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愿入伍
自己不能胜任的事情,切莫轻易答应别人,一旦答应了别人,就必须实践自己的诺言。
——乔治•华盛顿
请缨出使俄亥俄
17至18世纪,英、法两个老牌帝国之间,为争夺世界霸权和瓜分殖民地,展开了全球性的军事斗争。北美新大陆是双方争夺的焦点,在这块尚待开发的大陆上,他们力图多占土地,扩大势力范围。
1753年春,1500名法军在伊利湖南岸登陆,派遣了许多部队向前推进,眼看俄亥俄河两岸大片土地将要落入法国人之手。英国人岂肯坐以待毙!英属各殖民地纷纷加强了战争准备工作,弗吉尼亚的城乡变成了大兵营。
身为总督的丁威迪先生,也是俄亥俄公司的股东,职责在肩、利害所系,理所当然对局势的演变严重关切。经过深思熟虑,决定在加强战备的同时,必须派遣一名特使,直接去见法国军方长官。
特使的任务有三:第一是公开向法军方面递交一份正式书面抗议。警告法方不要轻举妄动,军事冒险将会造成严重后果。第二个任务是笼络俄亥俄地区的印第安部落,阻止他们倒向法国人。第三个任务是沿途观察作战地形、刺探法军的兵力部署,特别是摸清后续支援部队的动向。
这是一次重大而艰难的使命,事关和、战大局,何况沿途崇山峻岭、毒虫猛兽、风暴冰雪,自然环境极其险恶。加之印第安人态度反复不定,稍有不慎就有生命之虞。因此特使的人选,令丁威迪伤透脑筋,一筹莫展。前些时候曾派人去过法军司令部,可是使者慑于法军的威势,还没到达目的地便知难而退。
20岁刚出头的华盛顿升任少校民团副官虽是春风得意,却很有自知之明。副官的职责是组织、训练民兵,但毕竟没接受过正规军事训练,更没有参加过实战。因此他把土地测量和庄园事务暂时搁置一边,集中全部精力和时间,努力学习军事知识,研究作战技术。
华盛顿从费尔法克斯勋爵那里借来一批军事理论书籍,日夜刻苦攻读。同时他专门聘请了两位军事教员,虚心向他们请教。一位教员名叫穆斯,主要指教战术、战法和各种枪械的性能,以及战场队形的变化。另一位名叫雅各布•范布拉姆,当年劳伦斯的战友,作战勇敢过人,精通剑术与格斗。
华盛顿向他学击剑和实战经验。他还从民团人员中挑选部分骨干前来接受培训。一时间,他把弗农山庄变成了临时军事学校。除了积极练兵备战,他每天必读当地报纸,时刻注视事态的发展。
在这关键时刻,费尔法克斯上校起了穿针引线的作用,他把上面特使难寻的情况告诉了华盛顿。
这又是极其重要的一次机遇!华盛顿立即作出决定:亲自到弗吉尼亚首府威廉斯堡去,面见总督丁威迪先生。确切地说,他不算“毛遂自荐”,而是“主动请缨”;是自讨苦吃、甘冒风险。
丁威迪先生在两天之前,就得到费尔法克斯推荐华盛顿的信件,细读之后不由喜出望外,终于找到了担当此任的最佳人选。现在华盛顿赶来主动请缨,两人长谈之后,丁威迪当即决定:授权华盛顿少校,担当出使法军司令部的重任。
这时英兵已经逃走,印第安人就更加大胆了,各地的村落都遭到他们的袭击。事到如今,有谁能肩负起防守这个危殆的边疆的大任呢?大家的视线,全部集中在华盛顿身上。可是,他在战场上感染的那场热病,还没有痊愈,脸色还是那样苍白。
“你又马上想到山地里去吗?这简直是胡闹!乔治,你还在生病呢!你为什么这样急于求功名。荣誉,那是跟你头上的头发一样,是慢慢地长成的。目前,你最重要的事情,是休养。”妻子对于这一个她内心所器重的青年的名声日见显著,当然是非常高兴;可是,她更关心着华盛顿的健康。
“夫人,现在山脉对面的殖民地,全部暴露在危险状态中。甚至,连费亚华克斯爵士的情况,也使我非常担心。我们的国土,不去守护住的话,怎么行呢?”
这样,华盛顿就接受了丁威迪先生的呼唤,决心重新站起来奋斗。
他的母亲听到了这个消息,非常不安,立刻写信来阻止他,无论如何要他打消出马的念头。他也马上写了这样一封回信:
妈妈:如果我能避免前往俄亥俄的话,我一定照您老人家的吩咐去做,可是,如果国家要求我担任这个职务的话,我绝对不能拒绝!
