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沂蒙大地的记忆

留在沂蒙大地的记忆

5月的沂蒙,风光绮丽,《大众日报》报史座谈会在这里召开。座谈会期间,三十多位老同志,如同游子回到母亲的怀抱,一直处在兴奋和激动之中。他们在这片土地上流连、寻觅。这里的一山一水都凝刻着他们的记忆,一草一木,都维系着他们的情思,这里有他们青春岁月的事业、友谊和爱情……

这就是编第一张报的地方

经过三个多小时旅途的颠簸,老报人们风尘仆仆地来到了《大众日报》的诞生地——沂水县王庄。

哦,来了!他就是匡老(亚明)当年的房东?不,是房东的儿子。房东已经作古,儿子也成了年逾古稀的老人。四十多年的岁月啊!

但岁月抹不掉心灵深处的记忆。像当年一样手挽着手,肩并着肩,匡老在房东引领下来到了报社当时的编辑部。

这就是编辑部吗?四间低矮的草苫房,狭小破旧的门窗,几个人在门口一站,屋内就一片昏暗……

“对,就是这里,这就是编第一张《大众日报》的地方!”匡老深情地打量着屋内屋外的一切,脸上浮现出缅怀往事的神情,“那时屋内没有隔墙,两张方桌、几条板凳往中间一放,就几乎是编辑部的所有家当了。当时报纸上的许多文章,就是我们在这里编写的。”

报纸创刊初期的条件是艰苦的。当时报社只有十几位同志,刘导生同志任社长。编辑部除总编辑匡亚明同志外,只有四个同志分管着四个版的编辑业务,而且大都没有办报经验。至于印刷、发行等工作更是从头学起。

生活也是清苦的。每人每天只有五分钱的菜金,吃的是老乡凑集起来的高粱煎饼。铺盖的是一床三斤多重的粗布棉被,穿的是自己仅有的一身衣服。

“当时条件虽然艰苦,但我们都很乐观。”匡老继续回忆道,“我记得那时屋内的墙壁上写了许多标语:‘坚持统一战线!’‘抗战一定要胜利!’等等。当时大家都清楚,自己投身的是民族解放事业,从事的是党的宣传工作,因此,工作再累,生活再苦,也没有一个抱怨的,关键是有理想啊!”

革命友谊 地久天长

烈士陵园,坐落在临沂城西郊。5月5日上午,老报人们拜谒了安息在这里的先烈们。

在革命史纪念馆,老同志们流连忘返。深深地凝视,低声地交谈……

忽然,马楠同志在1941年反“扫荡”的展览前止步了。她拉着身旁的李后同志说:“还记得大青山突围吗?”

怎么会不记得呢?

1941年深秋,日寇集五万兵力向我沂蒙山区抗日根据地进行了又一次大扫荡。这次扫荡,是日寇最猖獗的一次,也是我根据地军民受损失最惨重的一次。

战斗在拂晓前打响,一开始就进入白热化状态。战斗中,马楠同志左臂受伤。此时,她身边只有李后同志。

紧张激烈的战斗加上失血过多,使马楠同志有些支持不住了。四周的枪炮声响个不停,敌人越来越近。

“不要管我了,你自己突围吧!”马楠同志忍着伤痛,要挣脱搀扶着自己的李后同志。“不!要走咱们一起走!趁着天还没大亮,兴许能冲出去。”

熹微的晨光下,两个战士在乱石和荆棘丛中艰难地行进着。像兄妹一样,互相鼓励,互相安慰。当太阳悬挂中天的时候,零乱的枪声已远远落在他们身后了。

“在当年那么艰苦恶劣的环境下,我们能坚持下来,上下级之间、同志之间亲密无间的关系和深厚的阶级情谊,是起了重要作用的。在今天,我们也同样需要团结互助,需要‘扶一把’的精神。”马楠同志说着,仿佛还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之中。

四十年后送喜糖

车在莒南县东良店刚一停下,沙洪、姚明夫妇就急着去寻当年他们的新房。

当年的新房如今只剩下半截颓败的土墙。

“还记得我们的婚礼吗?”霜染双鬓的姚明问现在的房东,当年的儿童团员。

“记得,我们还趴在门缝上看新娘呢。”房东憨厚地笑着。

仿佛就在昨天。门前识字班姐妹们热烈、欢快的秧歌;屋内同志们善意、亲切的戏谑;匡社长庄重、诚挚的祝愿;新郎、新娘洋溢着幸福微笑的脸庞……

爱情诚可贵,事业价更高。婚后的第五天,新郎、新娘就各奔西东——妻子到临沂城郊去发动民众支前,丈夫奔赴滨海地区采访。

“这是我们的喜糖!”姚明同志把两包糖果塞到房东的手中,似乎还带点儿当年新娘的羞涩。四十年的心愿,今天如愿以偿!

来,再在这里留个影!愿我们永远记住匡老的祝愿:白头偕老,青春永葆。愿我们永远记住往日的时光。

最难忘是南高庄

还有什么比这更激动人心的呢?

当车子沿着蜿蜒的山路爬到坡顶的时候,远远就看到早已等候在村口的全村老老少少。

“啊,冠西!还是那么年轻!”

“这不是马楠吗?还是那样!”

“呀,陈冰!刘芬!你们的小冰早就当妈妈了吧?”

“李后!”“吴健!”“辛冠洁!”“孔真!”“朱民!”……声声情真意切的呼唤,在南高庄小学院内,在槐花飘香的树下回荡。

拥抱,紧紧地拥抱,千言万语,都由这无声的行动表达;热泪,只有热泪,才能把内心的感情抒发。

“玉梅,还记得咱们当年扭秧歌的情景吗?”姚明含泪整理着李玉梅大娘的衣领问。

“记得!记得!俺现在还能扭呢。四十年了,可把俺想死了。”这位当年的识字班长边说边撩起衣襟擦着脸上的泪花。

“小李!现在也成老李了!当年和我一个床睡觉的时候还尿铺呢!”于光同志拉着当年的公务员李守全的手,仔细地打量着。

“大报在咱庄只住了两年多就走了,可让乡亲们挂念哪!”

“我们这些人走到哪里,也忘不了南高庄的乡亲们!”

放在桌上的茶水凉了又换,摆在那里的板凳,也被人们遗忘。大家就这样站着,谈着。“大报”的人和乡亲们真有说不完的知心话哪!

时间是那样地守信和无情啊。在探望过各自的房东和合影留念后,离别的时刻不知不觉来到了。

重逢不易别更难!敢情又回到了四十年前送别的场面?紧紧地拉着手,紧紧地拥抱,互相再好好看一眼,“再回来!”“别忘了常给我写信。”就像母亲对乍出门孩子的叮咛。

识字班的媳妇、姑娘们,不,现在已是她们的女儿或孙女,托着盘子穿花蝴蝶般地在人群中钻来钻去,往每个人的口袋里塞着花生。

“好,好,我要带的,我要带的。”老社长陈沂同志声音颤抖着,他张开口袋,好让姑娘们给装得满满的。这哪是普通的几把花生,这分明是老区人民对“大报”的一片深情啊!

车子就要启动了。几位大娘扑到车窗的玻璃上,最后看一眼将要离去的亲人。她们心里一定在念叨:这一去,又要多少年……

车上的人,摇下车窗,含泪挥手,向乡亲们告别。“再见了,南高庄的乡亲们!即使走到天涯海角,我们也不会把您忘记!”

(《大众日报》1985年6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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