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然而,没等将出山事宜提上日程,某一天,他们这里突然来了个大胖子,还带着一大队人马,说是厌倦了外面兵荒马乱的生活,一帮哥儿弟兄瞎闯到了这里觉得不错,要在这里过清闲日子。一行人转了一圈,给娃们留下些吃的,骑着马走了,说是去刘家坪接家眷。
过几天他们还真来了,下了非常气派的帆布帐篷,在小河对面的平地上砍去一大片林子,拉来建筑材料,大兴土木,没多久就盖起了不少房子,似乎越来越多的兵进进出出,颇像春暮夏初忙于采蜜的大马蜂窝。
对于他们的到来,乔家一家初期是恐惧,现在看见有女人有娃儿,对他们一家也友好,便转为满心欢喜。不说其他的,有了枪声,野兽不敢轻易到附近来,现在不是它们找人的麻烦,是当兵的们经常打猎,把它们吓跑到越来越远的地方。
为了房子干的快些,那边屋里总在放火,乔震闲下来絮叨:
“里里外外都熏,不知以后怎么住?肯定人挨哪哪都黑。”
于是大家就闲猜,那屋里不知是什么样子。
有一天,大胖子带着一个小兵过来说:
“走吧走吧,到那边住一段吧,以后就是一个村的人了,分开多生分。再说马上中秋了,团聚团聚,热闹热闹,你们是地主,不能不搭理我们这些外乡人是吧?哈哈哈。”
他们不便推辞,也不敢拒绝。乔震尴尬地咳嗽了几声笑着说,自打逃命到了这里,根本就不知道是哪年哪月了,更别说正经八百过节日。爱热闹的彩霞凑上来撺掇道,闲着也是闲着,那就去吧。乔震说我们收拾收拾铺盖就过去。大胖子又是哈哈大笑,说那边啥都有,只要你们不嫌弃就成。
就在乔震一家都不知怎么应对他这虚伪的客套自谦时,人家回头就往外走,小兵也是依样葫芦的动作。看见他们的背影消失在灌木丛中,林紫叹口气说这人真让人觉得别扭,好多年没见过官,今天又看见了,但他比我见过的官阴阳怪气。
下午到了那边才知道,这里的小世界原来如此地丰富。房子间数比他们预测到的多得多,兵们四五人一间,很多房却空了出来,有烘干了铺好的热炕,清一色的缎子被褥码放的整整齐齐。指定给他们一家的,是把边一套有四间房的宅子,独门独院。乔震最想不明白的防黑问题,人家解决的很好,就是用大量打磨光的干树沿墙码上去,既保暖还好看。当兵的干活,质量和速度真是比普通人强多了。
他如此想。
最让乔震和刘猪娃眼热的,是膘肥体壮的高头大马和牦牛,怪不得那天大胖子摸着乔震家的母马说,这么小的是马么?简直就是头毛驴,还算不上大的。
别人对乔家人的态度不如大胖子那样居高临下。
在这个深山老林里,等级关系好像暂时不再存在,阔人们喜欢邀请他们这些衣不蔽体的人聊天,太太们,小哥儿们,小公主,都没有嫌弃乔家这大杂烩的一家,上等军马也不欺负乔家可怜的母子马,摇头摆尾,互相对啃脖子搔痒,很和平共处的样子。
大宅子里的人很忙,生活非常富有,而且是天天都让他们有新认识的那种富有,财富宛如小河里的水,源源不断而来。
隔三岔五,从河西走廊武威、张掖一带来的马队由队伍护送,到院子里卸下驼子,转过去由牦牛驮着,换只队伍,翻山走了。乔震他们知道货的来源地,是从马队带来的日用品上的包装密封条上得知的。这一趟单程几乎得一个月左右,不过马多,人多,牦牛多,随时有来有去,看不清轮回的具体时日。大山里几乎不用操心牧草,生意做的似乎非常顺利。
只有林紫很清楚他们在做什么。
他悄悄对乔震说:
“这是贩卖大烟,我们得小心。这类人,政府要是抓不住,他们就逍遥自在,要是抓住,不停地送贿赂,到处找替身,最后把替罪羊放到局子里,没准还会掉脑袋,咱们还是回去住吧。”
乔震一听吓了一跳,但不敢开口,连着几天闷闷不乐。林紫后悔了,说你别想那么多,我们假装不知道,他们犯不上跟咱找茬。春天得到那边种地,在地里挖个洞放些吃的,万一有麻烦进去躲一躲。如果真到了政府的枪顶在他们头上那种关头,这些人难道还顾得上掘地三尺找我们这样的人不成?