华盛顿聘请了向导、翻译、医生、顾问等随行助手共六位。物资也做好了充分准备,带了赠送印第安人的礼品,购置了马匹、帐篷、食物、医药和日用品。准备停当,一行七人于1753年11月15日从威廉斯堡起程,向法军驻地伊利湖进发。其间距离不少于1600英里。那时的北美交通十分闭塞,尚无舟车之利,唯有马匹代步。
时值初冬季节,已经下起了雨夹雪。河流开始冰冻,沿途的艰苦危险可想而知。他们一路马不停蹄,经弗雷特烈克斯堡,翻越兰岭,穿过海拔1700米的“大草原”,走出暗藏危机的沼泽地带,几乎每前进一里路都要付出很大代价。
路经达阿勒民尼河时,华盛顿从军事角度意识到这地方很险要。经仔细观察,发现两河交汇处是法军南下必经之路,也是英军筑堡固守的最佳地点。他把这些资料牢记在心,后来专门写出了书面报告,并派兵筑堡守卫。
他们在途中得到一个重要信息:有一个称亚王的印第安部落首领,目前对英国持友好态度,并提供了一些有关法国军队的情报。在英国属地,长期以来白人和印第安人之间存在矛盾。法国插进来挑拨离间,印第安部落反水倒戈是意料中的事。因为无论英国人或者法国人,从来都没给印第安人带来福音。华盛顿想争取亚王,共同来对付法国人。
于是,华盛顿他们带上珠贝和烟草作礼物去拜会亚王。亚王50岁,魁梧健壮,勇猛过人,讲究信义,富有强烈的民族主义精神。看来他比较了解白人社会,包括白人作战的方式。他在各印第安部落中享有很高的威望,被公认是“王中之王”。
华盛顿向他说明来意,并建议共同对付法国人。亚王采取了主动的友好合作态度,用野味热情款待了客人。当晚亚王开言就告诉华盛顿,法国兵杀害了他的父亲,并将其尸体烹而食之。因此他与法国人有深仇大恨,势不两立。接着又介绍他所知道的有关法军活动的详细情报。还怕翻译有误,亚王特地画图示意。
华盛顿喜出望外,希望能派几名重要头领作代表,一起到法军据点维纳吉去。亚王应允了他的一切要求。
这次外交活动是成功的,产生了很大的效果。亚王答应说服其他的部落一起行动,断绝与法国的关系。他安排三个部落各派三名代表与华盛顿同行,又回赠一些食物和马匹,供下一段旅途之用。
又一轮寒潮侵来,雨雪交加,一路崎岖泥泞。幸有印第安人引导,避开了好些危险,至1753年12月4日,才抵达维纳吉。在暮霭中,华盛顿最先看见屋顶上飘着一面法国国旗。
他们走进法军指挥所,迎面碰上三名法国军官。说明来意后,法国人按礼节给予款待,答应派人护送他们去柏夫堡法军司令部。尽管法国人在两个堡垒之间修筑了大路,因为数九严寒,雨雪肆虐,又要经过多处泥潭和沼泽,这段路程整整折腾了五天,才到达柏夫堡的河对岸。
负责护送的法国士兵过河去联系后,三个法军军官驾着小船划过河来,殷勤地邀请弗吉尼亚使者进入堡内。但是接待人员说,柏夫堡的最高指挥官外出未回,下面的人不可能作出负责的答复,请使者住下等待。
这正是华盛顿求之不得的好事。他趁此机会不动声色地到处走走看看,三天工夫已把柏夫堡的里里外外基本侦察了个八九不离十,法军的虚实已了然于心中。
三天后,法军驻柏夫堡司令官正式会见华盛顿。那场面百分之百公事公办,司令官看完英国使者呈上的公文后,保持立正姿势像背诵书本似的阐述法国的立场:“法国拥有俄亥俄地区的绝对主权,任何非法进入这一地区的外国人,都将受到严惩!”
华盛顿也如法炮制,向对方阐明英国当局的立场。双方没有争吵没有激动,那是两国政府间的事,不涉及私人恩怨。面对面的双方都只是代言人,奉命办事而已,谁也没有决策的权力。
接下来,华盛顿以非常尊敬口气,要求司令官给予回函,对方照办。在复信中所用词语显得客气而有礼貌,委婉地表示,一定把来信呈送他的上级,由上级来阐明法方拥有该地区主权的确凿证据,更合适一些。公事办完,气氛变得轻松而友好。最后举杯,握手告别。
华盛顿圆满完成了三项任务,就带领随行人员踏上归途。可是返回时气候和道路比来时更加恶劣艰难,沿途经历给他留下了毕生难忘的印象。仅从柏夫堡转回维纳吉,就走了16天时间。他们代步的马匹,终因经受不了寒冷和劳累而日益虚弱,不能再使用了。
最后只得背着行囊背包,像印第安人那样,在没膝的雪地里蹒跚迈步,徒步行走了数百公里。
1754年元旦,华盛顿一行翻越兰岭。1月16日赶回威廉斯堡复命,把法方回函面交丁威迪总督。至此,俄亥俄之行圆满结束。
领中校衔出征告捷
华盛顿带回来的情报,使总督丁威迪及其助手们惊恐不安。他们意识到英法两国之间已无妥协的余地,难免一战。于是决定采纳华盛顿提出的建议:立刻派遣一支部队,抢先在阿勒格尼河与莫诺格赫拉河交汇岔口处,修筑军事堡垒;和当地印第安部落结成反法同盟;着手建立一支400人的民团武装力量。
对于华盛顿来说,这又是一次机遇。
他审时度势,再一次毛遂自荐,并暗中通过各种关系游说活动。几天之后人事安排揭晓,一位名叫乔舒亚•弗赖伊的军官被任命为上校总指挥;华盛顿任其副职,领中校衔。
华盛顿立即走马上任,在亚历山德里亚设立总部,着手招募新兵,可是募兵进行得很不顺利。恰好前方又有消息传来,查明一支装备精良的法国军队正向有争议的地区开进。丁威迪总督只好忍痛答应所请。
为了提高参战人员的积极性,华盛顿决定把俄亥俄边远地区的20万亩土地分配给所有参军的志愿人员。
华盛顿还免除15年的租税,每天发给全体官兵15磅烟草作为津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何况那20万亩土地奖赏,只有赶走法国军队后,才可能兑现。于是许多农家子弟纷纷前来报名入伍,华盛顿的队伍逐渐兴旺起来。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华盛顿只好采取应急措施,从已有人员当中选拔指挥人才。现在法国人大兵压境,总督命令他率领已招募到的兵员,立即开赴俄亥俄前方迎击法军,在第一线全权处理军事。弗赖伊上校则在后方组织第二梯队,随后带领炮兵和辎重跟进。
这样安排体现了总督对华盛顿的重用,让他带兵独立行事,已不是副手的地位。这在某种程度上弥补了物质待遇上的差距,使华盛顿心理得到了些许平衡。一种渴望建功立业的豪情壮志,驱动他甘冒风险,毅然踏上成败难料的茫茫征途。
1754年4月1日,华盛顿率领所部从亚历山德里亚出发了。这支队伍总共120人,未受过严格的训练调教。物资弹药装载在两辆四轮马车上,这就是他拥有的全部家当。
但华盛顿的自我感觉良好,当上了一支军队的实际最高指挥官,颇有“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气概。
尽管华盛顿还没有亲身经受实战的洗礼,但他读兵书得知,胜败的关键在于时间和速度。他必须抢在法军之前到达岔口地区,去迟了就陷于被动。丢掉岔口就可能丢掉俄亥俄。因此,华盛顿催动全军,日夜兼程,和法军展开了时间和速度的竞赛。
第十天,部队到达温彻斯特。华盛顿命令小驻休整,在该地继续招募士兵,并征集马匹车辆。因为有了马车才可能提高速度。募兵倒是比较顺利,增加了30余名志愿吃粮的壮汉;但征集马车却遇到了极大的困难。
农民们对英法之间的战争本不甚关心,不愿意拿自己的财产去冒险。见说服宣传无效,华盛顿不得不采取强制措施。他援引弗吉尼亚民兵法令,向农户强征马车。给被征马车的主人颁发一纸证书,凭此证可到当地政府领取一笔征用费。
即使如此,征集到的马车也只有10辆,还不到预订计划的六分之一,而且都是老马破车,难负重任。
华盛顿不能再等,命令部队继续前进。一路上不顾艰险崎岖,赶着老马拖着破车跋山涉水。任他百般催促,速度就是快不起来。遇到陡坡险路,士兵们只好人力代替马力,帮着推车扛炮。就这样紧追慢赶,4月22日行至中途还是传来消息:法军已抢先占领了岔口的堡垒,威廉•特鲁特上尉带领的小分队不战而降!
