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楷第与也是园《古今杂剧》的学术因缘

孙楷第与也是园《古今杂剧》的学术因缘

——以近年所见孙氏书札及校补本为新史料

潘建国

内容提要:1938年5至6月,也是园《古今杂剧》在上海被发现及购藏,远在北平的孙楷第闻讯于1939年8月3日赴沪,阅曲于商务印书馆,前后月余,抄录资料,审读校记,参与商务印书馆编印《孤本元明杂剧》选目诸事宜。返京后,乃以一年多时间撰写二十万言《述也是园旧藏古今杂剧》,初刊于1940年12月。书以郑振铎1939年11月刊出之《跋脉望馆钞校本古今杂剧》为学术基础和参照,讹误处考辨纠正,简略处深化细化,未及处开掘拓展,遂成为一部研究《古今杂剧》的学术力作,并赶在商务出版《孤本元明杂剧》之前,为其确定编次、撰写提要提供了学术支持。是书刊行后,孙楷第精益求精,复时加删润修订,并于1953年由上杂出版社推出修订版。其后,孙楷第仍亲笔校补不辍,形成“校补甲本”“校补乙本”。若细加检阅,可知其修订校补主要包括三个方面,即文字删润、史料增补以及学术观点之局部更新。可以说,孙楷第后半生与《古今杂剧》存有特殊之关系,其间因缘遇合,若即若离,令人唏嘘感念不已。

关键词:《古今杂剧》 脉望馆 也是园 孙楷第 郑振铎 元明戏曲

也是园旧藏《古今杂剧》(下文简称《古今杂剧》)是20世纪戏曲文献最为重要的一次发现。发现者郑振铎曾惊喜地宣称,“这个收获,不下于‘内阁大库’的打开,不下于安阳甲骨文字的出现,不下于敦煌千佛洞抄本的发现”[1],洵非过誉。这批珍贵文献的发现、购买以及借给商务印书馆选印《孤本元明杂剧》的过程,本就富有传奇性,而一切又发生在抗战爆发、民族危难之际,更增添了一层可歌可泣的悲壮色彩。关于此,前人已颇有考述[2],近期《校订元明杂剧事往来信札》的编印出版[3],复令更多当年的细节浮现于今日读者面前,可知其时此书周围活跃着诸多学者、图书馆员、古籍收藏家、出版家及古书商的身影。若以学术贡献而论,最值得关注者,则莫如郑振铎、王季烈及孙楷第。本文拟利用近年新见书札及校补本史料,探考孙楷第与《古今杂剧》之间的学术因缘始末[4]

一 赴沪阅曲及参与《孤本元明杂剧》选目审读

孙楷第最初得知《古今杂剧》的信息,乃源自其任职的北平图书馆副馆长袁同礼(字守和)。1939年7月25日,他在写给张元济的信札中说:“前累接守和先生书,悉也是园旧藏曲本由公选定付印,以校酬(雠)需时,杀青有待,总可成功云云。”[5]实际上,早在1938年5月,郑振铎发现《古今杂剧》下落之初,便数度函电袁同礼,鼓动北平图书馆购买。袁起初态度积极,后因书贾将书价抬至万金,他只能表示“望洋兴叹”[6]。幸好,郑振铎通过卢前(字冀野)成功游说国民政府教育部以九千金购下此书,而且,经袁守和的游说,教育部同意在借给商务印书馆选印出版后,全部原书由驻沪代表(即郑振铎)“监交国立北平图书馆收藏”,兜兜转转,此书所有权最终仍归属北平图书馆,可算是一个意外之喜。至于袁守和屡屡致函孙楷第通报《古今杂剧》的信息,可能是因为孙楷第此时正对元明戏曲深感兴趣,作为《古今杂剧》的收藏单位,北平图书馆需要了解和研究此书的版本情况及学术价值,而孙楷第无疑就是馆内的最佳人选。孙楷第在7月25日的信中告诉张元济:“本月梢、下月初或南行一游,届时便诣崇阶修谒”,预告了自己准备赴沪阅曲的计划。

孙楷第抵沪的时间,大概在1939年8月3日[7]。动身之前,傅增湘[8]分别于1939年7月26日、28日两次致函商务印书馆张元济,予以绍介:“兹有门人孙子书(楷第)及馆员赵斐云来沪,欲刊教育部所购之元人曲抄刻各种”,“兹孙、赵二君来申,祈拨冗赐以颜色为幸”。[9]有了傅增湘推荐,再加上袁同礼和北平图书馆的这层关系,孙楷第在沪期间,甚得张元济关照,查阅《古今杂剧》自然也是一路顺利。9月7日,孙楷第离沪回京,在沪时间共计36天。[10]回到北平后,他还请傅增湘致函张元济,转达谢忱。[11]那么,孙楷第寓沪期间究竟完成了哪些与《古今杂剧》有关的工作呢?

在展开论述之前,不妨先来梳理一下截至1939年8月初,《古今杂剧》购买、商议出版、签订契约、书籍移交、启动整理的情况[12]。为便于观察,兹以时间为序罗列于下:

1938年

6月4日,郑振铎与古董商孙伯渊签订购买契约,支付千元定金。

6月18日,郑振铎取回六十四册《古今杂剧》原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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