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联合李、黄,统一广西
一、两广局势的变化
白崇禧在广州治疗足伤期间,看到广东政治形势起了重大的变化。
孙中山先生以陈炯明不听命令,于一九二二年五月改在韶关誓师北伐。以后他发现叶举等从广西撤回广州不听命令,特于六月一日自韶关回广州,目的在镇抚陈炯明部。不久陈炯明竟发动兵变犯上作乱。从此粤局又陷于战火纷飞之中。
六月十六日上午三时,陈炯明的干将洪兆麟突率兵围攻越秀山下的总统府,孙中山先生夤夜脱险抵海珠海军司令部,召海军司令温树德登“楚豫”舰,召各舰长开会商决定变方略。十七日,亲率永丰、永翔、楚豫各舰由黄埔出动炮击叛军,同时令广州卫戍司令魏邦平所部集中大沙头,策应海军讨逆,双方形成对峙态势。
七月,北伐军许崇智部回师讨陈,因梁鸿楷(1887-1954,曾任粤军第1旅旅长、第1师师长、第1军军长。抗日战争期间,梁鸿楷任国民党政府军委会中将参议。1949年往香港,1954年12月病故于台北。)的第一师叛变附贼,到月底许又失翁源,退向赣边。孙先生看到军事不利,留粤已无必要,遂于八月九日由省河白鹅潭乘英舰去香港,十日由香港乘俄国皇后邮船归沪。八月十五日,陈炯明从惠州回到广州,自称粤军总司令。而许崇智等粤军则从赣南退入福州。
十二月八日在桂林的杨希闵、范石生、沈鸿英,在梧州的陈济棠、莫雄各将领,通过邹鲁(1885-1954,幼名澄生,以“天资鲁钝”,自改名为鲁。1925年因参与发起西山会议,被国民党二大开除。1926年任国立广东大学首任校长。1927年,蒋介石进行清党,邹鲁退出政坛,出游欧美。1949年,离开大陆经香港,到达台北。)的居中联系,先后接受孙中山先生讨伐陈炯明的密令。十日,滇军杨希闵、朱培德,桂军沈鸿英、刘震寰会同粤军出师东讨陈炯明,成立了滇桂、粤桂联军,杨希闵为滇桂联军总司令,刘震寰为粤桂联军总司令。十二日,滇桂军克复梧州即向肇庆进击。一度在肇庆受挫。
一九二三年一月,滇桂联军攻克肇庆。五日,克复三水、河口,洪兆麟在潮汕宣告离陈独立,通电欢迎孙先生暨许崇智回粤。十六日,滇桂联军克广州,陈炯明败走惠州,邓本殷退守粤南,杨希闵、刘震寰等电请孙先生返粤。
沈鸿英原为陆荣廷的一个军长,此次挂着讨陈的旗号来到广州,北京政府即以广东督理作诱饵,促其据粤为己有。一月二十四日下午三时,沈鸿英在海珠江阳司令部举行会议,说是要研议地方治安问题,实际上是想一网打尽在粤军政大员。结果他派兵包围会场时,仅擒获魏邦平,新任广东省长胡汉民和邹鲁、刘震寰等均幸免。孙先生闻粤局混乱,中止南下。
二月二日,孙中山先生令粤军总司令许崇智率部离闽返粤。沈鸿英开往西江。二月二十一日,孙先生从上海返抵广州,续行大元帅职权。三月一日,大本营组织成立,以伍朝枢(1887-1934,伍廷芳之子。1908年以官费入伦敦大学研究法律,获法学士学位。1919年春,代表广州政府赴法国,参加巴黎和会。1927年5月,任南京国民政府外交部部长兼中央政治会议委员。1929年1月,任驻美公使。1934年1月3日病逝于香港。)为外交部长,谭延闿为内政部长,廖仲恺为财政部长,邓泽如(1869-1934,倾慕孙中山之名,拥护其革命主张。在国民党内,被选为第二、三、四届中央监察委员。邓在政治上趋向右派,曾两度弹劾共产党,反对两党合作。)为建设部长,程潜为军政部长,朱培德为参谋处长,杨庶堪为秘书处长。四月三日,陆海军大元帅府,迁到广州士敏土厂办公。
四月十六日,沈鸿英在新街就任北京政府委派为督理广东军务的新职,公开叛变。从此沈军在广州近郊、源潭与滇军杨希闵部发生激战,沈又令其子沈荣光旅出英德、四会,直攻三水,遭到粤军的堵截,战事激烈。
在这关键时刻,黄绍竑忽然派陈雄到广州晤白崇禧,后者在粤休养已一年,正为自己的出处问题焦思苦虑,见陈雄自广西来,喜不自胜,忙问陈雄:“这一次到广州来有什么事?”陈雄说:“季宽要我来找你,商量大家的出路问题。”
“季宽现在哪里?”白崇禧问。
“在梧州,当了沈鸿英的旅长。”这话吓了白崇禧一跳。
“他怎么当了沈鸿英的部下?广州大本营正在忙于讨沈呢!”
