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阳,花溪与山花

贵阳,花溪与山花

我有二十多年没去过贵阳了。而且,迄今为止,也只去过一次。那是1985年夏天,我与妻子从涪陵坐船到重庆,再坐火车到成都,再到西昌、昆明和贵阳,然后经贵阳回重庆、涪陵。一次新婚蜜月自助游,总共花费不到三百元。

之前对贵阳毫无了解,也没有认识的朋友。下了火车,就在火车站旁边找了家旅馆,先住下来,再研究地图,确定游览的路线及景点。虽说是新婚,但我们并不住在一个房间,而是分别与其他人合住在多人间里。我记不清是因为图省钱,还是这种旅馆压根儿就没有单间和双人间,或是别的什么原因,比如忘了带结婚证,或没有开具单位的介绍信?反正整个旅途期间,我们只能在所住旅馆的楼道上匆忙而紧张地搂抱着亲吻一下。

与重庆相比,贵阳要小很多。但空气却比重庆凉爽。我们先坐公车,从火车站出发,将整个城市游览了一圈。中途在大十字下过一次车,逛了百货公司,买了一条裙子。然后站在街边的小摊前,品尝了“丝袜子”(或“私娃子”?)和“恋爱豆腐”等贵阳名小吃。在回火车站旅馆的时候,公共汽车经过一条狭窄的爬坡街道,我坐在车上,亲眼看见街上一个男青年用一把折刀捅了一个人,然后若无其事地将折刀收进上衣口袋,扬长而去,其间没受到任何人的阻拦。那个被捅的人捂着受伤的肚子,满手是血地顺着墙根往前走,也无人理睬。这惊心动魄的一幕,让我对这座城市突然有了一些提防,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更加坚持出门在外不与陌生人说话的自我保护原则。后来在回重庆的火车上,看见一帮一直沉默着的重庆社会青年,当火车驶出贵州省界之后,突然欢呼雀跃,张狂起来。他们说,出贵州了,这下老子们不怕了。可见在那时候,连一向号称天不怕地不怕的重庆崽儿都是对贵阳人很畏惧的,何况柔弱如我这样的人,更是胆战心惊了。

后来,我在贵阳的朋友越来越多,虽没有再去过那座城市,但这二十多年中,尤其是从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开始,一直到今天,时时都与这座城市发生着文字上的友情。先是跟住在贵阳的苗族作家伍略有书信往来,并在贵州的其他地方,如威宁、凯里、松桃,认识了居住在贵阳的龙建刚、龙潜等苗族诗人和作家。然后,我的大部分小说和诗歌都刊发在何锐主编的《山花》杂志上。《山花》是贵州省文联主办的文学月刊,立足贵州,面向全国作家,尤其是新生代作家,发表了许多富于探索性的作品。我1986年开始写小说,第一个短篇《明清茶楼》就发表在《山花》上。我与何锐是1987年在扬州认识的。1996年,他收到我从成都寄去的稿子,便马上给我打了电话,说小说不错,决定刊发。这个鼓励,对我非同小可。到何锐退休,李寂荡接任主编,我继续在《山花》杂志上发表小说和诗歌。说实话,我多么想旧地重游,但就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我想去那里见见何锐等老朋友,也看看这座西南高地小城,在全国的城市大改造潮流中,变成了什么模样,扩大到了何等规模?作为城市中心,我当年在那里品尝过“恋爱豆腐”的大十字街口,是否已高楼林立,面目全非,就像今天的重庆解放碑一样?

那次在贵阳,我们根据地图的提示,去了市郊的一个景点——花溪。在没去过九寨沟之前,花溪是我见过的世上最美的溪流,那种有如梦幻般的水的颜色,称它为花溪,真是恰如其分。我与妻子在花溪公园里的长椅上坐了很久,看着透过树木而洒在草坪上的阳光,以及掉进溪水中随波漂流的金色的落叶。这时候,如果有人走来告诉我,这就是天堂,我也愿意毫无疑问地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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