其实岔口失守,事出必然。弗吉尼亚议会与总督矛盾重重,英属北美殖民地军事体制弊病太多,军队素质十分低下,后勤保障漫无头绪,民众不积极配合支持等。还有,就是作为指挥官的华盛顿缺乏实战经验,对存在的问题了解不够。
是继续前进,或是向后撤退?先遣部队既已覆灭,后援部队迟迟未到,真是进退维谷,险象环生。
岔口丢失,已无险可守。法国当时是世界军事强国,军队训练有素,装备精良,在数量和质量方面都占压倒优势。进则战必败绩;退则新兵们将不战自溃,还将牵动那些犹豫观望的印第安人倒向法国人!
经过缜密思考,他决定继续前进,而且不能显露出半点动摇犹豫,这样才能稳定军心。他鼓励士兵勇往直前,赶到红石溪俄亥俄公司的货栈。在那里重新修筑工事,防止法军乘胜东进,进而要从法国人手中收复失地,夺回岔口堡垒。
与此同时,他也采取了相应的紧急措施:
第一,集中力量拓宽通往红石溪的道路,以便后续炮兵部队赶到增援。
第二,沿途联络印第安部落,巩固已有的联盟。他派代表转告亚王:弗吉尼亚民团的中校指挥官,正率领强大的军队胜利前进;另有配备足够的大炮、弹药和粮草的部队,将随后开到。只要印第安人和英国人联合行动,一定能打败法国佬,保住自己的身家财产。
第三,他派出信使,骑快马给丁威迪总督送信,要求立即派出增援部队。他又分别给宾夕法尼亚总督、马里兰总督、北卡罗来纳总督写信,痛陈当前形势的危险,指明英属各殖民地的利害一致、唇亡齿寒,为了共同的利益,务必给予兄弟般的支援。
华盛顿很懂得在危难时刻与部下同甘共苦的必要性。他放下指挥官的架子,冒着连绵淫雨,和士兵一起开山修路,一起踩着泥泞急速行军。
他的行动激励着全队官兵去克服千难万险。他的措施不久就取得了效果。信使带来回信:弗赖伊上校带领100人已到达温彻斯特。
马里兰答应派200人的部队前来助战。北卡罗来纳支援的350人正在途中。新英格兰又以600人的兵力,从北路袭扰法军后方,可牵制敌军的行动。
宾夕法尼亚议会承诺拨专款一万英镑资助前线。5月17日,丁威迪总督派人送来一个好消息,称有四个独立连分别经由陆路和水路赶来增援。
所谓“独立连”,就是英国正规军,我们曾把它比喻为“中央军”。它的军官直接由英王任命,不受地方政府的管辖指挥,也不隶属任何团、营建制,完全以连队为单位活动。其官兵待遇大大高出殖民地民团,一副高高在上的优越姿态,打起仗来也不可能密切配合。他们的到来,是喜是忧?是福是祸?不过等级地位的强烈反差,已经在民团军官和士兵中间播下了不和的种子。
1754年5月24日,行军到达被称为“大草原”的地方,亚王派印第安人又送来消息,入侵法军的总兵力约800人。分作两路,其中一股400人左右,以分散小部队的方式,正向华盛顿所部搜索靠近,企图一举消灭英军。
这是上次华盛顿出使俄亥俄时,与亚王订立盟约的成果,当地印第安人都主动帮助英军。法国人虽侦骑四出,却暂时还没有查明英军的准确位置。
华盛顿基本掌握了敌情,马上作出决断:虽然敌强我弱、敌众我寡,但出其不意,突然袭击,吃掉其中一小部分,是有可能的。他亲自与亚王商议了作战方案,要求印第安部落配合行动。
当夜,雨过天晴,皓月当空,但地面依然潮湿泥泞。好像上天着意相助,这样的自然条件最有利于寻找法国人的行踪。亚王派的几名印第安人,带领着华盛顿的突击人员,没费太大的周折就发现了敌人的足迹。
循足印而行,不久就找到了一支法国小分队的宿营地。华盛顿将40名士兵分为两个战斗组,左翼由亚当•斯蒂芬带领,自带右翼,从两侧同时迂回包抄,在距敌人营帐100米处埋伏。
也是法国人活该倒霉。他们自恃兵力强大,营地戒备松懈,新近又在两河岔口不战而取得英军堡垒,根本没料想英军竟敢主动乘夜偷袭。是夜士兵们在帐篷里呼呼酣睡,哨兵蹲在附近打瞌睡,一点都未发现已被包围。
晨7时,天色大明,这时的能见度有利于进攻一方瞄准射击。法国人是遭受到第一排齐射时,才大梦初醒。他们蜂拥而出,各用单发毛瑟枪仓皇应战。
关于这次战斗的过程和结果,华盛顿在战后第三天,曾写有一封家书,得意扬扬地告诉他的弟弟:
三天前我们在此同法国人交战。我们的大多数士兵均随其他支队外出,留在我指挥下的仅有30多名士兵和大约10名印第安人;但我们取得了辉煌的胜利。
战斗持续13分钟,双方猛烈射击,最后法国人退却逃走,但走也无济于事。
因为我们击毙法军12人,其中有他们的指挥官德•于蒙维尔,俘虏21人。
这是华盛顿第一次独立指挥的战斗,可说是初出茅庐、小试牛刀,便显示出了他不同凡响的军事指挥才能。
事后查明,被他们打掉的不是普通战斗部队,而是一支法军特派间谍小队,长期在俄亥俄流域活动。
在荒芜遥远的北美洲腹地,打了这么一场小规模、低水平的袭击战,出乎意外,竟然产生了世界级轰动效应。
欧洲和北美的许多报纸,在显著位置纷纷作了报道。敏感的新闻界意识到,这场总兵力不超过100人的13分钟战斗,很可能成为英法两霸全面大战的序幕。于是小小民团中校华盛顿的名字,一时间成了报刊热点,声名鹊起。华盛顿成了守护边疆的英雄!
