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有灵魂

姜有灵魂

鲁迅先生曾把孩童的手喻作紫芽姜。鲜嫩的姜水分十足,鹅黄鲜亮,姜芽淡紫,抚摸它,还真似摸弄着幼童肥厚的小手,颇为可人。

小的时候,曾玩过编姜的游戏,中指压着食指,无名指压着中指,小拇指压着无名指,如此,一块鲜嫩的姜就大功告成,看谁编得快,编得好。编好之后,嬉戏互殴,败者再编,乐此不疲。以蔬菜花草为游戏主题者,不少,比如拔胡萝卜栽蒜,击鼓传花之类等,大都取其神,唯编姜游戏形神兼备。

姜,不只是辣。

姜的神韵更像远山。这个比喻不是我的发明,在民间故事里,早有人以姜喻山了。传说乾隆爷大寿,宰相刘罗锅就提一桶老姜去祝寿,谐音会意——“一统江山”,挠得好大喜功的乾隆爷美滋滋的。方块汉字真是妙趣无穷。

姜,对人们来说,太熟悉不过了,不过,熟悉的东西往往会熟视无睹,或不明就里。我敢肯定,面对一畦畦翠绿的姜苗,有许多人不知其为何物。

都说樱桃好吃树难栽,其实,姜的种植也要很高的技术要求,姜需熏芽,待姜发芽之后,方可栽植下田;姜芽怕强光的照射,常用小麦的秸秆剪成短帐插在姜垄上遮阳。姜极喜水,隔一天,就要浇一次水,姜喜食豆饼,种姜者大都用豆饼发酵作底肥。眼见着姜芽在小麦秸秆的阴翳之下,探出头来,痛饮着甘洌的清凉的井水,如雨后春笋般,别说,此喻还真的很恰当,姜的秸秆神似竹子,青翠翠的,狭长叶子亦青碧如水,一棵秸秆一个姜奶头,就是说姜的块头越大,秸秆越多,望着一畦畦翠绿挺拔的秸秆,仿佛就望见了酣睡于泥土之中的块块嫩姜。

小时候,邻居极善种姜,我与他儿子常在他家的姜田里玩耍,对种姜印象颇深。那时,村上少人种姜,他家出姜的日子,左邻右舍都轰动了起来,因为姜的秸秆可以食用。姜秸秆除去叶片,如碧玉一般,仿若山间的野竹笋,切片清炒,少一些姜的辛辣,多一点淡淡的甘意,放点小尖椒,卷煎饼,别有一番滋味。

姜的味道很有特色,其辛辣如火烧在嗓子眼,却暖在心口。不像辣椒辣嘴,蒜辣心,韭菜辣人舌头根。姜,生活必需品,烹炒煎炸,不可或缺;亦可腌制为小菜,培成姜糖……无论是调味品、小菜、零嘴,总是不改其性。姜是有灵魂的,它的灵魂就是其非同一般的味道。著名作家贾平凹曾说过,灵魂是寄存在物体之中的,常会“出窍”。我觉得姜形神合一,其灵魂无法游离本体,如同风中的竹,竹动着,你看不见风,但有风了竹才有动态,竹的动态也就是风之形。

常去菜市场一卖鱼摊买鱼,熟了,把鱼装袋之后,总是顺手放入一块姜,不容分说,若另加钱,他却不乐意了,只好收下,感觉那块姜似乎传递着某种情谊。那年料峭春寒,感冒狂咳不止,多日不见好转,一天,同桌给我一包东西,说可以止咳,我打开一看是一包姜糖。喝滚热的姜汤,相信多数人都经历过,风雪夜归人,母亲从厨房中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手捧着姜汤,橘黄色的姜水,悬浮汤中褚黄的姜片晃荡着,水雾袅袅,呷一口,热辣辣的,滚烫烫的,谁的眼睛会不被那迷蒙的水汽模糊?

姜的味道,有着别样的温暖,有着人间烟火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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