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中国最早介绍北欧文学的著作——谈李长之的《北欧文学》

序言 中国最早介绍北欧文学的著作——谈李长之的《北欧文学》

于天池 李书

李长之先生的《北欧文学》1944年7月在重庆由商务印书馆出版,10月再版;转年1945年4月又由上海商务印书馆出版。

中国人写中国文学史不易,写外国文学史更不易,如果写世界上某地域的文学史就更增加了难度,因为不但需要解决语言的障碍,更需要对于异国他乡的文学、文化乃至经济、历史、政治等多种要素有深湛的了解,对于排比综合的思辨乃至叙述能力的要求更高。

长之先生写作《北欧文学》时虽然才三十多岁,在重庆的中央大学中国文学系也只任讲师,却在文坛上早已声名鹊起。论学养,他毕业于清华大学哲学系,不仅对于中国文化有深入的研究,而且精通德文、英文、法文和日文。论著作,除去已经发表的几百万字的论文,已经出版了《鲁迅批判》《道教徒的诗人李白及其痛苦》《德国的古典精神》《波兰兴亡鉴》《苦雾集》《梦雨集》《西洋哲学史》《批评精神》《中国画论体系及其批评》《韩愈》,以及译著《文艺史学与文艺科学》、诗集《夜宴》《星的颂歌》等。其阅读广而快,写作迅捷,学界闻名。尤其是,对于文学史,他不仅有理论,有研究,写有《论伟大的批评家和文学批评史》等作品,对于鲁迅、郑振铎的文学史著作也有精研。其打算自己写作文学史的夙愿也为朋友圈中所知晓。所以,当非常熟悉长之先生的商务印书馆的王云五先生拟编“复兴丛书”时,其中撰写《北欧文学》一书的人选,自然青眼相向于长之先生,亲自写信相邀。

文学史是一门科学,它不仅要叙述文学现象,更要研究文学的演进和律则。

《北欧文学》所要介绍的不是一个国家的文学,而是“包括斯堪的纳维亚半岛、波罗的海,以及冰岛上的民族的文学”。一个国家的文学史所描述的只是这个国家的纵向的历史文学现象,而地域文学史则不仅要关注一个国家的纵向的历史文学现象,乃至整个地域的纵向的文学历史发展,更要关注不同国家的文学现象、相互的影响、共同的发展规律,因为“地域者并不是一个偶然的投掷的广场,却是一个全然一定的人类种族之营养所,之躯壳,之保姆”。《北欧文学》以时间为经,以国家和民族文学为纬,从古代欧洲北方语言和神话肇始,首叙冰岛文学,次叙丹麦文学,再叙挪威文学,接叙瑞典文学,最后以波罗的海四小国文学作结。条理分明,叙次井然。在叙述不同国家和民族的文学时,长之先生关注文学演进的经络,顾及文学的不同表现形式,突出主要的作家和作品。其叙述丹麦文学,重点在安徒生和勃兰兑斯;讲挪威文学以易卜生为主;介绍瑞典文学则侧重斯特林堡。其重点处不惜泼墨重彩,酣畅淋漓;次要处则轻轻带过,惜墨如金,而又细大不捐,疏而不漏。由于长之先生博学多才,视野开阔,他对于晚近北欧所发生的文艺现象了如指掌,如数家珍,叙述起来特别让人感到亲切。比如他在叙述完瑞典新近的两位作家海耳玛·徐德勃格(Hjalmar Söderberg)和西格菲里德·西外尔慈(Sigfried Siwertz)之后,对于瑞典文学进行了总结,说:“在巴洛克时代,瑞典文学所贡献给世界的只是纯文艺一方面。在现代则不然,瑞典的造型艺术与学术著作,也有了她的地位。因此,我们在瑞典文学的结束时,不能忘了那画家兼诗人卡耳·拉尔逊(Karl Larsson),他生于1853年,卒于1921年;那政治家的新闻记者古斯塔夫·F.施泰芬(Gustav F.Steffen),他生于1864年;还有那到过中国来的西藏的探险家斯文·赫定(Sven Hedin),他生于1865年,不唯有学术著作,而且写过小说《藏布喇嘛之巡礼历程》(Tsangpo Lamas Wallfahrt);最后,还有那个生于1889年,而为我们所更熟悉的汉文家高本汉。”长之先生对于北欧文学的叙述大处着手,又不失细腻,像戏剧中导演安排生旦净末丑角色一样,妥妥当当,各得其所,又好像一个好照相师,景物的远近比例,虚实焦距,恰如其真实而更显得清晰明朗。