率孤军奋战困苦堡
华盛顿本人并没有陶醉在胜利的喜悦之中。1754年,从情报得知,法军至少部署了1000名士兵向这里移动。一些印第安部落见风使舵,转向加入法国人的行列。
华盛顿的部队孤军突出,后勤保障不尽如人意,粮食供应时断时续。
在极端困难的情况下,华盛顿采取了一些必要的措施,比如,加固防御工事;请求弗赖伊上尉紧急率军增援;向丁威迪总督告急,请求人力物力支援;请亚王说服印第安人等。
但他的主要精力还是放在对付法军大部队的进攻上。他做的这一系列安排,不能说没警惕性,不能说不周密。
奇怪的是,法军迟迟没有来进攻。华盛顿严阵以待,敌人不来他们反而忐忑不安。为什么不来进攻?什么时候会突然进攻?令人防不胜防。
在两军对峙中,从后方传来一个坏消息:总指挥弗赖伊上校因病去世了。
弗吉尼亚州议会通过了一个议案:晋升华盛顿为上校,并任命为弗吉尼亚民兵司令。所有华盛顿提出的条件,议会全部接受。丁威迪致函华盛顿,正式通知他晋升上校军衔。
这样年轻的华盛顿,怎会有这么大的声望呢?
华盛顿所以能够得到大家这样的尊重,既不是由于辉煌的战功,也不是由于大的胜利。这完全是从失败于边境中挺身而出,简单说一句,全是从战败中得来的。
他虽然不断地遭逢不幸,可是,总能够勇敢地克服困难,突破难关;他那坚韧不拔的天性,很快地就被大家所认识。
弗吉尼亚的边境非常混乱。“我们要尽量争取时间,大家快走!”华盛顿带着40个士兵,火速地向危险地带出发!
他赶到边境地带一看,只见当地的居民全在恐怖中过着悲惨的日子。许多妇女跪在华盛顿面前哭泣。叫喊,也有些男人高举着双手,哀求华盛顿拯救他们。
“我既然来到这里,你们就不必再害怕。我一定要誓死保护你们。”他虽然这样安慰着大家,可是,要等那些新招的民兵到达这里,还有一段相当长的时间。即使他们到达这里以后,还得加以一番训练才行。
这时,当地有一个毅然下了决心,要站起来抗敌的人,他就是费亚华克斯爵士。
这老爵士的住宅,刚巧建筑在仙南洞溪谷里,正位于森林地带的中心,是印第安人最佳的攻击目标。
“情况是愈来愈危险了,请赶快撤到城镇去吧!”旁边的人尽管苦劝着他搬家,老爵士却毫不动心。
他的回答是:“我是一个老年人,不管是死在印第安人的斧头下,或是死在病魔的手里,都无所谓啦!横竖已经上了年纪,寿命已经差不多了。你们还年轻,爱怎样就怎样去吧!我如果一离开,这邻近一带恐怕不免都要受到糟蹋。好不容易流了那么多的汗,才建设成了现在这样的一块土地,再要让它变成荒地,这怎么行!这对于我来说,是说什么也不能忍受的。”
经他老人家这么一说,附近的佃户、猎户、伐木工人,就一起联合起来,组成了一个自卫团,决定要在这块土地上奋斗下去。
华盛顿司令官也就在这样恐怖不安的气氛中,一步步地把边防军建立了起来。不过,州议会方面,经费的发放,总是不能够应急,甚至士兵的食粮,也经常中断。尽管在这样的情形下,他还是建立了一个数达1900余人的弗吉尼亚边防军。另外,还有700个印第安兵,也来参加这个部队,这全是靠司令官华盛顿个人的威望所致。
8月里的一天,在温却斯泰村子里,举行了一个不平常的仪式。村子里的每一个人,包括穿着工作服的店员,头上裹着包头布的妇女,还有那东奔西跳的孩子们,都来参加。
在罗敦要塞的教练场里,在军乐队响亮的奏乐声中,完成了一次分列式的大检阅。
当那一面边防军的团旗,在旗杆上徐徐上升的时候,司令官华盛顿在团部官佐的护卫下出现了。
“立正!”
