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知而不知，糊涂未必非福 得饶且为饶，悯恕何曾是宽

古人曾说过一句话“难得糊涂”，这是对自恃聪明的人们一种警告。吾人涉身处世，求仁取义，诚然要做得彻底，不应糊涂从事。但人与人的相处，还有一个朋友之道列于五伦，还有一个推己及人之心成为恕道，在小事方面便不能以自己为本位，以他人为刍狗，而察察为明起来。“吕端大事不糊涂”，可见对于小事是装作糊涂而不计较了。

自恃聪明的人们，最喜欢用心机，耍手法。其实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心机谁不会用，只在忍与不忍之间；手法谁不会耍，只在愿与不愿之间。人人都用心机，都耍手法，这个社会便巧谋百出各显心手，还能望有敦厚的人心，纯正的风尚吗？何况一帆风顺，难无逆流，心机或有枉费的时候；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手法也有破露的场合。慢说他人不堪承受其心机或手法的打击，就连自己仍不能尽数打出如意算盘。“聪明反被聪明误，巧妙难收巧妙功”，倒是应当注意的话。所以有些地方必须收敛聪明，能知而不知装作糊涂，未必不是一种幸福。

聪明人装糊涂是有其恕道的存心，绝不察察为明，自鸣得意。使栽倒在泥沼中的不幸者，永不得翻身；其实打死老虎，并不见得是自己的英勇，而落井下石又岂仅是幸灾乐祸？俗话上说“得饶人处且饶人”原非都是走宽纵的道路，而是在得以饶人的时候就不应夸张自己的独见，对不幸的遭遇者，口诛笔伐到底。这种悯恕之道乃人类同情心的表现，一切一切既有正当的因果关系，由其自作自受，吾人绝不应火上加油，使其腐烂无余。老实说，他人纵然全部皆非，自己未必全部皆是，自己的遭遇既希望他人予以同情，自己的小过也希望他人予以原谅，那么，能推己而及人就不会乘人的危急而卖弄自己的聪明了。这种悯恕心肠，与其说对他人从宽倒不如说对自己从严，那就是不幸灾、不乐祸、不自夸、不逞能、能知而不知，得饶且为饶罢了！

（1967年9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