由反对。柱子心里这样想的。

这天柱子正在捉玉米棒子上的虫子,忽听玉米叶子哗哗响起来,马继承风风火火钻到跟前来。“柱子哥,你还不知道吧!简直欺负人嘛!”马继承说话的样子,就像两人从没有过什么过节。

柱子继续忙着手里的活儿,马继承激动的情绪倒让他越发平静。“不就是村里要收回开荒地吗?赵子义在喇叭上喊过的。”

“我的柱子哥呀,你就愿意拱手上缴村里?”

柱子停下活儿转向马继承,轻轻笑着说:“有啥法子,土地是归村所有。”

马继承显得着急起来,“那我们也该提个条件,村里起码给点补偿吧!”他眼睛紧紧盯着柱子,“咱挨边开荒种地,就要拿出个意见提交村委,你还不知道吧,村里挨边的开荒户都在讨论对策呢!”

柱子想起来,今天下地的路上,就见路边有几个人头攒在一起,这几个人都有开荒地,可能是在讨论这事。

马继承对柱子的反应很不满,“柱子哥,这三亩开荒地这些年给你带来多少收益,少说也有几万块吧!远比责任田要多,你就没计算过?”

柱子的心一沉,这块开荒地说它是聚宝盆一点也不过,特别是在春天,别的引水沟干涸了,这儿离主渠道近,沟也挖得深,水总不会断流。也是因了浇灌的优势,他的头脑豁然开窍,种菜种粮总能赶上市场的步点,这还要感谢面前的对手马继承。

“马继承兄弟,你说咋办?”柱子认真起来。

“你是哥,这主意得你拿!你出点子,我去村委说道。”

柱子嘿嘿一乐,“我能有啥点子,就是有了点子,笨嘴拙舌的到时候也吐不出来。”

马继承一只手放在后脑勺上使劲挠,猛然一拍胸脯说:“柱子哥,今晚我请客,咱哥俩去农家小院喝一杯,这事慢慢商量。”

柱子犹豫起来,虽是为了共同利益,可真不愿跟他坐下来喝酒,何况他以前醉酒后还在村里闹过事。

“柱子哥,我知道你对我有意见,为啥?不就是在一起开荒种地,值得吗?柱子哥你小气呀!”

是啊,为啥?马继承这句话让柱子心中透亮开来。这些年两人心在对立,可从也没发生过言语磨擦,更没肢体冲突,该是站到统一阵线上来了。他不好意思地笑笑,接着爽快地点点头。

马继承要了一室单间房。两人第一杯酒猛一碰,喝干后再亮给对方看。马继承赶忙再倒酒,另一只手伸开三个指头:“柱子哥,最低也要这个数。”柱子望着他不解,马继承把指头朝柱子眼前靠了靠,“三万!村里给咱补偿这个数,咱立马上缴,要不咱死扛到底。”

“……咱开荒容易吗?累死累活干了三天,光镐头就用坏了三把,手上磨出了血泡……”他发现柱子的嘴角轻轻一挑,跟着不好意思地一笑,“咱一根镐头也没用坏,手上也没磨出血泡,但到了村委咱就这样说,凭啥收回咱的开荒地?”马继承正板起来,“这块开荒地才种了五年,正是好侍弄的时候,不像大田里重茬种植,病虫害多,产量不稳定,这儿抗病毒的农药一次也没喷过,省心呀!”柱子点点头,马继承不愧是种地老手。

“都是赵子义这小子,当初就不该投他的票,以前几任主任都不管,偏偏他上任要收回开荒地?”马继承的声音大起来,“要不是咱哥们儿投他的票,他当主任?做梦吧!”

柱子忙把手指放到嘴边嘘了一声,看来马继承酒喝得有点多了。要说新上任的村主任赵子义,是村里人都看好的,不是几十个百八个人能左右了他当选的,他的选票有压倒性的优势。他人品正,有才能,特别是在竞选大会上的承诺:上任一年内把所有开荒地收归村所有,把零星的土地归统大田使土地有条理,首先清除生产路上的开荒地,让道路变得宽敞顺畅。当时台下掌声一片,他柱子也是鼓掌叫好的。

“我说兄弟,咱说话小声点儿,不要提名带姓,当心让人听见了。”

“听见咋啦?咱不编不造,净说大实话,谁听见了去给赵子义报信好了。”马继承没有顾柱子,自个儿端起一杯酒喝了个精光,柱子反应慢了,想拦都没来得及。“柱子哥,咱俩的开荒地你尽管放心,凡事你候着,有兄弟我打先锋!”说完冲外面喊:“老板娘,再来盘红烧鱼!”刚转过脑袋,又回过去,“鲤鱼,红烧鲤鱼呀!”

红烧鲤鱼端上桌,马继承又吩咐服务员再来一斤全羊,多加胡椒面。柱子忙阻拦:“算了算了,多了吃不完。”他看见马继承紧盯着他坚持的样子,对服务员说:“不要多,来半斤就是。”

马继承的眼圈开始变红,柱子了解他,等脸涨红就该醉透了,这个时候千万不要让他闹出事来。他把自己的酒一饮而尽,又把马继承的酒杯倒给自己一多半,然后说:“咱兄弟俩干了这杯到此结束,有啥情况跟我说,为了咱的开荒地,我绝不会缩头缩脑。”

两人喝干了,马继承走路开始摇晃,柱子上前扶他,马继承不让,一转身进了洗手间。柱子只好在大厅等他,马继承好长时间也没露面。收银台前老板娘不时抬眼皮看柱子,最后盯起柱子不放,柱子只好上前把单买了。好家伙,二百多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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