当时,全场肃静,鸦雀无声,满场兵士一个个都保持着立正的姿势,挺直着身躯,一动也不动。接着,司令官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来,以洪亮的嗓音,向大家宣读。
宣读完毕,喇叭的声音又响彻云霄。那些孩子们也跟着高声欢呼,大人们更高兴得都把帽子往半空里投掷。
这是一个宣布什么大事的仪式呢?早从一年前起,不论在海面上,在陆地上,在森林里,在山谷里,到处与法兰西争斗的英国,终于向敌国发出了正式宣战的宣言!
如今华盛顿名正言顺地成了弗吉尼亚军队的总指挥官,弗赖伊所部一百余人马归他指挥。权力和担子较以前更重了。
华盛顿新官上任,大刀阔斧整顿全军,表扬、提升了一批优秀将士,撤换了不称职的人员。
同时抓紧时间修筑一座坚固的大碉堡,以利固守。每天催促进度,士兵们苦不堪言,就给碉堡取了个很不雅的名称——“困苦堡”。
另一件大事是独立连一百余人来到前线增援。独立连还未到之前,丁威迪总督在信中就提醒华盛顿要“特别的尊重”。
独立连指挥官麦凯先生的军衔不过是一员上尉,职别低了三级,“尊重”到何种程度才算“特别”呢?但是作为军人,在礼仪上和态度上要“特别尊重”,绝对不能搅乱指挥系统的上下关系。
说得直白一点,就是谁指挥谁。是上校总指挥向一个连队发号施令呢,还是上尉连长向整个弗吉尼亚民团发号施令?这个问题不是个人争夺名位,若不明确,打起仗来后果不堪设想。这件事实在叫华盛顿挠头。
尽管华盛顿心中不悦,还是小心翼翼地迎来了独立连。麦凯上尉给人第一印象还是相当不错,显得很有教养,谈吐温文尔雅,颇具绅士风度。可一接触具体问题,矛盾就暴露出来了。
第二天,华盛顿按常规派副官送去部队的口令和暗号,想不到碰了个硬钉子。
麦凯上尉摆起中央军的架子,他要另建营地,自定口令暗号。还态度傲慢地声称:殖民地总督无权任命一个军官来指挥英王陛下亲自委任的上尉!
华盛顿气得火冒三丈,但想到大战在即,还是顾全大局,就一直忍辱负重。
既然好久不见法军来进攻,华盛顿组织士兵继续开拓通往红石溪的道路。
华盛顿带领士兵们修路干得汗流浃背,“独立连”官兵却坐在浓荫下乘凉观望。
中央军说,除非每人每天发十先令的报酬,否则不会为八个便士而折腰。
一句话,麦凯上尉不承认华盛顿上校的指挥权。华盛顿上校也不愿接受麦凯上尉的意见。
于是,修路部队自往前修,而独立连就留守在大草原,兵分两路各行其是。
印第安人也看出,处于劣势的英军内耗已公开化,败势已成定局。
而且,华盛顿一方面对独立连的霸道作风愤愤不平,同时却不能平等对待印第安人。
加上后勤供应跟不上,士兵待遇低下,衣衫破烂,缺少皮靴,几乎闹得缺粮断炊。
印第安人当然不愿再替英国人效力卖命,酋长们各找借口纷纷离去。
这一来英方的力量进一步遭到削弱,没有当地人的支援,变得耳目闭塞,情报不能及时获得。
在这种困难的形势下,华盛顿仍未充分认识到面临的危险,不是集中力量原地固守待援,而是坚持分兵修路,进军红石溪。
先头部队送来惊人消息:法军已在岔口修筑了永久性防御工事。
碉堡修得坚固宏大,名唤“迪凯纳堡”。这也是向世人宣告:这块地方已属于法兰西!
近日来,法军以迪凯纳堡为基地,集结了800名法军和400名印第安人,要对华盛顿部队发起大规模进攻,以报大草原战败的一箭之仇。
法军总指挥是一位老谋深算的职业军官,深谙用兵之道。他并没急于实施他的报复计划,而是集结更多的部队,选择敌军逐渐松懈的时刻,出其不意给予对手毁灭性的打击。
华盛顿侦知敌人的意图时,处境已十分不妙。英军远离基地,无堡垒可依托,无地利可防守,无论打运动战或打阵地战,都极其不利。
他唯一能做的,是命令修路部队停止前进,同时派人通知先头部队和独立连三支部队会合一处,总共兵力400人左右。然后全军尽快后撤,争取在法军进攻之前,撤回到大草原的困苦堡固守。
前进艰难,撤退也不易。由于车马缺乏,陆续运来的武器弹药、粮食辎重,全靠肩扛手抬。最重要、最困难的莫过于九门大炮,万万不能落入敌军之手。
快速行军暑热难耐,官兵苦不堪言,不少人中暑病倒。华盛顿把坐骑让出来驮运枪支弹药,他自己和士兵一样徒步急行。
他的私人行李雇请一名健壮士兵挑运,也得掏腰包付给酬金。
最恼人的是独立连,还是那副老爷样子,绝对不肯助一臂之力。
1754年7月1日,这支队伍总算撤到大草原困苦堡,等待后方派兵增援。
还没等英军做好准备,法军就已经追上来了。7月3日凌晨,一发尖厉刺耳的枪声宣告攻坚战的开始。近1000名法军把困苦堡围得水泄不通。
华盛顿命令全体300多名官兵保持镇静,不许擅自出击,只能利用工事掩护,进入射击位置等待敌人接近,听命令才开枪。
整个白天双方不停地枪战,法军和印第安人利用树木掩护,步步向前逼近,但始终没能进入60米距离之内。
时近中午,天下起大雨来,困苦堡周围尽成泽国。
士兵继续冒雨对射,打到傍晚,英军减员已达三分之一。未受伤的也是饥肠辘辘,浑身湿透。
更糟糕的是弹药被雨水浸湿,滑膛枪淋得无法使用,射击逐渐减弱。幸亏天色已晚,雨下得越来越大,伸手不见五指,两军自动停战。
