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贾田溪村中访“师座”
第二天天刚朦朦亮,我们便起床。冉世程用一辆两轮摩托车载着我们驶向了老兴乡。
老兴乡过去又叫二所乡,曾是瞿伯阶部队活动的地方。从贾坝到老兴,约莫二十多里山路,全是简易公路,途中一座大山,名曰岩星山,有800多米高,山势陡峻。从盘山公路驶下去,那路面的陡窄令人捏一把汗。好在冉世程把车开得较慢,也比较稳当。不到一个小时,我们就到了老兴街头。老兴街面狭小,四面是山,乡政府所在地只有数百人,房子大都是五六十年代修的旧房。简易公路到此为止,再往各村去就要走路了。
在老兴街,冉世程有一个亲戚,我们在他家吃了一顿丰盛的早餐,然后便沿着一条羊肠小道向贾田溪方向走去。翻了三座山,直走得大汗淋漓,中午时分才到达贾田溪的瞿崇柏家,我们果然见到了瞿波平。老人已85岁,身体仍结实硬朗,身材显得敦实魁梧,个子约有1.7米左右,戴一顶鸭舌帽,穿着西服,精神矍铄,人很爽直,问起当年的历史,他如数家珍。
“您当年投诚后,有过哪些经历呀?”双方寒暄入座后,我细问他道。
“我投诚后到了长沙,不久被送到南岳学习了两年多。”瞿波平回忆道,“我那时参加学习只三个多月就戒掉了鸦片。后来学习完毕,被安置到了武汉市人民政府参事室,一直到退休,现在工资还在那里领!”
“现在一个月工资有多少?”
“两千块吧。”
“够不够用?”
“够了,我一个人能用多少?主要还是帮帮家里。”
“您有过几位夫人?”
“我结了三次婚!大夫人是田幺妹的姐姐田四妹。1948年我又跟符开菊结了婚,她那时只有18岁,解放后她跟我去了武汉,我们生了一男两女。1973年我们又离了婚。1979年我在武汉又与一个街道居委会主任邓柳仙结了婚,只过了两年,她得脑溢血死了,此后我就一个人过着单身生活了。”
“为什么不再找个老伴呀?”我开玩笑说。
“不找了!有老婆不自由得很,我一个人好得多,不想结婚了!”
瞿波平的回答把我们大家都逗笑了。
“您总共有多少儿女?”我又问。
“我有七个儿女!田四妹给我生了四个,三女一男,依次叫桂香、玉香、水银、崇柏。符开菊给我生了一男两女,依次叫崇林、桂珍、桂芳。田四妹生的孩子都住在老家,符开菊生的孩子住在武汉。所以我每年都要两边走走。”
“您解放后第一次回家乡是什么时候?”
“1980年!那时县里作了隆重接待!现在我基本上每年要回来一次,到老家看看。”
“和你一起干事的那些部属,现在还有人在吗?”
“有是有,瞿家寨下寨的朱明德就是一个。他给我当过警卫,现在还活着。不过,像这些活着的已没有几个了。他们绝大部分都死了。有的是病死的,有的是在战场上被打死的,还有些投诚的被错杀了,80年代才被落实政策平反。比起他们的命运,我要好得多。”
能够从解放前的乱世年代活到跨世纪的今天,这的确是件不容易的事。瞿波平平静地叙说着他的一些传奇经历。80年代他曾患病与死神擦肩而过,现在的身体反倒好多了,他的眼中闪烁着一种平安度过人生千难万险之后的自豪之情。
与瞿波平叙谈一阵后,有人说瞿伯阶的儿子瞿祟胜在瞿家大屋搓麻将,我们又走了约两公里路到瞿家大屋去找他。在一栋空木屋前,有人给我们指点,说这地方过去就是瞿伯阶的老宅,原来的房子已拆毁了。摄影师“骆驼”急忙大显身手,随即有许多大人小孩围过来观看。
此时,瞿伯阶的儿子瞿崇胜闻讯,从一户人家走出与我们热情握手。我仔细打量,只见他穿着一身蓝布外套,身材高大修长,留分发,脸上像喝了酒一样红光满面,身体看起来还很健康,看不出已有66岁了。据说他的相貌与瞿伯阶差不多。
“你的家在哪里?”我问他。
“在瞿家寨下寨,就是你们刚来的那个寨子!”瞿崇胜回答说。
我们于是又往他家走去。一路走一路听他介绍情况。他自称文化不高,但人很健谈,无论问到什么事,他都回答得比较详细。到了他家之后,我们坐下来,又听他细说了父亲瞿伯阶和母亲田幺妹的一生经历,其中不少是有价值的内幕故事。
与瞿崇胜交谈一阵后,我们又一块儿来到瞿波平家中,这时朱明德老人也赶来了。大家围着火坑吃过晚餐,又细细座谈起来。当晚一直座谈到大半夜。根据这次座谈的内容加上手头已掌握的采访材料和有关史料,我且把这部作品演绎成文,还请读者诸君品头论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