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变来变去却为谁
我曾3次到过D村。
D村是个典型的江南水乡,很难找到一块像样的耕地,百十来户人家散落在避水土台上,彼此联系靠船。
六七十年代村里出了一位遐迩闻名的姓杨的劳动模范,带领群众排水造田,愣是从烂泥塘中整出了200亩旱涝保收田,且产量高,在相当长一段时期,成为各种农业现场会观摩的样板。
我第一次到D村是1988年秋,当时我在苏南一家报社当记者。记得那是一次农业工作会议召开之前,针对一些地方出现的撂荒地现象,市里布置宣传一批重视农业的典型。我和一位老记者来到了D村。村支书还是那位杨劳模,他领我们去看那200亩样板田。此时,稻穗已经泛黄,微风吹过,金波荡漾,一派丰收景象。谈到撂荒地现象,杨劳模很气愤,说:“农民农民,种地为本。把地撂荒,那是败家子!”
1991年春,我再次来到D村采访。但见那200亩样板田全种上了桃树。村支书是位姓牛的中年人,他告诉我,光靠种庄稼,永远富不起来。他上台后,将村里的大部分耕地种上了水蜜桃。牛支书满怀信心地说:“过几年你再来,村里面貌一定会发生很大的变化。”
此后,我离开了那家报社,但对D村一直惦记着。1995年秋,我到苏南开会,专程拐到了D村。令我失望的是,村里面貌依旧。变化的只是样板田里的桃树不见了,代之以一方方鱼塘;村支书也换了个姓周的年轻人。周支书说:“要想致富,必须搞高附加值的东西。”他上任后,重点抓水产养殖,200亩水面全养了罗氏沼虾。他给我算了一笔账:“现在宾馆一公斤罗氏沼虾一百四五十元,一亩水面,每年以100公斤算就是一万四五千元。”
这笔账,乍听真让人振奋。1997年,我在河南挂职时,县里一渔场场长到苏南出差,我特意嘱他到D村取经。谁想他回来后告诉我:D村早已不搞养殖了,支书换了,样板田上现在建了一座造船厂。他还告诉我,听村民讲村里欠银行很多钱。
如果要为D村经济号脉的话,症结其实并不复杂:10年间,4任支书,4套政策。正所谓“一个和尚一个磬,一个将军一道令”。各人自有新政出,各自管用两三年。政策如此走马灯般换,不将发展的步骤打乱才怪!
这个道理,我想支书们不会不清楚。那么为什么偏要各唱各的调,各念各的经呢?这恐怕与他们片面追求“政绩”不无关系。萧规曹随,曹就是累得满头汗,仍是拾人家萧的牙慧。与其罩在人家的光环下,不如重打锣鼓另开腔。
不过,这些支书们不知想过没有,重打锣鼓,要付出多少代价?D村的问题,只有D村才有吗?
(1999.08.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