乔震一想也只能这么着了,说挖洞的事可以早点着手,我想想该怎么办。
节后找了好几天理由,才想出了措辞。乔震对大胖子说:
“我这人特别信梦,最近我和林紫一直做梦,他爹晚上一个人在那边孤单,让回去住,我们还是回去吧,会经常过来的。”
胖子心里厌恶,想着这死了的老家伙可别追到这边来了,嘴里赶紧说也好也好,反正你们也走不远,说来就来了。
可除了他俩,谁也不想再回到原来住的那里,乔震也不愿意挖地洞的事让小的几个看见,便同意留他们在这边。
胖子的大太太喜欢林紫,另给找了些铺的盖的,还有日用品,他们谢过,回去继续修篱笆、整地,本来这不是必须做的,多是没事找事,为的是做掩护,光线模糊或河对过安静的时候,乔震和林紫便在篱笆内侧挖地洞,朝自己院子里延展。
偶尔他俩白天也过去看看,其他家人在两边来来往往,爱睡哪睡哪,爱在哪吃在哪吃,没人关心他们的事,似乎以后的生活就这样了一般。
大约又过了多半年,那夜正好俩孩子、乔震和林紫睡在自家的土屋里。天快亮时,一阵枪响过后,狗咬人叫,他们不敢出去,心里惦记着没有回家的刘猪娃和彩霞。过了不久,有人敲门,点上胖子大太太给他们的蜡烛,进来的是政府禁烟人员,说河对过烟贩子们的老巢已经被控制,让他们走一趟,作笔录。
乔震和林紫哆嗦着下了炕,那里有自家的人,现在又在枪口下,不去也得去。
穿好外衣,带着孩子到那边时,天已经大亮。人按性别分开被关押在几间房子里,大牲畜也被集中到了一起,牦牛和马不兼容,在栏里斗殴,院子里码着一大摞崭新精美的纸箱子。
一个长官模样的人挎着匣子枪,带着乔震和林紫两人在几个屋子里慢条斯理地转了一遍,看见彩霞跟女人们关在一起,刘猪娃跟佣人关一个屋。转完了,带他们到客厅,这里原来的主人大胖子被两个当兵的押着,坐在一把椅子上哆嗦。
“认得他吗?”
“认得。”
乔震老老实实地回答。
“他叫什么?干什么的?”
