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增收关卡知多少

31.增收关卡知多少

梁冬生是安徽某县的一位普通农民。1995年,我到安徽参加农民负担执法检查时和他打过交道。这位当过生产队长、民办教师的老汉给我的印象是头脑清楚,口才也好。

前些时,为采访农民增收情况,我找了他。说起增收,老汉连连感叹:“难!难!难!”

老汉说,现今关卡太多了。他扳着指头一项项给我算起来:

我有一儿两女。这些年,儿子一直在上海打工。外出打工,先要到乡劳动服务站办“外出务工证”,前几年办个证15元,今年涨到了50元。儿子大年初三就出了门,可今年城里清理闲散人员,他在上海待了3个月,踏了多少门槛,还是没有找到活干。

打工不成,那咱买台拖拉机跑运输。这里许多家庭都育苗木,咱就帮人家往外运。上个牌照先得给农机管理站交150元的牌照费。可跑了3个月再也不敢干了。你看,交警说你交通违章要罚款,交通局的交通运管站说你超载要罚款,林业局的木材检查站要收林木管理费……3个月光各种罚款和税费就交了800多元,一算成本,不但没赚到钱,还赔了30多元。

政府号召搞家庭养殖,咱也养了十几只鸭子。孙子今年考上了重点高中,当爷爷的也得表示点心意吧。孙子开学前,我拿了两只鸭上街卖,先是来了个中年女同志,让交市场管理费,我一分不少交了。一会儿,又来了一个年轻的工商管理员,二话不说,拎起鸭子就走。我追上去问这是为啥?他说鸭子弄脏了市场,让交10块钱的卫生管理费。我说鸭子才值多少钱,可他蛮横地说:“你要是再多嘴,还得补交滞纳金。”

后来我听村上一个在工商局上班的人说,县里规定:每个工商人员每月必须罚800元。所里发给每人一本票本,不将票本罚完,不发工资。听说县里的交警也是这样,每个交警每天必须罚200块钱,没收一个驾照。乖乖,这不是明着抢钱?

搞副业不行咱就好好种粮食,国家不是对粮棉放开收购嘛。可县里有些单位愣是把国家的好经念歪了。今年夏粮征购,国家规定二级麦每公斤1.2元;三级麦每公斤1.14元;三级以下的麦子由各地粮食部门自行定价。这样,县里的粮食部门就把三级以下麦子的价钱定得很低,二级和三级每公斤差6分,而我们县四级麦每公斤才0.84元,和三级麦每公斤一下子差了3毛。咱家的麦一验,全变成了四级或是五级。年年交粮,自家的粮啥样,心里有数的,今年咱交的粮最差也得是三级。

除了级别往低里压,其他方面也克扣。人民公社时代我当过生产队长,我清楚,这儿的小麦除杂率一般是3%到5%,可现今除杂率都按8%、9%,甚至有的超过了10%。这样,100斤就少掉了10来斤。村里除了个别有脸面的,大部分家庭的境遇跟咱差不多。

秋天家里种了一亩半棉花,今年碰上了个好年景,估计亩产皮棉至少也得上百公斤。棉花生产后期,干旱少雨,朵朵棉花白生生,真是难得的好棉。

交头茬棉时,我一大早就赶到收购站,心里还真有点激动。可谁知,验收时收购人员图省事,既不拿样本对照表,也不拿尺子,手往棉包中一探马上报出衣分(出棉率)、绒长和棉花等级。我一听,心里凉透了!说衣分是28%。咱这个地方,衣分啥时候低过36%?再说等级,恁好的棉,非说是四级。不管是色泽也好,成熟度也好,都是历年最好的呀。绒长我在家反复量过,超过了30毫米,可人家说咱的棉花绒长只有27毫米。棉花差一个等级每公斤就差两毛多,绒长差一个等级又是两毛多。

明明知道人家在压级压价,咋办?还得赔着笑脸,下一茬棉还得从人家手里过……

梁老汉的话,闻之心酸。

近年,中央一直号召各地要千方百计帮助农民增加收入,可通过梁老汉的陈述,我们发现,现实生活中还有不少部门在人为地阻碍农民增收。除了居高不下的集资摊派、电费、农资等因素,农业生产环节竟也有这么多的沟沟坎坎!农民不能增收,农业发展就没有后劲;农民手里没有钱,启动农村市场就是一句空话。如此,经济的正常运行焉能不受阻?

(1999.1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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