“你有所不知,陈炯明粤军在一九二二年撤出广西后,各地自治军风起云涌,瞬即普及全省。马晓军知道在百色地区不能立足,遂与黄绍竑率部自平马沿江而下,沿途遭到自治军的拦截袭击,颇受损失。到西乡塘时,部队停止待命,马晓军、黄绍竑入城见桂军总司令刘震寰,请示行止。刘震寰说:现在自治军林俊廷、陆福祥、陆云高、蒙仁潜等自武鸣方向进攻南宁,我军节节败退。南宁势难久守,各机关已开始撤退。刘震寰对马晓军部进止,没有明确指示。马晓军回到西乡塘,将部队交给黄绍竑,就离开了。黄绍竑征集民船,把部队渡过邕江南岸,那时人心离散,随队的官兵只有黄绍竑、韦云淞、冯春霖、陆花甫四人,情景十分黯淡。
“黄绍竑原想带部队到钦州,到吴村墟时见路上散兵游勇,十分混乱,遂转而向东,欲到灵山县城休整。可是行至那马墟,自治军追兵已到。时适山洪暴发,前面为水所阻,涉渡甚为困难!黄绍竑令冯春霖营长拒止敌军,掩护渡河。及全部渡河完毕,冯春霖最后撤退时,竟被敌狙击阵亡!至此,黄又损失一个得力干部。
“黄绍竑到陆金墟,派我去钦州见刘震寰,要求接济饷项。刘震寰说:所部即开梧州,希望黄绍竑能同行。至于饷项,我亦自顾不暇,爱莫能助。黄也想到梧州,因为那里离家乡很近。但不愿与刘震寰同行,恐怕部队在途中被吃掉。这样,黄绍竑就带队伍在灵山休息两个月。
“其后,黄绍竑率队出发,打算去高州、信宜转入容县,到廉江城附近,忽而碰见他的四哥天择,他觉得非常奇怪。到了晚上,天择对黄绍竑说,他是受了李宗仁的委托,来这里等候多时,欢迎这支队伍到郁林(编者注:郁林已于一九五五年改称玉林。)去。黄绍竑感到无路可走,也只好照办,不过他认为是一时权宜之计。在前进途中,李宗仁又派夏威送伙食前来接济。这样,黄绍竑就成为李宗仁所属的第三支队司令。另外第一、第二支队司令是李石愚和何武。这是一九二二年六七月间的事。
“黄绍竑部在陆川改编,他辖三个营:第一营营长夏威,第二营营长陆炎,第三营营长韦云淞。随即开去容县驻防。这时梧州是沈鸿英的后方基地,派一个师长邓瑞征(1883-1928,1915年任民军统领沈鸿英文案、协(旅)参谋长、驻粤桂军第三军参谋长,协助沈鸿英指挥军队打败龙济光。1925年,沈鸿英兵败,他逃至宜山藏匿,后归隐。1928年2月在香港病故。)驻防。沈鸿英不仅志在广东,即广西也不忘怀,极力拉拢广西部队,企图扩充实力。黄绍竑有一位族兄绍,在沈鸿英幕下当秘书,通过他的关系,沈委黄绍竑为第八旅旅长,希望他带部队到梧州驻防。
“事前,黄绍竑曾同李宗仁谈过,认为此举有利无弊。估计沈攻粤必失败,可乘势解决其后方部队,夺取武器装备。李宗仁说:别人给你名义你可以要,唯有沈鸿英的不可接受。因为沈鸿英为人反复无常,人所共知,你受了他的任命,实在玷污了你的清白。最后黄绍竑还是决定去冒这一风险,他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唯要求李宗仁答应两点:一、如果失败,请李宗仁收容他的部下。二、在未取得沈接济时,请李宗仁照常供给一切。结果,李宗仁答应了。”
陈雄最后说:“黄绍竑要我来同你商量,我们应当采取一些什么做法,来开拓我们的前途?”
陈雄字杰夫,保定军校六期毕业,做过模范营机关枪连连长。原与白崇禧长期共事。白崇禧说:“衡量当前国内形势,我们发展的前途不外下面三个:一是附和北洋军阀;二是支持湖南省长赵恒惕提出联省自治;三是拥护广州孙中山先生的革命政府。北洋军阀是我们所厌恶的。联省自治不是统一中国的良策。剩下最后一条,就是参加孙中山先生领导的广州革命政府。”大计既定,就由陈雄去进行联系。
二、白崇禧谒孙大元帅请缨讨沈
陈雄有一个容县同乡廖百芳,现在杨希闵的滇军总司令部当秘书长,通过廖百芳的介绍,陈雄认识了大本营财政部长廖仲恺和参谋处长朱培德。一天,陈雄去见朱培德,说沈鸿英的第八旅旅长黄绍竑,愿意接受大本营的命令,选择适当时机与讨沈军里应外合,捣毁沈鸿英的巢穴。现黄绍竑的参谋长白崇禧来到广州, 希望孙大元帅接见,指示机宜。
朱培德说:“孙先生正忙于准备出发督师,请你和白参谋长明天午前赶到石龙,听候在火车行营接见。”
一九二三年五月十日,白崇禧偕陈雄去石龙,在朱培德的安排下,孙中山先生在座车上接见了他们。白崇禧说:“广西陆军学校出身的青年军官愿意参加孙先生领导的革命事业,希望得到孙先生的直接领导。”并说,“广西统一对于革命是非常重要的,希望大本营予以密切的关注。”
孙先生听了十分高兴,和颜悦色地对白崇禧说:“很好,很好!你们能够参加革命,是好事情。你们都是军校毕业的青年,应当投身于救国救民的革命大业。需要什么帮助,尽管提出来。”
白崇禧向孙先生提出了下列要求:
一、请给黄绍竑一个名义以资号召;
二、在黄绍竑发动攻沈时请饬粤军予以协助。
孙先生立即委黄绍竑为广西讨贼军第一军总指挥。白崇禧为参谋长。临别之际,孙先生以诚挚的态度对白崇禧说:“我无枪、无粮、无饷,只有三民主义。”