“不知道。”
“那还叫啥认得?我告诉你吧,他就是被国民革命军打败的北洋军阀残余势力师长王一名,竟然偷偷躲在这世外桃源干起贩卖鸦片的勾当。关于禁烟,我国民政府从来立场坚定,态度鲜明,国父孙中山先生就力主禁烟,冯玉祥将军收复陕甘后,连续数次发布禁烟电文,严令官兵切实戒烟,无不表明政府禁烟的决心与信心。现在物证人证俱在,按照国民政府禁烟的相关条例,烟土没收,罪犯严办。你们夫妇作为这一过程的证人,请在公文上签字画押。”
文书人员招呼他们坐下签字,大家都看着他们,大胖子的眼睛瞪得像铜铃大。乔震犹豫着,手有些哆嗦。那官员问他:
“为什么不签?难道不是事实吗?要是拒绝,按照国民政府的相关规定,一概按包庇、窝藏鸦片买卖罪论处。”
乔震哆嗦着签字画押后,又把文件推给林紫让她签了。
“哎呀,看不出来啊,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原来这里真有高人。全中国没几个识字的,这两口子字写的这叫一个漂亮。党国甫建,各行各业正需要人才,为三民主义共和国效劳,建立民有、民治、民享的政府,是中山先生的未尽遗愿。西北荒蛮,任务重大,百废待兴,基层党政机构的建立健全尤为迫切。现在,我正式任命你——叫什么来着?哦,乔震。乔震为甲长,担任国民政府在本地党政地方机构的首脑。”
接着盘问他俩的来历和受教育状况,文书唰唰唰做了记录。问完了,那人回头给文书交代:
“快,给省政府起草文件,赶紧用电报发过去。”
他背着手在屋里转了两圈,接着就一字一顿授意起来:
“我方英勇顽强,经过三天激烈血战,牺牲40多人,伤30多人,现已剿灭烟匪300多人,抓获北洋军阀残余势力头子、大烟贩子、北洋军阀地方反动势力代表王一名。经过同百姓的广泛接触和周密考察,任命当地乡绅乔震为甲长,新女校毕业生孔林紫负责妇女及儿童文化教育和政治训导工作,地方基层组织现已完全建立。恳请省政府对在本次作战中英勇献身和负伤的革命勇士抚恤嘉奖。”
文书记录完后向那头目问了几个问题:
“冯专员,这地方叫什么?”
在场的谁也不清楚,都没想过。问乔震夫妇,他俩摇头。官员走出门,背着手左看右看一阵后进来说:
“像个喇叭口,就叫喇叭口村吧。”
记上。又问:
大烟数量报多少?
“100斤,算了,200斤。”
椅子上的王一名急了:
“那是整整500斤。”
“嘿嘿!嘿嘿嘿!还在惦记钱啊?脑袋都不保了,你管几百斤干吗?跟你有关系吗?啊?”
冯专员敲了敲王一名的大胖脑袋,讥笑他。
“银两和其他怎么报?”
文书继续问。
“不报,要问就说没有。兄弟们辛苦这么些天了,明察暗访,容易吗?你说没有,省里能说有?中国地图上都找不到叫喇叭口的地方,省里能把我们咋的?啊?嘿嘿!嘿嘿嘿!”
说完又是哈哈大笑。
盘问结束后,冯专员让乔震一家先回自己家里去住,说有公务时会过来叫他们。
后来那些天,沟里特别热闹,成天价是枪声,到处冒烟,刺刀上串着烤熟了的野兔野鸭,要不是没刮大风,加上那条不宽也不窄的河,以及当地本身的潮湿寒冷,真担心山里会起火。
很快地,乔震一家就发现王一名的姨太太、干闺女们,跟禁烟队队员在树丛里捉迷藏,搞得很热火。有时候,会专门吃一种动物,烤的、炸的、煮的,蒸的,都是它。这时候,这时候会请乔震和刘猪娃帮着打猎,林紫和彩霞厨下打下手,孩子们依然没有贵贱之分在院子里瞎闹。
更让他们惊奇的是,吃过喝过,男人们,女人们竟然多数都抽起了大烟,冯专员的臂弯里搂的是王一名最年轻的姨太太。隔着炕桌,斜歪着的就是王一名,这位嫩嫩的小姨太有时也过去伺候王一名,一头这里另一头那里忙乎在两个男人怀里,丝毫不在意帮忙干杂事的乔震一家。
孔林紫和彩霞去收拾烟灯时,那俩男人还慨叹过几句:
穷人也不错,不是也有两个老婆的吗?而且规规矩矩,对她们的男人都好,两个女人也团结,不像富人家的老婆,争风吃醋,打架吵嘴,累死男人。有一天,王一名欲对孔林紫动手动脚,冯专员挡住他道:
“兔子不吃窝边草,乡里乡亲的,乔震可是甲长呢,是国民政府的地方官员,你怎么能打他老婆的主意?”