法军方面因为没有工事的掩护,伤亡损失更大一些。虽然凭着人数上的优势,明日还有力量组织新的一轮攻击,但也承受不起更大的消耗。
7月3日8时,法军派人到前沿喊话,建议英方派人谈判。华盛顿起初断然拒绝谈判,但看到阵亡者的遗体和大量的伤员,率领全军突出重围已不可能,再战下去,力量的对比太悬殊,结果可能是全军覆没。
经过再三商议,英方派出通晓法语的范•布雷姆等三人与法军交涉。
双方几经讨价还价,法军表示让步,于午夜达成一项体面的“投降协定”,双方指挥官在上面签字生效。
第二天上午,华盛顿安排范•布雷姆上尉和斯托波上尉留下充当人质。
为了保持大英帝国的体面,不能让上尉军衔的人质太寒碜,华盛顿从私人行囊中找出一件精致的绒面料镶银边的外套,和一件高级大红色背心给范•布雷姆穿在身上。
然后,按照协定,华盛顿率领残部撤出困苦堡。在他们的词典里,他们是战败者,但不是变节者。
为形势所迫停止了抵抗,免除了无谓的牺牲,但保全了士兵的生命,也就保存了有生力量,何况并未放下武器。
华盛顿要求部下换上干净的军装,举着军旗,扛着枪支,搀扶着受伤的弟兄,默默地操齐步走出弹痕累累的碉堡。这次的失败,从反面给他上了极其重要的一课,使他学会了正确对待挫折。
关于困苦堡之役,英法两国官方发布的战果统计,差异之悬殊着实令人十分吃惊。
法方宣布:击毙击伤英军一百余名;至于己方的伤亡,法军及印第安人中,仅阵亡两人,伤17人。
英方则根据华盛顿向总督送的报告称:我方阵亡27人,伤70人。敌方的死伤数字不详,但据敌军中一些荷兰人向我方某位同乡透露,伤亡总数超过300人。
当夜法军一直忙于掩埋尸体,次晨还未埋完,足证其可信云云。而弗吉尼亚的报纸又在此基础上称打死打伤敌人900名。
战场上亲自操炮发射
从1753年10月奉命出使俄亥俄,到1754年7月困苦堡战败撤回,华盛顿有十个月都处在高度紧张的斗争中,人已是心力交瘁。
尤其这年11月,英国政府颁布了一个新条例,规定:英王及英王在北美的总司令所委任的军官,其地位应在殖民地总督所委任的军官之上。
地方部队的军官在和英王委任的军官一起共事时,不以军阶论高低。英政府美其名曰“消除正规军与地方部队之间在指挥权上的矛盾”,明眼人一看便知,这是带有明显歧视性质的政策。
在弗吉尼亚,民团撤销了团级建制,分散为连队活动。取消高于上尉衔的军职,民团连队均由正规军的上尉连长指挥。
这项政策的出台,严重地损害了北美殖民地民众的尊严和他们对母国依恋之情,引得各州军界一片哗然。
华盛顿本是血性男儿,他的自尊心和事业心极强,绝不甘心过窝囊日子。一怒之下辞去军职,返回自己的弗农山庄,过起隐居生活来。
正当华盛顿在乡下离群索居,埋头经营庄稼,不问朝政的日子里,万万想不到他的大名却再次引起大西洋两岸的关注,成为国际瞩目的新闻人物。
本来两个回合的大草原之战,英法两家各胜一局,打成平局,但是双方不愿握手言和,蓄意扩大势态,再挑争端。
由于政治的需要,华盛顿的私人信件刊登在《伦敦杂志》上。他率领40名勇士奇袭于蒙维尔营地、全歼敌军的特写,上了伦敦《绅士杂志》。
有家报纸在评论中说:
我们勇敢的军人依然活着回来,继续为他们的国王和祖国效劳。
华盛顿的英雄伟绩轰动了上层社会,连英国国王也在兴高采烈地谈论他。1755年春,局势又发生了变化,好似上帝刻意安排,他的隐居生活该结束了。
英国政府最高决策层鉴于英军在困苦堡的失利,大片殖民地有落入法国手中的危险,便把注意力转到北美。
经过一番周密的谋划,决定采取大规模的军事行动,彻底打垮老对手法国在北美的军事力量,以保障日不落帝国的霸主地位。为了实现这一目标,政府动用了最精锐的作战部队,组成赴北美远征军。
统率这支远征军的最高指挥官,是60岁的宿将爱德华•布雷多克少将。具体作战目标,是收复被法军抢占去的俄亥俄河交汇岔口的迪凯纳堡。
华盛顿自奋战困苦堡后,利用这段时间,他进行了深刻反思,总结了主客观原因。他清醒意识到,英法之间全面大战就要爆发。他在养精蓄锐、等待时机。
收到邀请信后,他急匆匆赶去与布雷多克将军见面。将军很高兴,说人才难得,便正式任命他为将军的上校副官。
需要说明的是,华盛顿是以自愿人员的身份入伍的。所谓上校副官是个虚职,既没有实权又没有薪俸,还得自花费用购买军装马匹上前线,单纯从经济得失看,可说是一大笔亏本买卖。但他主意已定,不为经济得失和母亲的阻拦而动摇。
1755年5月,人马集结于坎柏兰堡待命,加上民团、印第安武士,总兵力达到1600人。
6月初,17响礼炮鸣过,部队奉命出发,目标是攻占法军盘踞的迪凯纳堡。
华盛顿非常了解北美风土民情,有和法军交战、与印第安人结盟的经验。这些无疑都是极其宝贵的、也正是布雷多克将军所缺乏的,华盛顿作为参谋人员,其职责就是向主帅提供情况,条陈参考意见。
但是,实际情况不是这样。华盛顿的许许多多好的建议和忠告,均未被重视采纳,反而引起不断的争执辩论。
令人扼腕叹息的是,布雷多克能发现人才,却不会使用人才。看来,“叶公好龙”的典故不只是中国人的专利。
