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拗沧桑

难拗沧桑

一贯以“狂”行事的杜审言,却敌不过命运的沧桑、时间的考验。

当他的谦卑与无奈禁不住从他的诗句间流淌出来的时候,我们看到了他人性的另一面。

独有宦游人,偏惊物候新。

云霞出海曙,梅柳渡江春。

淑气催黄鸟,晴光转绿苹。

忽闻歌古调,归思欲沾襟。

——《和晋陵陆丞早春望游》

因为他经历了沧桑的磨砺,因为他饱饮了思念的烈酒,所以,自然的那些微小的变化都让他心惊魂动。

因为他担心,在自然的每一次更改之后,自己还能不能如期回归故里。

只有他这类远离故乡外出做官的人,才会对物候的转化更新特别地敏感。海上,云霞灿烂,旭日初升;江南已是梅红柳绿,江北才刚刚回春。和暖的春气催促着黄莺歌唱,晴朗的阳光下,绿萍的颜色在渐渐加深。这时,他忽然歌吟起古朴的曲子,勾起了人们思归的情绪,叫人禁不住泪满衣襟。

又是一年芳草绿,又是一度物华新。自己却形只影单,独在异乡,情难已矣。偏偏在此时,览读到友人的诗章,寄予于悠远古调里的情致,令人难以自胜。

天地浩阔,己心渺小,异乡的精彩难以挽留欲归之心。归思之切,打湿了这个明艳的春天。唯与友人唱和,暂遣愁思,聊解忧怀。

古歌是一剂药引,却难以治愈诗人对故乡、对亲人的思念。再美的景色也留不住诗人的归心。江南的风雅里流淌着一个“宦游人”幽雅的情趣。岁月飞逝,仕途艰辛,惆怅总是难免的。于是,有了这首诗。

忽闻古调而欲归,实是诗者的矫情,自己在仕途久不得志才是他真正思归的原因!或许,诗者言归是另有所图,施的是欲擒故纵之法亦未可知。更何况,“欲沾襟”而非真正的“现场直播”,别人不予理睬也属常事——见得多了,也就熟视无睹,见怪不怪了。

再“狂”的人,也敌不过一天天流逝的时间。春天已经来了,春光如此美好。但在诗人心里,意味着他拥有的时间又少去了一年。此时,他想到的已不是如何在春天里“狂歌”,他想找一个地方卸去“狂劲”,首先想到的是他离别多年的故乡!

他要借故乡的清静使自己彻底的清醒,以一双平常的眼睛,透过春光逝水,穿越莺歌燕语,好好地去看看身边的世界,看看平凡生命的底色。

“狂”不应该是我们固有的本色。“狂”仅仅应该是我们某个时刻对自己的坚信。杜审言到底也没有将“狂”进行到底,诗写到最后,早没了底气。

写这首诗时,诗人当时大概在江阴县(今江苏江阴)做小官,仕途失意的悲,自不必言说。与友人晋陵陆丞一同出游的时候,陆丞作《早春望游》,杜审言因其诗触动了伤感的神经,写下这首和诗。网上搜索,陆丞的诗难得。独留下杜审言的和诗,足见其诗的地位和影响。

如此看来,杜审言“大唐第一狂客”的名号多少还是要打点折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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