两个人说完,挤眉弄眼,然后面对面哈哈大笑。
孔林紫头一低赶紧退了出来。
晚上,她对乔震说:
“这些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们收拾收拾趁晚上天黑跑吧,到了有人的地方,再艰难,也大不了像刚来这里时一样从头再来,还能苦到哪里去?”
乔震说:
“恐怕没那么简单,他给省里说我是甲长,走了会觉得我在妨碍公务。更何况这是个啥甲长啊?他们根本没把我们放在眼里,想打死就打死,谁管?谁知道?”
乔震他爸原来就是甲长,这个他懂,私自跑了算渎职。这位置现在没有权力,却可以成为处死他们的理由,根本的问题是他们家知道这里的秘密。
林紫叹口气附和道:
“是啊,他就是表功,说做了多大多大的事。这里除了我们,连老百姓都没有,光杆司令,甲什么长?那就等等再看吧。”
第二天,冯专员带着王一名等人来了。没等乔震一家反应过来,冯专员先开口道:
“呵呵。人常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王师长就是这样的人,他为了表示对过去的忏悔,决定在喇叭口建立一座寺院,祈求灵魂超脱,请上苍降福人民。等寺庙建成,他就剃度为僧,招揽徒弟,潜心修养德性。希望以后你们僧俗精诚合作,共同保卫家园。感念于王师长潜心善事和以实际行动对鄙人工作的支持,本专员决意帮他玉成此善意。工程一完,我们就去酒泉张掖那边继续执行戒烟任务。寺院戒血,保卫僧俗一方安全,是乔甲长你的职责,今天为此特来上门拜访!”
说完一拱手,头都不回喊了句:
“刘副官!”
后面的军人恭恭敬敬走上前来,把一个木箱子放在乔震面前,后退归位。冯专员道:
“里面有四把手枪,子弹以后送来,希望你教会你家的人放枪,若有人侵犯这里,就挺而自卫。甲长守土有责,逃跑当以渎职罪论处。你们两口子都是读书人,应当清楚自己的使命和失职的后果。”
来时的笑容现在全变成了杀气,没等他们几个说什么,人家就回头走了。
接下来的日子对乔震一家人来说,心闲落了个心不闲。白来的几把手枪放在家里,心烦意乱。刘猪娃建议说他们修寺院,要不我们过去帮他们干活吧,也算还了一部分情。乔震同意,让刘猪娃去问一问。
他刚过小河,一个端着枪的就从灌木丛后头闪出来:
“不许过去,回去告诉你家里的人,谁都不准到这边来,谁来打死谁。”
他灰溜溜回头,进屋说明情况,谁也不再说这事,只是嘱咐壮壮不能瞎闯,和胖蛋在房子前后规规矩矩玩。
施工点在斜对面的山头上。
站在院子里张望,寺院的位置在王一名驻地的正南,离那群房子大概三五百米距离。连接屋子与寺院的山脊,用石阶铺出道来。这条路通过那片房子边上延伸,绕个大弯,向乔震他们当初进山时走过的路的方向连接过去,想必在路边林子的某处完成了对接。进出那里的人,不经过乔震家门前的已有道路就可直达寺院。搞这多此一举的工程,他们一家常常在饭前饭后瞎猜,不得其解。
这寺院修的可真慢啊。马队不知往里运过多少材料,也不知运的什么东西,开工的时候是农历年末,完工时到了第二年深秋,大雪已经封了山,还在忙忙碌碌地善后。
更为蹊跷的是,忙那么久了,寺院看上去只有小小两座塔,连院子都没有。刘猪娃说就那点事,这么长时间我一个人都搞得好,简直就是磨洋工。其他人认为或许那里位置太高,大老远看着是小。
年末,寺院那边不见人影了,乔震家这边也打了些猎,青稞、土豆收获的不少,本来自乔震从私塾里得到的半口袋小麦里留了种子种在了坡地上,可因为气温太低,生长期又短,只吃了几次青粮食就全被雪压了,看来这地方不适合种小麦。
中午时分,正准备做饭,冯专员带着几个人来了,他们说以后这里得仰仗乔甲长保护,同来的刘一名还说今年是他过的最后一个俗年,无论如何请乔震一家去那边一起过。仰仗不仰仗,谁是强势谁是弱势,毋庸置疑。乔家什么都不敢说,那就走吧。
全家6口人,还有小狗,拾掇拾掇就过去了,母子马一直就在他们的马厩里,反正也没什么用,再说人家不让他们过河,马自然也拉不回来。
很久没见马了,刘猪娃带着俩小子跑得最快,边跑边猜测马还能不能认得他们?马驹子多大了?又怀上小马了么?