开始就得到可靠消息,迪凯纳堡的守备力量很薄弱,如果抓住时机长途奔袭,必可奏奇效。华盛顿建议兵分两路,将军亲自统领精锐部队轻装疾行,给敌以突然致命一击。另一路运载辎重补给品,作为第二梯队随后跟进。
建议表面上被采纳了,挑选出1200多名精兵,配备10多门大炮组成快速部队。但是精兵队伍依然庞大而臃肿。拨给的200匹军马中,真正驮运军用物资的只有12匹,其他统统载运军官的私人物品。
倒是华盛顿把他私人的坐骑献出来驮运公物。队伍壮观倒是壮观,可是在北美的崎岖山路上,行军打仗是何等的艰难。
华盛顿知无不言,他进一步建议,非军用物资应一律精简轻装,暂时保存在后方。将军对此却不予理会,因为在欧洲从来没轻装精简过。这一来行军速度慢得像蜗牛,累坏了出力受苦的普通士兵。
也许是上帝安排,在这紧要关头,华盛顿生病了。连日高热不退,头痛难忍,身体虚弱,经不住骑在马上颠簸折腾,只有躺在马车上随着后卫部队行动,布雷多克将军带领主力走在前面。
这支庞大的精锐部队,在信息不灵、敌情不明、粮食短缺、内部不和的状况下,极其缓慢地向西方蠕动。
部队好不容易越过了大草原困苦堡,华盛顿预感到处境不妙。大队法军可能就在不远的前方,随时有遭到法军突然袭击的可能。
1755年7月,一个酷热的天气,部队夜宿营地距敌人盘踞的迪凯纳堡大约24公里。
7月9日,天气连续几天晴朗无异常。中午时分主力部队渡过了莫诺加希尔河,来到一片丛林地带。
华盛顿见地形十分险恶,顿生疑窦,恐有伏兵。但布雷多克将军却命令部队整顿军容、高举军旗、鼓笛齐奏,威武雄壮地渡河。据说就凭这样的军威也足可压倒敌人。皇家部队的官兵们,看起来仿佛是去参加宴会,而不是准备去战斗。
华盛顿的军人气质早被丁威迪先生所承认,丁威迪和其他人早已向布雷多克将军介绍过华盛顿个人的才干,说他对这个地区的深刻了解以及他在边疆工作的经验。华盛顿慎重行事,避免采用一切可能引起指挥权问题的措施,在对方提出质问时,也心平气和地加以解释。
华盛顿顾不得病体未愈,翻身上马追赶总司令。他建议停止前进,立即派侦察部队搜索前方及两翼。
然而为时已晚,林子里响起了密集的枪声。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由于没派印第安人侦察,中了伏击!第一排枪弹就击倒了十多名前卫尖兵。
射击继续下去,但仍然是从隐蔽处向外射击。这时,华盛顿和兄弟们退入战壕,命令他们只要看到敌人就可以射击。这样,整个白天,双方一直小规模地对射。法国人和印第安人在树木的掩护下尽可能逼近,最近的地方在60米开外,但从来没有走到空旷地带。
与此同时,大雨倾盆而下。困苦不堪、精疲力竭的士兵在战壕里淋成落汤鸡,许多滑膛枪都淋得无法再使用。
布雷多克表现出了惊人的沉着镇静,马上作出反应。他命令800人主力,迅速接应前卫部队。
华盛顿根据丛林作战的经验,建议把部队分散开来,利用地形和林木作掩护,各自为战与敌人周旋。
遗憾的是将军不纳忠言,一如欧洲传统的老战法,命令部队一字排开,呈散兵线列队进攻。
这是何等惊心动魄的悲壮场面!法国兵和印第安人隐匿在大树背后,对准毫无遮拦的整齐队列打活靶。
平时老爷气十足的英国军官,都表现出意想不到的大无畏勇气。他们绝对服从命令,冒着敌人的炮火铁青着脸边放枪边前进。他们看不见敌人的身影,只能根据敌人射击时冒出的一缕青烟回击,射出的子弹漫无目标。自己人成排倒下,第二线又替补上去。没有人怕死退缩,没有人临阵脱逃。
军官们身先士卒,60岁的布雷多克将军就站立在前线指挥。他不下撤退的命令,幸存的官兵就不会停下前进的步伐。
精锐的英国正规军伤亡过半,倒是弗吉尼亚民团懂得丛林战法,平时自由散漫,这时候都不用命令,各自寻找一处树木作掩护和敌人对射。
此役英军共伤亡七百多名,各级军官阵亡超过三分之一,武器物资损失殆尽。弗吉尼亚民团的损失最大,一个连队全连无人生还,另一个连队的军官全部牺牲。布雷多克将军已为国捐躯,也就不必指责,更无从追究责任了。
倒是华盛顿不顾病弱之身,在枪林弹雨中作战,还亲自操作发射炮弹。他的两匹坐骑先后被打死,上衣被射穿四个弹孔,能平安生还,真是个人间奇迹。
这次战役,是英军在北美空前惨重的失败。
事后查明,该地设伏的根本不是法军主力,只是一支分遣队。其中正规法军72人、加拿大人146名、印第安人637名。他们驻扎在附近的小据点杜坎堡,听说有3000名英军来攻,害怕守不住杜坎堡,就派出一支分遣队到河边阻击。
法方伤亡总数不超过70人,此役成了世界战史中的一个很有特色的战例。过去,北美各州对英国的强大力量敬如神明,这一败绩则是对迷信的致命打击。
一个伟大人物的出现,必然有一个铺垫、孕育、生长、挫折、发展的过程,其道路不可能一帆风顺。英、法两国大动干戈,其性质是不义之战。就华盛顿而言,他这样做实际上也是在捍卫整个弗吉尼亚人民的利益。
担任先锋收复失地
1763年,情况发生了突变。英法战争结束,英国在殖民争霸战争中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于是,英国便腾出手来,开始执行严厉限制殖民地经济的政策,大肆对北美进行压榨。