白崇禧说:“广西统一不需要孙先生的物质援助,我们所需要的只是孙先生的革命理论。”
孙先生在同白崇禧握手时说:“很好,希望你们迅速占领梧州。到时大本营会派陆海军援助你们,你们可先回去做好准备。”孙先生的浩瀚胸怀和伟大气魄,给白崇禧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白崇禧带着孙大元帅的委任状,搭港梧轮秘密回到梧州,将经过告知黄绍竑。次日,即在戎墟(梧州上游十里处)召集俞作柏、伍廷飏、夏威、韦云淞、龚杰元举行会议,由白崇禧报告在粤见到孙大元帅的经过。黄绍竑说:“此事极关重要,也很危险,万一泄漏,不但全盘计划都要失败,就是大家的性命也要难保,所以必须绝对保密。”那天刚巧是一九二三年的农历端午节,黄绍竑的族兄绍请他去吃饭,他也不敢透露一点讯息。事后,他对黄绍竑抱怨说:“此事使他几乎陷于致命的危险。”
次日,黄绍竑、白崇禧回到容县,黄绍竑请白崇禧去郁林向李宗仁陈述一切。黄绍竑并已带队到梧州,还把李宗仁的基本队伍俞作柏、伍廷飏两营也带来,此事深恐引起李宗仁的误会,希望白崇禧向李宗仁婉为解释,以期得到谅解。
李宗仁与白崇禧一是桂林同乡,二是桂林陆小同学,但过去只是互相认识,没有促膝谈心,这是他们第一次会晤。白崇禧身穿整洁的西服,谈吐彬彬有礼,头脑清楚,见解卓越。在谈话中,白崇禧对孙中山备极推崇而对在粤的粤(许崇智)桂(刘震寰)滇(杨希闵)各军则都有不满的批评。唯对于第一军中(梁鸿楷)的第一师李济深所部,却认为人才济济,作风新颖,可引为将来革命的伙伴。
李、白彻夜开诚倾谈,论列当前两广局势。李宗仁认为此番袭取梧州,已如探囊取物,无须费多大气力,此后彼此应佯作分道扬镳,以免树大招风,遭人妒忌。并希望黄绍竑在梧州方面尽力联络新兴革命势力,励精图治。李宗仁方面则采取内刚外柔策略,暂时和陆荣廷自治军各旧势力虚与委蛇,以便养精蓄锐,准备将来分进合击,打成一片。此一决策,只让高级干部三数人知道,以免偾事。白崇禧听完李宗仁的建议,表示非常赞成。以后李、白共事二十多年,推心置腹,患难与共,虽有人屡次企图分化离间,李、白两人只一笑置之。后有人曾对笔者述《李白灯谜》一则,其辞曰:“是文人又是武人,是今人又是古人,是一人又是二人,是二人又是一人。”末句对李、白友情的纯厚,可谓跃然纸上,而“李白”之名亦自此洋溢于众口。
一九二三年六月二十七日,孙中山先生移驻北江,讨伐沈鸿英,滇军杨希闵先后克复英德、韶关。沈在北江的残部窜向大庚岭,退入江西。沈鸿英在西江的部队,由邓瑞征指挥,受到西江讨贼军总指挥魏邦平的进击,也向梧州方向退却。七月十八日,在白崇禧的策划下,黄绍竑突派兵包围驻在戎墟的沈军黄炳勋旅,将其全部缴械。另外还约好了沈军旅长冯葆初,同时起义归附大本营。西江讨贼军于是占领了梧州。邓瑞征知梧州有变,连忙向贺县、八步退却。
梧州克复后,粤军第一师师长李济深即率所部进驻,大本营任命李济深为西江善后督办,设督办署于梧州。李济深字任潮,广西梧州大坡山料神村人,陆军大学毕业,继邓铿接任第一师师长。第一师的干部如张发奎、陈铭枢(1889-1965,字真如,汉族,广东合浦(今属广西)人。民国时代国民党上将,铁四军的元老,粤系中亲蒋的代表人物。十九路军的家长,蒋光鼐和蔡廷锴的顶头上司,民革的创始人之一。)、陈济棠、邓演达、戴戟(1895-1973,1931年12月任淞沪警备司令部司令。1932年积极参加淞沪抗战,1933年参加福建事变,抗战爆发后任军事委员会中将高参。1948年冬在上海参加三民主义同志联合会,秘密从事反蒋活动。解放后任安徽省人民政府副省长,安徽省政协副主席。)、缪培南(1895-1970,中将衔。陈济棠主粤时,任第一集团军总司令部参谋长、第五军军长。抗日战争期间,先后任第六十五军军长,第四、七战区长官司令部参谋长,兼东江指挥所主任。1946年,任联合勤务总司令部第三补给区司令。1949年,赴香港定居。)、薛岳、徐景唐、蔡廷锴、蒋光鼐、香翰屏(1890-1978,号墨林(蒋介石赐),有半个书生之称,一代儒将,粤军著名将领。抗战全面爆发后,任第三战区中央军第九集团军代总司令、副总司令。全国解放在即,香翰屏即举家移居香港,后经商。)、李汉魂、严重(又名严立三,1892-1944,国民党陆军中将。曾经担任过黄埔陆军军官学校总队长、训练部长,被称为“黄埔良师”。北伐时出任东路军第二十一师师长,屡挫强敌,赢得了“北伐名将”的声誉。抗战期间,曾代理湖北省主席,为人清高,超世不群,被视为湖北三“怪杰”之一。1941年辞去各职,携家小移宣恩山中,扶助垦民,从事著述。1944年病逝于思施。)、钱大钧、陈诚、黄琪翔(1898-1970,国民革命军陆军上将,著名爱国将领,中国农工民主党创始人之一。抗日战争时期任第八集团军总司令、第六战区副司令长官、中国远征军副司令长官等职。1948年赴香港脱离国民党。1949年出席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一届全体会议。后任中国农工民主党副主席等职。)等均青年才俊,后来在北伐和抗日战争中,均战功彪炳,对国家作出了卓越的贡献。值得注意的是,李济深以一个广西人,而在粤军中取得领导地位,就白崇禧个人看来,悉赖其人格高尚,待人以诚。