尤为难能可贵的是,长之先生对于北欧文学不仅清楚地描述了现象,更探讨了其发展的普遍规律,有综合,有分析。他说:“北欧各国都经过一种国民文学的建立期,他们的取径往往是:先由于战争(如1864年普鲁士丹麦之战,如1809年俄罗斯瑞典之战)而刺激起民族意识的自觉,再由语言学家历史家发掘并清除了本国的语言、神话、民族史诗的真面目(如德国海尔德在1778年之提倡民歌,格林兄弟在1819到1822年之搜集童话,如丹麦阿斯边逊与茅氏在1841到1851年之步格林的后尘,如挪威奥森在1848年之整理文法及在1850年之编订字典,如芬兰伦洛特在1835到1849年之恢复芬兰的史诗《喀勒瓦拉》),然后由伟大的创作家出来,工具(民族语言)既有了,内容(民族情感的寄托)也有了。于是才能结出丰硕的果实。安徒生、易卜生、比昂松、斯特林堡这些煊赫的名字,没有一个是赤手空拳而来的!”他也深入探索了北欧作家成长的经历:“产生大作家之不易,不知有多少培养,有多少准备,有多少社会因素,再加上作家的本人之多少自爱而后可。例如易卜生,假若没有在他之前的阿斯边逊与茅氏的关于童话的收集,民族精神不会觉醒;假若没有奥森之整理挪威语言,民族情感的表现工具也不够运用;假若没有勃兰兑斯之强调文学中必须提倡切合人生的问题,新面目的戏剧也不会诞生。这还不够,假若没有卑尔根剧院的工作的逼迫,易卜生就不会有学习的机会,假若更重要的,易卜生本人没有那样强烈的个性和严峻的人格,没有在失败之后的坚毅的勇气,我们文学史上还会有易卜生这个名字么?用佛家的话,产生一个大作家,是一个大因缘,社会应该培养与爱护,作家也应该修养与自爱!”当然,长之先生对于这些规律性的探讨既不是望风捕影的想象,也不是张扬地训诫式的论述,而是由长之先生于娓娓地叙述文学现象和事实之中,让读者在不知不觉中与作者所共鸣的。在这些地方,充分体现了《北欧文学》的理论色彩。《北欧文学》虽然不过是大半个世纪前写的十万字左右的小册子,却简而不陋,具有一定的学术品格。

