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长安镇的艳阳里,回望老湾乡的雪
李志良
大约是2009年夏天的时候,一个偶然机会,我听说东莞长安镇有个叫洪湖浪的青年写了一部长篇小说,即将拍成电视剧。作为长安镇财政部门的负责人,我对地方文化建设向来是比较关注的,于是就有了见见作者的想法。后来因为机缘巧合,我和洪湖浪(王德山)有幸成为同事,并在工作中有了将近十年的交集,让我对他的为人和文字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德山的文字干净、朴实、接地气,却又不失绚丽之美,既表现出“感性体验”,又富有哲学般的思辨,每次读他的小说和散文,总有一个憨厚执着又睿智的身影浮现在我脑海。无论是他关于外企打拼的长篇小说,还是怀念故乡亲人的长篇散文,抑或是对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情感追忆,总是让人不由得想起一个词—重情重义。重情重义是好事,但又不一定全是好事,性格中的刚直和死磕到底的较真,往往会让羽翼受到折损。幸好,在德山的文字里,特别是在他的非虚构文本中,我也经常能看到他的反问与自省,以及对生活的感悟与思考。这很好,一个人清醒地认识自我,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守住了根本,才有可能走向更远的地方。
德山的文学作品大多归于现实主义,除已出版发行的两部长篇小说外,他的散文创作题材亦涉猎甚广,平实的叙述中蕴藏着打动人心的力量,被媒体誉为“广东青年作家54张王牌之一”。可以说,丰富的人生阅历滋润了他心灵的触觉,赋予他驾驭文字的超强能力。文学创作和我们的摄影创作有异曲同工之妙,表象的华美替代不了作品内在的精神张力,真正的高水平往往隐藏在大智若愚的表现手法之中,德山也许正是深谙这个道理,才将那些看似平常无奇的句子,一针一线,不蔓不枝地镶嵌在自己的谋篇布局里,读来总是让人意犹未尽又百感交集。
在《生如夏花的少年》里,德山讲述了一个迷途绝望少年的心路历程。在少年困顿无助的至暗时刻,作者像一道微光,照亮温暖了少年脆弱敏感的心,而当少年徘徊在深渊的崖口,作者却无力阻拦,也不曾唤醒,这种追悔莫及的痛楚,或许只有作者在夜深人静时才能体会。同样的,在长篇散文《母亲的新房》里,德山用锥心的文字,深情回忆了母亲艰辛隐忍的一生,那些直抵人心的细节像医生的手术刀一样,对灵魂深处的忏悔和无法愈合的伤痛进行更深层次的解剖,让人不知不觉就落下泪来。我曾请德山以这篇散文为蓝本,给长安财政员工做过一个主题为“尽孝要趁早”的文学讲座,在讲到所有的坏日子都被母亲过完了,第二天母亲就要坐上回家的火车住进新房,却猝然离世时,在场员工深受感染潸然泪下。这就是文学作品的力量所在,朴素的情怀植入了人心,凄婉的文字引发了共鸣。
我记忆较深的还有德山的长篇散文《老湾情》,开篇写到二姐在三湾村剐甘蔗的情景,一下子把我这个南方人带到了自己的少年时代。虽然南北生活风俗差异明显,但每个人为了更好的明天努力向上的精神是一致的。德山二姐的质朴形象,还在他的另一篇散文《洪湖大地上的亲人》中得以呈现。二姐用“钢钳般坚硬的双手”逆袭命运,让人生剧情反转,其他兄弟姐妹对贫穷永不屈服的韧劲也让人唏嘘震撼。谁也不能预料,若干年后,在这个风雨飘摇、吵闹不休的家庭里,竟然诞生了一个高级军官和知名作家,这应该就是德山说的“爷爷留下的福气”。
对故乡洪湖老湾乡的款款深情,并不能掩盖其对异乡东莞长安镇的无比眷念,在《长安印》中,德山用“长安印,烙在心上,烙在胳膊上,烙在行走的脚上”作题记,来诠释他对长安的情感,“感谢脚下站立的这片土地,感谢旅途中每一个对我微笑的人”,这是德山对长安真挚的心灵诉语,也是他在南方的艳阳里,对心心念念的老湾回族乡的缠绵回望。
当然,什么样的散文是好散文,可能见仁见智,我只能以一个摄影人的角度来定义德山的散文,我认为德山的散文不仅写透了人间烟火,重要的是他说出了这人间烟火从何而来。童年生活对德山的影响非常大,悲伤是一个家庭不能碰触的秘密,将它公之于众并非最佳选择,但如果能唤起个体背后庞大群体的共鸣与反思,我想也是新时代背景下,对社会家庭的一种责任与贡献。
有文学润泽的生命,青春必然会更长久一些。我期待德山的文学创作更上一层台阶,因为天聋地哑的故事,只有文学的精彩呈现,才不会被这世间泡沫冲洗得干干净净。
2021年3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