此时,摆在白崇禧眼前的首要问题是要解决冯葆初的部队。冯葆初因为不愿放弃梧州地盘,不得不向大本营投降。其人善于投机取巧,留之必为后患。他的兵力很多,装备精良,也不便贸然行事。白崇禧因此走访李济深,请他予以帮忙。李济深那时已接到大本营的指示,遇事相助,白崇禧得此保证,遂放胆进行。
一天晚上,部队部署就绪。黄绍竑特在梧州河面一艘花舫上设宴,说是为梧州军警督察处长兼第一师第二团团长邓演达饯行,并邀冯葆初及其他高级军官作陪。入夜,水碧灯红,笙歌盈年,冯葆初不疑有他,欣然赴会。黄绍竑原来打算羁留冯葆初到凌晨,然后动手,不幸事机不密,在酒酣耳热的时候,他已接到密报,告辞离席。黄绍竑挽留不获,遂拔枪相向,要他解除武装。冯葆初毫不畏惧,向黄氏猛扑,意图夺他的手枪,两人遂滚在地上。幸邓演达率卫士及时将冯氏擒住。冯葆初既被擒,所部指挥无人,悉被解决。这一次,黄绍竑缴获步枪二千多支,大大地增强了所部的实力。
解决冯葆初后,白崇禧次一计划是向西江内河推进。那时盘踞在平南、桂平一带的陆云高部,大有进窥梧州的企图。陆云高以前是广西第一师的旅长,其所部约有五六千人,白崇禧估计不能单靠自力取胜,必须取得李宗仁的援助才行。联系结果,李宗仁派其第二支队司令钟祖培来梧州商量联合作战计划。最后梧州方面溯江而上,郁林方面则由贵县沿江而下,彼此会师桂平。
计划既定,白崇禧指挥两个团乘轮在白马登陆,向平南进攻。夏威率两个团由藤县循陆路直趋大安墟,在那里渡江,与白崇禧会合,向平南搜集前进。白崇禧到平南后,侦知陆云高部全部集中江口,希图与白崇禧军作孤注一掷。白部乃乘其部署未定,急行强袭。陆部猝未及防,仓皇应战,不久即行溃败。此时李宗仁的部队已由贵县袭取桂平,陆云高进退失据,乃退入鹏化据险固守。一九二三年十一月底,白崇禧指挥的部队与李宗仁军在鹏化会师,一鼓击溃了陆云高的主力,使梧州集团与郁林集团在西江上游联结在一起了。
李、白会师,正谋向内地推进。此时梧州忽传来军讯,说是驻粤的广西独立师长陈天太,以假道开赴南路(南路即广东的高雷钦廉四府)为名,将部队集中都城,已约自治军陈先觉部为内应,意在乘虚袭取梧州。白崇禧得报,急返梧州熟筹因应之方。
陈天太所部四五千人,久经训练,能征惯战,非黄绍竑的力量所能抵抗。陈天太派他的参谋长李澜柱到梧州商洽,白崇禧特在抚河花艇上设宴欢迎。并邀李澜柱相识的亲友作陪,准备宴会打麻将遣兴,目的在延宕时间。及酒至中巡,白崇禧就故意对李澜柱说,我还有一处应酬,暂时离席。其实,白崇禧离席后即乘汽艇上戎墟,换乘汽车去都城指挥部队对陈作战。乘其不意,攻其无备,是白崇禧此次指挥作战的指导思想,希图以寡敌众,战而胜之。
当时白崇禧的部署是这样:主力由黄绍竑统率防守中路,俞作柏担任左路,白崇禧担任右路。另请肇庆的李济深部伏击陈天太部的侧背,希以钳形之势攻其前,粤军蹑其后,一举而歼灭之。白崇禧沿西江而下,左路俞作柏迂回敌后,中路夏威部先与陈天太部接触,为陈部所败,战线仅赖黄绍竑的一营维持,情况危急万分。俞作柏因迂回,不能依时赶到,在一发千钧的关键时刻,白崇禧率领打陆云高时所收编的蔡少平、黄超武两个营兼程抵达,因敌我相距甚近,阵前彼此肉搏战斗。陈天太举起手枪督战,与白崇禧相距不及百米,他面上的大麻子都被白氏看得一清二楚。白崇禧同蔡少平并肩前进,两人同时向陈天太开枪。一时间,硝烟弥漫,战况激烈。最后陈部卒被击溃,陈天太被俘。白崇禧对他慰问有加,并送他衣服和旅费,送他由都城去香港。
不料陈天太到香港后,即回广州向大本营控告黄绍竑、白崇禧,他有同盟会的刘玉山作后台,使孙中山先生赫然震怒,于一九二四年四月二日下令谴责西江将领的越轨行动。后来黄绍竑、白崇禧写了一个报告,说明陈天太企图夺取梧州的阴谋活动,不得不采取先发制人的措置,因时机迫切,未及事前请示,敬请予处分。这一报告托西江善后督办李济深转呈孙先生,大本营迄不答复,看来已经得到谅解了。
白崇禧纵囚之举,余波未了。一九二四年冬,黄绍竑应陈济棠之邀,前往广州一游。此时孙中山先生已北上,由陈济棠陪黄绍竑去拜会大本营代帅胡汉民,当晚住广州东亚酒店二〇五号房。黄绍竑带有卫士六人,均久经战斗,富有经验。午夜,黄绍竑刚脱衣袜,准备上床。忽枪声大作,他的卫士长牛得才首先腿部中弹。其余卫士遂开枪抵抗。黄绍竑这时知为陈天太所暗算,故以走避为上策。他看到从后窗可以翻过先施公司后楼,遂能逃脱。后黄绍竑回梧州述及此事,白崇禧不禁感慨地说:“幸而你能够脱险,不然,我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纵囚的大是大非真难判断也!”
