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我的焦虑与不安

第25章 我的焦虑与不安

在英国获得律师资格不难,难的是执行业务。法律理论知识倒是用过功夫,但是就是缺乏实际的执行业务训练。我也用心学习过《习律一助》,但就是不知道如何运用于实践。

书中有一句格言是“应用自己的财产应使其无害于人”,但我就是不知道怎样理解这段格言的思想,并把它运用在我为当事人争取权益上。虽然我通读了书本中所有重要的案例,可它并没有在我的业务实践上给我更多的自信。

我压根就没有学过印度法律。对印度教徒和穆斯林的法律,我完全是个门外汉,我连怎样写起诉书都没有学过。听了费罗泽夏·梅赫达爵士在法庭上大展经纶的故事后,我感到很奇怪:他在英国是怎么学到这种功夫的。对他那法学意识的敏锐我不敢奢望,然而让我深感不安的是,我没法确定日后自己还能不能将这种职业作为生计之道。

还在学法律的时候,我心里就有这种焦虑和不安的困扰。但我把这些告诉身边的朋友的时候,有个朋友建议我去向达达巴伊·奥罗吉请教。我说过在去英国的时候,我曾经带着给达达巴伊的介绍信,只是因为我觉得没有资格给这么大的人物添麻烦,所以拖了很长时间才把信交出去。每逢他的演讲我都去听讲,那也只是坐在讲堂的角落里听,等饱了眼福和耳福后就自行回家了。

为了利于和学生接触交流,达达巴伊曾建立了一个学会。我经常去参加学会的集会,在那里,我欣喜地看到达达巴伊对学生的那种关怀和学生对他的尊敬。就这样一些时日以后,我鼓足勇气向他递交了介绍信。他对我说:“你随时可以找我谈谈。”但我一直没去。我想除非万不得已,是不该麻烦他的。所以那时我没有听从那位朋友的建议去找达达巴伊先生。后来我不记得是否还是那位朋友把我介绍给弗立德烈·宾卡特先生。宾卡特虽然是保守党员,但对印度学生的关怀是无私的。我和许多学生一样请求拜会他,他答应了。这次拜会使我永远铭记心中。他对我以朋友相待,我的悲观情绪在与他的谈笑中消除了。他说:“难道每个人都应该成为费罗泽夏·梅赫达吗?像费罗泽夏和巴德鲁丁这样的人毕竟是凤毛麟角。一个普通的律师不见得要非凡的本领。只要诚实勤恳,维持一种生活就足够了。不是所有的案子都那么繁杂难办。好了,你能说说你都读过哪些书吗?”

我说了我读过的几本书名称后,可以看出弗立德烈·宾卡特刹那间的失望。很快他的脸上便洋溢着笑容。他对我说:“我知道你遇到的困难。你读的书不多,又不懂人情世故,甚至连印度的历史你也没读过。这些是做律师必需的东西。当律师,就得通晓人情,还应该有一种观人相貌知其品格的能力。了解印度的历史虽然和律师业务关系不大,但这却是你应该学习的知识。你可能都没读过凯依和马尔逊的《1857年兵变史》[1857年印度人民大起义,从18世纪中叶开始,英国人采取蚕食的方式逐渐征服了印度,在政治上、经济上、宗教上和军事上进行了重大的变革,引起残余的王公贵族的恐惧和人民的不满,于1857年5月首先在德里附近英国的土著雇佣兵(印度人)中发生了兵变,印度中部各地英国人统率的印度兵群起响应,几个月内席卷了恒河上游的广大地区。这就是印度历史上的所谓‘兵变’]。真是这样的话,建议你去读读这本书吧,有关人情世故的书你也应该读一两本。”这几本书就是拉伐拓和申梅尔品尼克等人讲述相貌学的著作。

我非常感激这位可敬的朋友。当面对他的时候,他的直率和诚恳使我的所有恐惧完全消失了,然而离开他以后,我又开始不安起来。“观人相貌知其品格”成了我心头挥之不去的问题,回家的路上我一直想着这两本书。第二天我就买了拉伐拓的书,而申梅尔品尼克的书已经断货。拉伐拓的书读起来晦涩难懂,比斯尼尔的《平衡法》还难读,而且枯燥乏味。

我没有从拉伐拓的书学到多少知识。宾卡特先生的建议也没有对我有直接用处,但他对人的情谊却使我深受鼓舞。他那热情爽朗的笑脸使我记忆深刻,他的话言犹在耳:费罗泽夏·梅赫达非凡的才能并不是成就一个杰出律师所必需的;只要有忠诚和勤奋就够了。于我而言,忠诚和勤奋这两点,自问还说得过去,想来这也算是一点对自己的安慰吧。

凯依和马尔逊的书我在英国没能读成,但我决心一读,好在我到南非以后终于读到了。

带着些许无奈的既憧憬又绝望的复杂心绪,我搭乘“阿萨姆”号轮船在孟买登岸。由于港口的风高浪大,我只能搭一艘小艇靠向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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