在《北欧文学》中,长之先生也展现了其一贯的学术风格。长之先生是被人称作传记文学批评家的,他主张理解一个作品需要“跳入作者的世界,批评技巧时亦然,就宛如自己也有那些思想和情绪,而要表达出来的,以体验作者的甘苦”。这一特点在长之先生的成名之作《鲁迅批判》中就有很好的运用,在《北欧文学》中也有充分体现。比如第三章介绍“挪威文学”一共九节,六节介绍易卜生和比昂松(Bjoumlrnst jerne Martinus Bjornson,1832—1910),除去“易卜生与比昂松以前的文学建设运动”“比昂松与挪威的民族主义”“易卜生与比昂松以后之挪威文坛”外,用了三节介绍易卜生的生平,即“易卜生的幼年及其浪漫时代”“中年以后的易卜生及其写实主义”“易卜生之晚年”。在易卜生重要的生活节点,长之先生有非常简明而精到的分析。在幼年,长之先生说:易卜生“生的日子是1828年3月28日,地方是斯基因(Skien)。他的性格有些特别,人和他难于相处,这在早年就已经看出来。普通的游戏,他觉得没有趣味,他所喜欢的乃是把玩偶加以分类,并做一点幼稚而简单的布景。他很想当画家。他的脾气是暴躁的,在某一个限度以外触怒了他,那时就别想什么人可以接近他了。他的体质并不好,他一方面意识到自己是弱者,但一方面却又抱有强烈的野心。要实现自我,要统治,要权力,要为艺术而不惜生命,这些倾向是早已流露着了。”在中年,长之先生说:“无论如何,易卜生在五十年代到六十年代的交替期间,是他的一个精神上转换的试验期。他经济上极为困窘,因为奥斯陆的挪威剧院在这时倒闭了。他又到了怀疑他的才能和使命的时期。1860年(他三十二岁了!),比昂松和温耶都得到了政府的资助,而易卜生却毫未被考虑!次年,他就病了,神经也衰弱,邻于疯狂。他有时想到会终于自杀。有一次,他的太太苏姗娜没有看顾好,他就中夜奔跑出去了,自己完全不曾知觉。他这在三十多岁的时候所经过的挣扎,把他内心的富源和他性格的明晰轮廓,以及精神上的强度,都开发出来了。凡此一切,都在他从出版《爱情的喜剧》(Love’s Comedy)起,那是1862年,到出版《罗斯麦绍耳姆》(Rosmersholm)止,那是1886年。中间所作的十二本戏剧中表现而出。这十二本戏剧,都是异常地精力弥漫之作,其中的大部分已成为世界上不朽的典籍。”在晚年,长之先生说:“……人类潜意识的力量渐渐抓住了他的注意力。和潜意识相连,他更注意到了遗传,自然环境,以及生活中其他不可触知的所在等。”“重要的乃是他最后一个剧本《当我们死人再醒时》(Wenn wir Toten erwachen)。这剧本作于1899年,易卜生七十一岁了!他写这本剧时,恐怕是意识到是在作着自己的挽歌了!在这本剧里,作者似乎在静观着自己的一生:一个真正艺术家太埋首于自己的工作了,于是让他常常忽略了生命本身的实在。同时易卜生有强烈的悲观色彩,——这和歌德很不同,那剧中的雕刻师鲁白克(Rubek)所说‘人类的愤怒和王冠,我都憎恶,我宁愿逃向黑暗的森林’,很可以代表他的心情。”“易卜生的死年是在1906年,差两年不到八十岁。在他七十岁的诞辰,铜像已立在国家剧院,死时是举行的国葬,他光荣的死了!以一个戏剧家论,他创作了二十六部巨著,站在挪威文学的顶点。即单以一个赤裸裸的人论,因为他把他的一丝一毫的力量都用之于创作,无一笔松懈,无一笔不为热情所灌注,这使任何只想努力一半的人都觉得惭愧,也使关怀人类前途的人将予以永永不绝的喝彩!”这些分析皆可谓知人论世,“益三毛如有神明”,同时将作品的分析系于生平的叙述之中。相对而言,《北欧文学》对于作品的分析并不是很多,但对于作家的出身经历、性格性情、思想倾向的描写分析却非常细致,细腻。由于对于作家的传记写得非常到位,关于作品的分析虽然仅三言两语,也能画龙点睛,并给读者的思考留下广阔的空间。

《北欧文学》是写给中国人读的,为了让中国读者对于那个天涯海角的文学不至于太过疏离,长之先生在叙述的时候经常把它们与中国的文化、历史、文学等进行联系比照。主要体现在四个方面:其一是年代上,比如说:“安徒生生于1805年,卒于1875年,差不多和中国曾国藩的时代相终始。”其二是文学形式上,比如说:“《埃达》诗歌的形式,都是用头韵(Stabreim),其中一部分是四长行,折而为八个半行,另一部分则缺少第二长行和第四长行。前者称之为Fornydislag,后者称之为Ljódaháttr。在诗歌与诗歌之间,往往插入一般较长的散文叙述,这样子很像中国所谓‘变文’。”其三是人物形象上,比如:“更新鲜,更令人兴奋,并带有一点粗俗的幽默的,是关于陶尔(Thor)一神的诗歌。陶尔是可怕又可爱,红胡须,帮助收获的一个农神。这是仅次于奥丁的一位大神。其实就是雷神,英文上星期四称为Thursday,德文上称为Donnerstag,都是由它得名。”“这个雷神陶尔真是神通广大的家伙,简直像中国的孙悟空了!”其四是关于作家的评说,比如:“在世界文学中像贝尔曼这样奇特的,恐怕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法国的强盗诗人维庸(Francois Villon),一个是中国的诗仙李太白。前者在十五世纪之前半,后者在八世纪,贝尔曼则在十八世纪。他们都同样是以艺术同醇酒永远结着不解缘的!”有时这种对照甚至连续排比使用着:“传说文艺,颇似中国演义小说中的讲史一类,由近及远,由现实而涉入神怪,途径也很仿佛。就是以所占的时间论,相去也差不多:一个在十三世纪到十八世纪,一个在南宋到清初。”