解决陈天太部,广西讨贼军的实力增强了。以后,江口的陈先觉、彭如的张春如先后被收编或缴械。至此,黄绍竑当前的大敌只有两个,一是陆荣廷;一是沈鸿英。
三、先打陆荣廷,后打沈鸿英
李宗仁因黄绍竑一度受了沈鸿英的任命,最初总不免存着一些芥蒂,后经白崇禧居中疏通调处,不但前嫌尽释,而且在解决陆云高战役中,充分表现出患难与共的精神。
黄绍竑在取得梧州后,便树起了广西讨贼军的招牌;李宗仁在与白崇禧平南会师后,便将在郁林的指挥中心迁到桂平,以便与梧州进行联系。至此,李宗仁自称为定桂军总指挥,以示与梧州有别。
李宗仁统治的地区为郁林、北流、陆川、博白、兴业、贵县、桂平等七个县;黄绍竑统治的地区则为苍梧、藤县、容县、岑溪、平南、信都等六个县。他们各有其系统,各有其作风,但政治目标只有一个,就是倒陆驱沈、统一广西,为两广统一奠定根基。
一九二四年一月,国共第一次合作,孙中山先生召开有中国共产党员参加的中国国民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重新解释三民主义。当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闭幕之日--一月三十日,北京政府头目曹锟便任命陆荣廷为广西军务督办,这意味着陆荣廷东山再起,北京政府要利用他来颠覆广州革命政权。三月十日,孙先生令李济深主持的西江善后处移设梧州,以防陆荣廷东窥。
陆荣廷再起后,立即派代表陈毅伯来晤李宗仁,说他要讨伐黄绍竑,任命李宗仁为前敌总指挥。陆荣廷的兴趣不在梧州,而在广州。李婉谢之,并向陆荣廷提出反建议:老帅再起伊始,最好先由南宁前往柳州桂林视察,安抚军民。陆荣廷果然中计,浩浩荡荡地带着几千人北上巡视,于是引起了陆沈之间战争。李宗仁和黄绍竑此时坐山观虎斗,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原来沈鸿英在一九二一年粤军入桂讨陆时,曾经通电请陆下野。此次陆荣廷出巡桂林,沈鸿英特率部离开桂林到灵川驻扎,避免与陆氏会面。陆荣廷入城后,声称马济部已领到大批械弹,不日即可进驻桂林。此讯一经传出,沈鸿英忐忑不安,因为马济是沈鸿英的死对头,马如回桂林,沈将无容身之地。一念及此,即回师包围桂林,陆荣廷虽出击数次,迄未能突围,似有坐以待毙之势。陆荣廷一面檄调旧日所部前来解围,一面向湖南赵恒惕求援。赵氏遂派叶琪(1896-1935,陆军上将。1909年入广西陆军小学第2期,与李宗仁、白崇禧、黄绍竑是先后期同学。参加辛亥革命武昌起义,北伐中屡建奇功。1934年参加“追剿”中国工农红军,时任第4集团军总参谋长。1935年因所乘军马受惊坠地身亡。)、李品仙两旅前来,到黄沙河即按兵不动,即马济所部三团也只能进到兴安,以此桂林被围竟达三个月之久。
陆、沈以城为战,这是讨贼军各个击破的大好机会。黄绍竑即派白崇禧为代表,去桂平劝说李宗仁参加讨贼,而拥李宗仁为首领。李宗仁对讨沈有决心,而对讨陆则表异议。李宗仁说:“沈鸿英为人反复无常,久为两广人民所共弃,对他大张挞伐,定可大快人心。至于陆荣廷,我对他实有诸多不忍。陆荣廷统治广西十年,虽无成绩,也无大过。民国成立以来,举国扰攘,唯广西局面稳定,完全靠他。所以广西人民,对陆还没有多大恶感。如果舍罪大恶极的沈鸿英不问,而向陆老帅兴问罪之师,心里实在不安。”白崇禧知道李宗仁做过陆荣廷的部下,他不同意讨陆是可以理解的。
后来商讨多时,李宗仁也同意讨陆了。但先打陆荣廷还是先打沈鸿英,还要经过一番讨论。李宗仁主张先打沈,而白崇禧则主张先打陆。白崇禧说:“我所以主张先打陆荣廷,有下面三个理由:第一,陆荣廷主力现在桂林,南宁为广西政治中心,防务空虚,易于进攻;第二,陆荣廷与湖南赵恒惕勾结,而赵又得吴佩孚援助,我们应在其支援未到的时候,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第三,先打沈鸿英,胜了,陆的势力还在,广西仍然不能统一;败了,则更不能打陆矣。我们当前的处境,好似楚汉相争的韩信。联陆则沈败,联沈则陆败。所以我坚持联弱攻强,避实击虚。”李宗仁坚持己见,讨论三日毫无结果。
在模范营当过副营长的黄旭初,现在做了李宗仁的参谋长。白崇禧以为兵贵神速,他对黄旭初说:“无论李旅长(那时李又挂着广西陆军第五旅旅长的称号)是否同意,我们讨贼军进取南宁,必须假道桂平。”李宗仁见无法推卸,遂决定与黄绍竑合作。采取先陆后沈的方针。并将这两支军队合编,定名为“广西定桂讨贼军”。两军合计约有一万人,而陆荣廷也有一万多人,所幸陆氏被困在桂林,群龙无首,各自为战,易于逐个击破。