看来王一名真把最后一个俗年看得重,冯专员也够义气,花费的人力财力真是可观。院子里的灯笼鞭炮纠缠在一起挂的满满的,乔震提醒说这要起火,冯专员拍拍他的肩笑着说,就是要让起火,红红火火,三十晚上这些都烧完了,再挂彩灯。
进到屋子里,花天酒地,吃的用的,玩的,他们一家大小谁都没见过这阵势的春节。近一年不来,增加了好些个姑娘,有些还是奶声奶气,更喜欢和壮壮、胖蛋追来追去玩。他们在院子里打闹嬉笑,在外边滚雪球,男人们站在边上笑。还有几个大个的兵,不时把胖蛋举起来往空中一抛再接住。林紫心里一惊一乍,担心的不得了,嘴上赔笑说兄弟们好了好了,晚上梦见白天的样子会蹬被子着凉的。
吃过午饭,王一名让手下拿出许多绫罗绸缎,给女人们姑娘们分,林紫和彩霞也得同样的一份。小孩子本没有几个,衣服鞋袜都是成品,穿着跑出去了。男人们得到的是白花花的大洋。乔震和刘猪娃什么也不要,说反正拿着钱也没用。冯专员说也罢也罢,男人嘛,床上才是最重要的,给他们几套新铺盖吧,好好搂着老婆过日子去。
东西分过了,乘兴到山上去看寺院。
稀稀拉拉的队伍拾阶而上,两个白塔,比山下看时还是大不了多少,乔震觉得真跟刘猪娃说的一个人都能建成一样的规模。塔下是烧香拜佛的大堂,两厢对称的是休息室。寺院后头增加了一大片莫名其妙的新土,显然填平了一道山沟。
刘猪娃不解地问:
“这里平展展的新土,哪来的?”
冯专员笑着拍拍他的肩道:
“不懂了吧?寺院后面有高山,风水不好,我们把它铲平了。”
“不对啊?我上来过的,这里原来是个沟。”
“那是你记错了。”
王一名冰冷着脸对他来了这么一句。回过头问他们几个:
“你们都来过这里吗?”
乔震说没有。不敢上这么高处,原来怕有老虎什么的。
乔震不敢说来过的话。
“哦!就是。我们是见过老虎,这里原来是一座山。”
转一圈下来,冯专员给乔震交代道:
“你也看见了山上的变化,我特意找阴阳先生看过,他说寺院后面的山头不吉利,我们把它挖平了。可不长树看起来很别扭是不是?春天你去移些东西栽上吧,这里吃的用的都有富裕,给你们拿过去就行,种地不种地无关紧要。再说了,寺院不吉祥,你们家也好不到哪里去,是不是?”
“是,该栽,该栽。春天一到,我们一定栽好。”
“栽好就不要上去,神仙喜欢安静,打扰多了会发怒的。”
王一名补了这么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