将北欧文学与中国文学相比照,取近比喻,将遥远的陌生的转化为贴近的熟稔的惯常的容易理解的,让读者感觉到作者所叙不是遥不可及,像是天方夜谭,而是讲比邻的家常,因而感到平易亲切。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并不简单,因为不仅需要恰如其分,需要把握分寸,更需要对于中外文化的异同了然于心,知其真谛,才能在比较中让读者产生共鸣,辗然会心。

长之先生是文学史家、批评家,同时也是诗人、散文家,他常说自己的批评是感情的批评主义。“感情就是智慧,在批评一种文艺时,没有感情,是绝不能够充实、详尽、捉住要害。”这使他的文笔既简约明晰,又带有浪漫的抒情色彩。他写作《北欧文学》的时候,由于正陷于热恋中,文笔更显得轻灵真挚,甚至透着愉悦之情。像他叙述安徒生的生平,便说:“安徒生不但写童话,他自己的一生也就像一篇童话。你想,一个病弱、贫困、受人嘲笑的孩子,忽然成了全世界的名人,到了他七十岁生辰时,得到的礼品之一就是包括十五种语言的他的故事的译本,这不是像一篇童话么?说到他的性格,他是一个梦幻的、简直有点迷信的人物,可是他又有出人意料的喜欢随顺。他那可惊的幻想力,使全宇宙里没有一件不是生命之物,任何东西也可以讲话,任何东西也有人格。所以在他的童话里,无论花呵、影子呵、补衣服的针呵、先令呵、月亮呵、枞树呵、鸭子呵、古老的街灯呵,统统像活人一般。”评论安徒生童话,则说:“安徒生的童话,卷数虽多,但决不单调雷同。其中有不同的心情和不同的创造。有的是夸大,有的是恐怖,有的是快乐,有的是被遗弃之感,也有的是说不出的温柔。他写寻常的物事,但置之于不寻常的安排之中。什么小妖的手,什么小锡兵,什么套鞋,什么引火匣,什么守夜人,说来都娓娓动听,让人一如神游于他读《天方夜谭》的童幻时代了!”

一般的文学史著作,由于拘谨于学术的缘故往往显得沉闷晦涩。《北欧文学》不是这样,它在严谨的叙述中挥洒自如,轻松,抒情,甚至带点幽默感,大概这是《北欧文学》历经大半个世纪依然拥有广大读者的原因之一吧。

由于历史的原因,长之先生后来没有再从事北欧文学的研究。但是撰写《北欧文学》的经历对于长之先生的思想和学术一直保有着影响。

《北欧文学》可以说是一直渴望编写中国文学史的长之先生的牛刀小试,虽然这一尝试是以外国文学发轫的。通过《北欧文学》的撰写,长之先生深感“一部文学史的作用就像一个分配角色的导演工作。角色的大小轻重应该恰如其分。又像一个好照相师,景物的远近比例,应该恰如其真实。这样一来,文学史无所谓长短,只要大小远近不失就是最重要的”。这个观点,五年之后,长之先生在其《中国文学史导论》中再次重述,并在十年之后他撰写的《中国文学史略稿》再次予以实践。

文学史是历史科学的一个部门。文学史既然研究的对象是文学的演进,它当然要在文学演进的历史中获取教训。长之先生是一个爱国的文学史家和批评家,撰写《北欧文学》虽然正值中国抗日战争最困难之时,但他深信中国必将取得抗日战争的胜利,胜利后的中国的文艺也必将获得复兴。以史为鉴,可以观兴替;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他在撰写并总结北欧诸国文学史时深深为他们崛起的经历所感动,所激励,觉得“我们是深可有所反省而且应当急起直追了”。