一九二四年六月中旬,定桂讨贼军集中贵县,一路由李宗仁指挥,率李石愚、伍廷飏、夏威、蔡振云部,乘船溯江而上,直逼南宁。另一路由白崇禧指挥,率何武、钟祖培、俞作柏各部,自贵县出宾阳、上林一带,转向武鸣,最后往南宁会师。黄绍竑统率其余各部,留驻梧州,作为策应。两路军分水陆两路向南宁进击。六月二十五日,李宗仁兵不血刃即占领南宁,而白崇禧也在扫荡宾阳、上林、迁江之敌后,向左面武鸣迂回,在未遭到激烈抵抗之下,亦于是日会师南宁。陆荣廷、沈鸿英见南宁被占,遂实行媾和停战。
李宗仁、白崇禧占领南宁后,即在前广西督军谭浩明公馆举行宴会,邀请各将领参加。席间一致推举李宗仁为定桂军讨贼军总指挥,黄绍竑为副总指挥,白崇禧为前敌总指挥兼参谋长。这是事前商量好的,李宗仁说过,如果白崇禧不做参谋长,他就不当总指挥。宴会间的推举,不过是一种形式罢了。事后报请广州孙大元帅备案,也得到大本营的承认。
但是,凡事总不是一帆风顺的,平静的海面下面还是有暗流的。俞作柏心怀叵测,怂恿黄绍竑以武力解决李宗仁的部队,取而代之。黄绍竑后来对白崇禧说出此事,白氏大以为荒谬,并对黄绍竑说:“洪、杨之失败,实非曾、左之功,乃太平天国内讧,自毁其事业耳!我不欲见失败的到来,愿先解职他往。”幸黄绍竑深明大义,保持了两军的团结。不日,黄氏约全军高干聚餐,席上他举杯祝酒说:“我原是李德邻(宗仁)部下,因为出兵梧州,权宜自树一帜,今既会师南宁,自宜乘机团结一致,以期统一指挥,进而完成统一广西的大业。今日我们乘陆沈相持,占领南宁,历史教训,足资借鉴。我们绝对不能重蹈陆沈互相争斗的覆辙。以后我们在任何情形之下,都要服从李总指挥,如有不服从李总指挥的,即等于不服从我一样,必为团体所共弃。”黄并且沥酒为誓,表示诚意。自此以后,这两支军队就团结得更加紧密了。
一九二四年八月初,白崇禧与李宗仁率兵进攻陆荣廷部属韩彩凤、韩彩龙昆仲所驻的柳州、庆远(宜山)一带。韩彩凤以能战出名,有“赵子龙”之称,他的主要防地在柳城县的上雷镇,韩彩龙则在庆远。沈鸿英原有一师兵力驻在柳州,该师师长杨祖德闻定桂讨贼军到达,即撤到雒容,意在观望。李宗仁于八月七日进驻柳州监视杨部,白崇禧则进攻韩彩凤部,两军在上雷镇相遇,韩彩凤见白崇禧只有三十一岁,夸言这些童子军不值一击(因白部都戴童子军帽),态度极为傲慢。接触后激战多日,未分胜负。白崇禧见韩部剽悍,难以力胜,决用智取。一日,白崇禧诈与杨祖德通电话,请他在约定时间配合白部进攻韩彩凤,而将电报线作长途电话线,故意让韩彩凤听到上面的通话,韩部逼于形势,分割上雷的兵力监视杨部。兵力一分,那就显得薄弱了。白部即集中兵力攻其一点,韩部终于溃败。白军克复前水镇时,获得韩彩凤部的大帅旗一面。白军乘胜进攻庆远韩彩龙部,未经激战,韩部即败。彩龙因足疾退走不及,遂服鸦片烟自杀。此役缴获枪械二千多支,并掳获了韩彩龙的灰白色骏马,士气大振。九月二十一日,陆荣廷以所部主力损失殆尽,再度宣告下野,讨陆军事至此完全结束。
陆荣廷下野后,他的残余势力,尽为沈鸿英所吸收,他的防地亦全为其所独占。一九二四年十二月一日,沈鸿英在柳州就建国桂军总司令职,随将所部兵力向贺县、柳州、蒙山三处集中。贺县一路由其子沈荣光指挥,进攻矛头指向梧州。柳州一路由邓瑞征、邓右文指向武宣进攻桂平。当时李宗仁、黄绍竑的所有军力,还不及沈鸿英的一半,估计很难孤军拒沈。白崇禧遂就商西江善后督办李济深,请粤军第一师派兵增援。李济深慨然答应,派第一师第二旅协同作战,由陈济棠指挥其第二旅及夏威所部为右路军,向贺县八步之敌攻击;李宗仁、白崇禧则由梧州驰赴桂平,指挥中、左两路作战。
一九二五年一月二十九日,白崇禧在桂平接到谍报人员报告,知道沈部总指挥邓瑞征指挥邓右文沿柳江而下,以进袭武宣为目标,十分清楚。武宣是桂平的门户,而桂平又是邕梧交通的要道,所以武宣是双方争夺的战略要地。白崇禧即日率领钟祖培营乘火轮拖船,从桂平开动经一昼夜赶至武宣。另外,黄绍竑调他驻梧州的部队由吕焕炎统率自大潢江口经盖岭开到武宣应援。李宗仁驻桂平策应,随后跟进。
白崇禧到武宣的第二天,沈军邓右文部即漫山遍野而来,至少有一个师的兵力。白崇禧只有一营,人数悬殊,不敢作野战,只好闭城固守,待援反攻。敌方炮火很猛烈,白崇禧所住的文庙,也被炮弹击中。白天,白军还可以依靠坚固的城墙抵御敌人,到了晚上,他就要考虑到敌军有偷越城墙进攻的可能。对此,白崇禧只有动员团练和居民携带各类油脂,湿透棉花和纺织物,作为灯火用竹竿伸出城墙外面,照明有如白昼。敌见无隙可乘,终不敢攀登城墙进攻。坚持了两昼夜后,吕焕炎的部队赶到,白崇禧遂下令出击。通过内外夹攻,一鼓击溃了包围武宣的敌军,迫使邓右文退到二塘筑壕固守。
