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鱼
对于世代生活在河边的人来说,捕鱼是一种本能,一种习惯,也是一种生活方式。滹沱河两岸的人们除了种庄稼外,大部分时间都在捕鱼捞虾。
记得在我村执教多年的常宗晓老师曾根据一位老者的讲述,创作过一幅《雨后撒网》的漫画,形象地表现了当年农民捕鱼的场景:一位老汉,头戴蘑菇式草帽,身披蓑衣,立在船头,挥手将网撒向空中。湿风漉漉,水波荡漾,身边芦苇的叶子上滚动着水珠,空中鱼鹰低翔,船上一只家犬探起身子,面向老汉撒网的方向,做欲扑之状。多么优美的撒网图啊!我深深地为滹沱河百姓这种纯朴、专注的劳动神情所感染。此画我保存多年,不忍丢弃。画中老汉的捕鱼方式俗称“打鱼”,那种网名叫“旋网”,是这一带普遍流行的网。渔谚说“雨后千重网,网网都有鱼”,就是指的这种网。
其实,捕鱼的方式很多,比如“粘鱼”,所用的工具是“粘网”。当上游水库关闸,水流缓慢时,这种网就派上用场了:将长长的网片拉开,横布在河里,两头和中间用木桩固定,就像水中的篱笆,过往的鱼自然被卡在网眼上。有专人不断地巡视并把鱼摘下来,就好像在长长的篱笆上摘扁豆。这种捕鱼方式,需要有人长时间坚守。人们一般在岸边搭个窝棚,轮流值班。在窝棚旁边点燃一堆木柴,架上铁锅,一是方便自己做饭(煮鱼汤),二是取暖(因为“粘鱼”都是在秋后,天气冷了)。一到夜晚,篝火连天,整条河都被点亮。人们往往凭着篝火判断捕鱼的收获—哪个河段篝火旺,哪个河段的收获就多。
还有一种捕鱼方式是“拉鱼”,所用工具是“拉网”(或称磨网)。拉网是所有网中规模最大的一种,需要的人也最多,一般要5人以上;其网也长,最短的“拉网”不下30米,有的更长。网的纲绳上面,分布着若干长方形木片(俗称漂儿),网底分系着很多锡块(俗称坠儿)。漂儿是让网纲上浮,坠儿是让网底下沉,二者相互配合将网面张开,正所谓“纲举目张”。整个网线都经猪血或红漆浸泡,主要是防止网线腐烂。这种网适合大水面捕鱼,一般常在大齐的老河湾作业,此处河床平展,又恰逢河的拐弯处,出鱼最多,十里八乡的人都到此捕捞。
为了维持秩序,村里有人专门负责管理和组织排队,无论哪来的,只许拉一网,不过只这一网就能收获颇丰。当时玉琢爷专门负责给渔网登记,不登记不许下水。某村有一个人,在滹沱河一带有头有脸,但他就是不登记,强行拉鱼,并说:“你难道不知道我是某某村的大如松吗?”玉琢爷说:“我也不管你是如松,也不管你是如紧,舀盔子抬网,一律到我这儿登记。”这句话流传至今,老人们常提起来,引为笑谈……
用什么样的捕鱼工具,要看地形水况。比如水流湍急时用“舀盔子网”,叫“舀鱼”。一般在岸边作业,先修好码头,然后顺流舀动,讲究“有鱼没鱼三千网”,需要耐性。
浅滩捕鱼,用“抬网”,叫“抬鱼”。
在死水坑捕鱼用“杈网”,叫“杈鱼”。
在冰下捕鱼叫“砸鱼”。就是用农用铁镐或自制的铁镩子,先开冰,再往冰窟深处下地笼,等鱼钻入地笼里,便把笼子提出来。胆大的人或将炸药放入冰中,实施“炸鱼”。冰面的一声炸响,是他们最开心的时候。
“钓鱼”最讲究,充满着辩证法。鱼碰钩是偶然,鱼被钓上岸是必然,什么样的鱼喜欢什么样的食物,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洞明其中规律。因此,钓鱼高手都是“哲学家”。
在捕鱼中最有趣的当数“摸鱼”。摸鱼人虽然赤手空拳,没有任何工具,但最需要智慧和技巧。每一次下水摸鱼,都是一场有趣的伏击战。掐一棵稗子草的蔓衔在嘴上,然后侦探地形。那些泡在水里的树墩、草丛、秸秆以及人们的脚窝,都是鱼的藏身之所。将手臂伸开,两掌半合,悄悄深入,凭直觉扑捉。抓到后迅速合掌,扼住鱼鳃,立刻出水,用稗子草的蔓从鱼鳃里穿入,从鱼嘴里穿出,将鱼穿成串。这便完成了一次摸鱼的过程。
如果喜欢吃虾,最好等到秋后。那时,大小虾都会汇集到河边的浅水处,然后人们用一种叫“虾耙子”的网(形如搂柴火的大耙),蹚着水,顺着河边拉着走,那些欢蹦乱跳的虾便会乖乖上网。不过秋后拉虾耙子时,水已很凉,有人甚至带着冰凌茬子拉网,这样最伤腿。
岁月悠悠,渔歌已远,但留在脑海里的故事却挥之不去。每一个捕鱼的故事里,都有着滹沱河人的欢乐和追求,有着庄稼人的苦辣酸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