长之先生不仅在《北欧文学》的自序中连续用了多个“我深感……”以唤起民众对于中国文学将来崛起路径的重视,而且发表文章多次予以阐发。1942年长之先生在《时与潮副刊》“创刊号”上写过一篇《战争与文化动态》的文章。写完《北欧文学》之后,长之先生又写《再论战争与文化动态》一文加以修正和补充,其中谈道:“战争使民族的表现能力觉醒了,现在我觉得这话还不够确切。这是因为我只说表现能力觉醒,但没说表现了什么。现在我敢确切地说,这是民族意识之逐渐显露,最后将是真正的国民文学的出现。关于这一点,我不是由中国这次战争所能看出的,因为中国这次的战争还没有完。我的根据乃是以往的几个国家的例子,这意思我曾写在《北欧文学》一书的自序中。所谓国民文学,须是用真正本国的活的语言,写本国人的真正性格,代表本国人的真正哀乐,而且放在世界典籍中,却又可居第一流作品而毫无愧色的才行。中国现在的话剧,有不少是采取本国历史材料了,这倾向越来越浓,那意味又是具有深切同情的建设性的为多,这或者已经是一个征兆。文学是一个民族的生命的结晶,我们希望在各种表现能力提高之中有真正面目的国民文学继之。”

1944年新年伊始,《时与潮副刊》编辑部组织重庆的文化界人士撰写新年随笔稿,统以《新年的感想》为标题,共收录有柳无忌、潘菽等二十四人的新年随感。长之先生的文字是:“我很希望中国的新文学运动在两大切实的基础上切实而且发扬起来:一是中国古代神话之科学整理;二是应该有一部好的中国语言史,那语言史最好是特别重在以语言哲学为根据,看几个大段落里与文化形态相当的文法构造。”作为新年贺词,长之先生的话粗看起来十分突兀,但是假如我们把这段话与《北欧文学》自序的感想联系在一起,那么长之先生的新年贺词就有思绪可寻了,那是他蕴蓄于心的期待,——期待中国的文艺复兴,而中国的文艺复兴他认为必须从这两个切实的基础上做起。

长之先生对于北欧文学发展演进历史经验的总结当然具有主观色彩,他所深深感慨的北欧国家文学崛起的经验有的值得深思借鉴,有的具有特殊性,有的可以商榷。历史是不能简单复制的,置之北欧国家行之可通的经验,移到中国未必成功,中国文学的崛起和复兴之路当自有其特色和路径。但长之先生的感喟不仅反映了他对于国家民族兴亡的拳拳赤子之心,其中像民族意识的觉醒,古代神话之科学整理,好的中国语言史的梳理,大学的积极作用,政府和社会对于作家之培养,自由批评环境的建立等教训的借鉴,也确是任何国家民族文化崛起复兴的必要条件,是不易之理。回望大半个世纪我们所做的文化工作,检讨起来,虽然毕竟是做了一些,不至于一地鸡毛,但盘点成绩,实在令人惭愧。

  1. 比如长之先生在1941年7月24日写的《中国文学理论不发达之故》一文中说:“从前我想写一部中国文学史,那时老舍先生警告我,说我恐怕写完了才觉得伤心呢。”1945年1月10日长之先生在《我的写作生活》一文再次重申这一愿望,说:“过去的是过去了,半生的希望是:假若再给我三四十年的时间和健康,我将写一部像样的中国文学史。这部文学史不希望长,却希望精;不希望广博,却希望深入。在这部文学史之前,须许我对过去的巨人和巨著,有自己的消化和评价,对过去的时代之文化史上的意义,有自己的发掘。”
  2. 纳德勒《德国种族的和地域的文学史》,转引自李长之《论如何谈中国文化》,《李长之全集》,河北教育出版社,2006年,第11页。
  3. 李长之.我对于文艺批评的要求和主张[M]//李长之文集,第三卷,河北:河北教育出版社,2006:18.
  4. 李长之.我对于文艺批评的要求和主张[M]//李长之文集,第三卷,河北:河北教育出版社,2006:20.
  5. 李长之.再论战争与文化动态[M]//李长之文集,第一卷,河北:河北教育出版社,2006:100.
  6. 李长之.新年的感想[M]//李长之文集,第一卷,河北:河北教育出版社,2006:3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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