翌日,李宗仁率领的独立营到达新墟,与白崇禧取得联络,决定是日下午二时,向二塘之敌展开总攻击。双方冲锋肉搏,战斗激烈,李宗仁和白崇禧都亲冒炮火,在前线指挥作战。正当战争难解难分之际,李石愚从贵县带援军赶到二塘,威胁敌人的右翼。全军乘势猛攻,邓瑞征遂不支而败,退向黄冕、榴江、鹿寨。一九二五年二月七日,李宗仁、白崇禧不战而进驻柳州。
此时,李宗仁重新部署,以白崇禧为前敌总指挥,统率驻在柳州的部队,进攻桂林。由柳州通往桂林的道路,以蓝马、里定一线最为险要。白崇禧估计沈鸿英必在这里驻有重兵,因而避实就虚,不通过这条要道,另走永福通往良丰的小路,沈军果然全不知道。等到白崇禧的部队到达良丰时,他们还在那里聚赌。一经发觉,就仓皇撤退。白崇禧率军抵将军桥,亲自侦察地势,布置炮兵阵地。沈军在前沿阵地架设着机关枪,白崇禧先命令发炮摧毁敌军的机关枪,双方就这样打起来了。白崇禧刚刚向前走出一步,就被敌方的机关枪弹击中腿骨,这是他在作战中第一次受伤。白军得炮兵的掩护,逐步向前推进,终于逼近桂林城。白军集中兵力攻击南门和西门,故意放松北门。到一九二五年二月十四日,沈鸿英即由北门向湖南零陵撤退。白崇禧于是日进驻桂林城。
白崇禧与陆荣廷悍将韩彩凤作战时,故意造成本部与沈军联盟的假象,以分散韩彩凤的兵力;这一次进攻桂林,又采用迂回包围的战略,使沈军在桂柳间的防线备而不能用。从这两次战例,可见白崇禧足智多谋,他亦因此而取得了“小诸葛”的称号。实际上这个“小诸葛”的称号是沈鸿英军中传出,因为沈军人数此时超过白部五六倍之多,但白崇禧却出奇制胜,终于打败了沈鸿英,这在战史上殊不多见。
一九二五年二月下旬,白崇禧与马佩璋女士结婚。在共度蜜月期间,忽接李宗仁电话,唐继尧(1882-1927,滇军军阀。1913年,继蔡锷任云南都督。1917年,参加护法运动,反对段祺瑞,但又排挤孙中山,暗通北洋军阀。此后,屡次出兵川黔,企图称霸西南,自称“联帅”。1912年被顾品珍驱逐。次年又回滇复职,鼓吹“联省自治”。1927年初,被迫去职,不久病死。)所部唐继虞由贵州入桂,围攻柳州甚急。因此,白崇禧匆匆与爱妻握别,派侯仁松守桂林,白率夏威纵队与郭凤岗第一警卫团各部,兼程驰援柳州。唐继尧为什么派军进犯广西呢?说来有一段古。
四、奉送俘虏兵,“小诸葛”气走龙志舟
一九二三年春,孙中山先生回广州设大元帅府,续行大元帅职权时,曾任命唐继尧为副帅,但唐氏并未就职。一九二四年冬,孙中山先生北上,留胡汉民主持大本营事务。唐继尧留心时局动态,知孙先生北上后患肝癌,势将不起,不禁食指大动,先派代表文俊逸为代表到南宁进行联络。文氏系白崇禧的保定军校三期同学,据他说明来意,唐继尧即出兵经桂入粤,执行大元帅职权。希望广西予以过境之便利。
李宗仁、黄绍竑、白崇禧委派上校参谋孙华佛去昆明报聘,向唐继尧申述广西这几年战乱频仍,人民颠沛流离,不能胜任大军过境的负担,请他不要经由广西前往广州。唐继尧说,此行系国家大事,大军启行在即,不容有所变更。还说要委李宗仁、黄绍竑为军长,另送鸦片烟一百担作为广西军饷。唐继尧此时实行威胁利诱,无所不用其极。
孙华佛回来报告说:“唐继尧设在昆明武华山的副元帅府,布置得富丽堂皇,大厅悬挂着黄色绫缎,俨如皇宫。唐继尧的侍卫皆官封少将,一切全凭唐氏个人的爱恶行事,全无制度可言。”
李宗仁、黄绍竑和白崇禧获知唐继尧决心入桂后,一方面电告广州大本营,预筹对策,一方面又在军事上决定先解决沈鸿英,然后再回师对付唐继尧,以免有后顾之忧。广州接到上项报告,也认为情况严重。特派驻粤滇军第二军军长范石生率部援桂,阻止唐军东下。
唐继尧入桂的部队,分为两路,唐继虞(唐继尧之弟)为第一路总指挥,约三万人,由贵州指向柳州。龙云为第二路总指挥,约三万五千人,由百色龙州进攻南宁。那时广西大军均在桂北,抽调不及。特电南宁守军指挥伍廷飏,唐军逼近时即后撤,以期保守实力;同时从桂北调俞作柏驰援。一九二五年二月二十三日,龙云的前锋部队乘虚进入南宁,即向宾阳挺进。伍廷飏退到黎塘后,与由桂北调来俞作柏取得联络,候命进止。