英国加强了制裁北美走私业的措施,派出大量军舰到北美海岸游弋,缉查走私,从而使北美的对外贸易受到沉重打击,沿海港口城市的经济迅速陷于萧条。
英国当局似乎仍嫌不足,先后接连颁布了一系列新税法,例如《糖税法》《印花税法》《唐森德税法》等,强行向北美人民征税,巧取豪夺,以满足英国国内的需要。
英国当局的行为严重损害了殖民地各阶层人民的利益,引起了他们的强烈不满,由此爆发了声势浩大的反英运动。
到了1765年5月29日,市民在威廉斯堡开会讨论《印花税法》问题。年轻的律师帕特里克•亨利发表了演说。他以火一样的激情和雄辩的口吻论述了印花税的罪过,义正词严地指出:只有弗吉尼亚议会才有权力向当地居民征税,反对此项意见者均为弗吉尼亚的敌人。他在会议上大声疾呼:“恺撒有他的布鲁图,查理一世有他的克伦威尔,乔治三世应从前车之鉴中吸取教训。”
这篇演说词给予英国人战斗的弗吉尼亚民团提供装备的决议提供了有力的论据。
华盛顿在给亲友的信中表明了自己对这事的看法,他写道:
大不列颠议会强加于殖民地的《印花税法》已成为对于他们自由的卑劣的进攻,而且大声疾呼地反映殖民地日常议论的唯一话题。他们认为这种违宪的征税正是侵犯人民权利的行为。
这一税法及其并非明智的措施所引起的结果如何,我不愿妄加断言,但它为母国带来的利益将大大小于内阁的估计却是我敢于肯定的,我们的全部财富从某种意义上说已在源源流向英国,任何促使我们的进口有所减少的措施,都必定有害于英国的制造业。
在目前情况下,即便我们愿意执行英国议会的这一法令,要让人人遵守也是不可能的,或接近不可能。除了我们没有钱买印花税以外,还有许多别的有力的原因,足以证明这个法令行不通。
华盛顿说印花税的实质是宗主国殖民地的“压制法”。他警告大不列颠议会,如果“不顾一切地强迫实行《印花税法》,它给祖国及其殖民地带来的恶果,要比一般所担心的更为可怕。”他号召殖民地人民向英王请愿、向议会抗议全都无效之后,就应该毫不踌躇地使用“最后一件法宝”,立刻拿起武器,“保卫全部生命所依存的宝贵的天赋自由”,给“我们威风凛凛的英国主人”以回击。
华盛顿激昂地表示:当祖国召唤他的时候,他将扛起滑膛枪,奔赴杀敌战场。在人民运动的感召和冲击之下,各殖民地的上层人士和议会也纷纷行动起来,支持反英斗争的正义事业。
主持英国内阁的威廉•皮特雄心勃勃,决意要洗雪上届政府在北美战败的耻辱。他任命艾伯克龙比少将为美洲英军总司令,下面兵分三路齐头并进:一路军在舰队配合下,目标是攻占路易斯堡和布雷顿角岛;中路军由总司令亲自统率,进攻香普兰湖;第三路军由福布斯准将指挥,任务就是夺取迪凯纳堡。
华盛顿担子很重,他是弗吉尼亚部队总指挥,下辖两个团队,每团1000人。整个部队编入了福布斯将军进攻迪凯纳堡的远征大军。
鉴于用人之际,内阁决定殖民地士兵与正规军士兵待遇一样,但服装薪饷还是要殖民地供给。民团上校以下的地方军官,同英王委任的正规军官合作时,他们的地位相等。这个决定在某种程度上缓和了地方军与正规军的矛盾。
华盛顿根据多年的经验,发现英军的红色制服不适合丛林行军作战,便仿照印第安人的轻便猎装,制作成弗吉尼亚部队的特殊军服。
他的设计非常成功,大受官兵的欢迎。后来,美国步兵服装就是以此为蓝本,加工改进而成的。
英军第一路取得辉煌胜利,攻克了路易斯堡和布雷顿角岛。华盛顿求战心切,希望第三路远征军把弗吉尼亚部队编为先遣队。他向福布斯自荐,他的部队非常熟悉路径和险要地点。
可是,这位福布斯将军充分吸取了他的前任失败的教训,坚决反其道而行之,不惜动用很大的人力物力,另外修筑一条穿过宾夕法尼亚中部的新路。
华盛顿大惊,便反复陈述以前那条路基本完好,略加修缮即可通行,而且轻车熟路,只要三四天部队便能到达迪凯纳堡,可以攻占目标。哪知福布斯谈虎色变,死活不愿再走上次吃败仗的那条可怕的老路。华盛顿只有仰天长叹!
福布斯将军整顿全军人马,准备一鼓作气拿下迪凯纳堡,否则他无法向总司令交代。这一次福布斯将军完全信赖华盛顿,大胆委以重任,派他的弗吉尼亚团队为先锋。负责侦察敌情,扫清道路,击退印第安人的袭击。
这样重用地方部队,在北美是没有先例的。11月5日,第三路军才在“忠实的汉南”集结完毕。此时冬季就要来临,道路尚未修通,部队轻装再轻装,连帐篷行李等物也弃而不带。只靠人力搬运少量轻型火炮,急行军80公里奔袭敌军。
华盛顿带领弗吉尼亚部队开路在前,沿途可看到历次打败仗的痕迹:战死的官兵、被印第安人杀害的伤病员、战马的骨架,越逼近迪凯纳堡,遗骸白骨越多。当前锋部队抵达堡前时,才发现它已是空空如也。因为英军在加拿大获得全胜,法军后方补给线被切断,守军500人于一日前烧毁碉堡、炸毁弹药,乘坐平底船顺俄亥俄河逃跑了。
华盛顿兵不血刃收复了迪凯纳堡。这座堡垒后来发展成内地最繁华、人口最多的大城市之一,改名匹兹堡。他的心愿终于实现了,报了困苦堡一箭之仇,恢复了弗吉尼亚的安全与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