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机械转向史学

从机械转向史学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前,我国处于一段比较动荡的时期。我上学的时候日本人已经占领了文水,很快我离开家乡,去了山西的国民党占领区。抗战胜利后我又回到太原,初中就在太原读书。当时生活条件很艰苦,只能吃小米,而且是定量的,没有别的吃的,也没有菜,只能泡点水放点盐就把小米吃了。

1951年,我参加高考,那时候心高气傲,觉得自己在中学理工科那么好,一定能考上清华,就报了清华大学,其他志愿瞎填了一通。结果,清华落榜了,我糊里糊涂去了瞎填的唐山工学院机械系,其实那时候我根本没听过这个学校,甚至都不知道唐山在哪儿。

去了以后我郁闷不已,一方面接受不了与心理预期的差距,另一方面学习成绩不好。在中学里我的理科都是挺好的,但是一到大学变得一塌糊涂。我记得刚入学要学大学物理,每次最后一堂课还有10分钟时,老师说你们拿一张纸出来,现出一道题,10分钟考试,必须把这个题做完。我几乎每次都是0分。时至今日我都记得一道题:雨伞上掉了一滴雨点,算重力和加速度——我还会算;但是老师又加了一个条件,说雨伞会转,我一下子就算不出来了。还有门课叫“投影几何”,我们都叫它“头痛几何”,十分难学。当时老师都是归国留学生,讲一次就认为你懂了,其实我根本不懂。学工科最重要的是要手巧,上机械制造课,要会做木工活儿,老师让我们把木头刨成一个长多少宽多少的木块,我一刨子下去木头就七歪八扭了,最后都是不及格的。

这段学习生活对我来说太痛苦了,我想改变一下。大概每个人小时候都想成为文学家,我那时候一想:不念大学也可以成为高尔基,人家不是也没念大学吗?我也想学着写小说。后来觉得大概不行,因为写小说得有生活积淀。我没有经过实际生活锻炼,当不了文学家,就还得考大学,我想上大学就学历史吧,没有生活也可以学历史。这样我就退了学,重新高考,报考了北京大学。

1952年我考入北京大学历史学系,开始了一生与史学的缘分。那时候,新中国刚刚成立,学校里的学习氛围很浓厚,老师、学生心气都很高,大家都觉得共产党真厉害啊,把帝国主义都赶跑了,都抱着学好本领、建设祖国的愿望一门心思地学。老师教得很认真,我们学习也很认真。

1956年我毕业那年,正赶上党中央发出“向科学进军”的号召,我就留校任教了。其实我最开始是想研究中国古代史的,但是系里认为我外语比较好,要求我去教外国史,而且还是艰深晦涩的世界中古史,我也只能服从分配。世界中古史这一段的历史比较难学,当时引进的图书、资料很少。20世纪50年代学习苏联,引进了一些苏联的图书、资料,后来中苏关系破裂,苏联的图书也少了。至于出国留学、访问,更是不可能的事。另外,做外国史研究要懂外语,而我们学外语连收音机都没有,所以语言学习也比较困难。就是在这样艰难的条件下,我自己摸索着讲授世界中古史,也尝试做一些研究。在北大几十年,我也经历了风风雨雨,但是贯穿始终的就是史学研究,不敢说有多少成就,总还算积累了一些心得,在此与大家分享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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