一九二五年三月一日,范石生部由广州开到梧州即向贵县前进,协同李宗仁、黄绍竑阻唐继尧由南宁东下。三月十一日,李宗仁、黄绍竑、白崇禧、范石生发表了讨唐通电,范石生过桂平时与李宗仁、黄绍竑研议南宁方面的作战计划,决定桂军担任右翼,范军担任左翼。李宗仁沿着贵宾大道向高田进逼,以克复昆仑关为目标,范军则自贵县过横县,经过棠墟向敌右侧迂回,以助桂军进攻昆仑关。李宗仁从三月十六日开始进攻昆仑关,血战了两昼夜,始把昆仑关拿下来。结果,卢汉部退入南宁,但龙云却善于防守,彼此相持很久。
龙云向唐继尧请兵增援,唐氏因此令乃弟继虞从三江、柳城进逼柳州,以图分散桂范两军围攻南宁的兵力。唐继虞入桂的三个军,以第一军吴学显所部战斗力较差,其余王洁修、张汝翼两军都是能征善战之师。黄绍竑因病回梧州休养,便急电白崇禧率部从湘桂边境赶回柳州,并电李宗仁将伍廷飏、钟祖培两部调柳,归白崇禧指挥,另外又电李石愚缩短防线,固守柳州待援。
白崇禧一离开桂林,沈鸿英之子沈荣光即率沈军回袭桂林。因侯仁林防守不力,桂林终于四月二日重入沈军手中。沈部入城,肆意掳掠,白崇禧及其岳父两家家属均受到沈军迫害。白崇禧夫人马佩璋住进德国医院,才幸免于难。白崇禧在进军柳州途中,接到桂林失守消息,但因柳州方面军情紧急,无法两头兼顾,只好继续南进。
白崇禧率部到中渡时,忽接到黄绍竑从东泉方面打来的电话,告知敌我形势。黄绍竑发现柳州吃紧,力疾从速,赶来柳州指挥。当他到埗时,李石愚已经中弹身亡,情势异常危急。当即指挥方从南宁方面调来的伍廷飏、钟祖培两部,以一小部连夜由柳江南岸绕到马厂附近渡河,向滇军吴学显部侧后进攻;其余主力于拂晓分两路突围而出,敌军猝不及防,纷向沙塘沙浦逃窜,企图与唐继虞带来的主力会合。此时唐继虞已过长安,向柳州前进。黄绍竑遂率所部到东泉,准备同白崇禧两面夹攻,将其消灭。
白崇禧在电话中,主张把他所部由中渡迂回到沙浦的后面,作大包围的态势。黄绍竑却反对这一作战方针,他说,唐继虞的兵力远胜于我,且我军久经作战,劳师袭远,采取迂回战术所冒风险很大。两人争持很久,最后白崇禧尊重黄绍竑的意见,以主力向沙浦前进,以一小部作小迂回,向沙浦后方配合正面攻击。
次日凌晨,黄绍竑即下令向沙浦攻击,战斗非常激烈。争夺白马山,五得五失。下午三时,白崇禧的先头部队夏威所率两个团,即加入右翼支援伍廷飏部,一举占领白马山,白崇禧攀登白马山头观察阵地,发现唐继虞部的交通完全依靠沙布的浮桥。他对夏威说:“如果能够破坏这座浮桥,敌人的命运就在我们掌握之中了。”于是下令炮兵向浮桥开炮,炮兵连长罗传英报告说:“我们只有五发炮弹了。”白崇禧说:“照我的命令办。”幸而第二炮便击中浮桥,把它毁了。钟祖培的左翼亦同时进攻,敌见前后左右均受威胁,而正面的攻击又非常猛烈,遂不支溃退。及至河边,浮桥正断,被逼下水,淹毙者甚多,缴械被俘的两千多人。这是在统一广西战役中最激烈的一次战斗。守城的吕焕炎对白崇禧说,因城内形势危急,特卜卦问吉凶,得卜辞两句:“劝君不用忧强虏,白马将军一箭摧。”人们对后句皆不解其意。次日见白崇禧骑白马来到,众乃恍然。这匹白马是白崇禧从韩彩龙那里掳来的。白氏原有的黄马因追沈军折了前足故换白马。
四月六日,白崇禧将击溃唐继虞的战况电告李宗仁:
(衔略)长安方面之敌,被我军在沙浦围击,缴获步枪二千六百支,大炮三门,机关枪两挺,俘虏二千二百余名,溺水死者六七百人,其总指挥王洁修、旅长何世雄、团长何玉章均被溺毙。现唐继虞部所存部队只有警卫军千余人及由柳败溃之吴学显部千余人,合共沈鸿英部,最多不过四千余人。查沙浦敌我两军战斗时,沈鸿英率残部合吴学显部到太平,意欲前来沙浦增援,适沙浦之敌被我歼灭,遂连夜退窜大良、潭头一带。我军日内即向长安才面攻击前进,扫清残敌。已经电令桂林徐司令启明率领所部前来古化方面协同梁华山、曾军伟司令袭击滇军后方,以期一网打尽。滇军辎重烟土三百余担均在长安,无路可逃。夺获甚易。白崇禧叩鱼。
唐继虞既败,白崇禧特从俘虏中选出精干士兵百余人,由一官长率领,拿着白崇禧的名片从柳州去南宁见滇军第二路总指挥龙云,名片上写着:“志舟总指挥:南宁鏖战多日,损失必多,特送上云南子弟以资补充。”白崇禧并不是开龙氏的玩笑,实欲打击他的士气。但龙志舟(龙云)很顽强,直到七月二十二日,因有见所部士兵一吃黄瓜就病死,再不能维持下去了,才自动撤出南宁,退返云南。依照白崇禧的原定计划,要桂军与范石生部切实合作,断龙云归路。惜俞作柏私心自用,在前进途中赶往龙州抢取滇军存在那里的烟土,破坏了整个的追击计划,否则龙云几难有生还之望。
滇军退回云南后,广西终于完成了统一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