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梁化宇暗设毒计

塔虎小学开课了。

二三十个不同年龄的孩子们坐在教室内,张学和赵虎坐在最后一排。两支冲锋枪就挂在二人身后的土墙上。

黑板上写着十个大字:解放了,人民当家做主了。

梳着短发,面孔白净,着装朴素的郭月梅老师和学生们一起念道:“解——放——了,人——民——当——家——做——主——了。”

下课的钟声响了,郭老师喊了一声下课,学生们蜂拥般跑出了教室。

张学和赵虎转身从墙上摘下冲锋枪,紧跟着出去了。

张学向跑出去的同学大喊:“同学们,不要乱跑,咱们都去操场上玩。”

郭月梅看着张学和赵虎远去的背影,情不自禁地露出了满意的微笑。有了张学和赵虎两个学生,郭月梅有了不少安全感。她开始佩服起了塔虎城新来的王区长。塔虎城区有了这样一位好区长,对于百姓来说真是一件幸事。郭月梅唯一遗憾的,是自己还不认识塔虎城新来的王区长。想到这些,郭月梅的脸忽地红了,她又感觉心里很乱,郭月梅的心半天才平静下来。塔虎城新来的王区长和自己的未婚夫并未对上号,尽管他们都是军人,可月梅越发想念起自己的未婚夫来,那个和她只拜了一半堂的王克。她低着头向教员室走去。

前面似乎有一个黑影,郭月梅一抬头吓了一跳。原来敲钟的老刘头儿正站在教员室门口,看着操场上玩耍的学生们。郭月梅差点就撞上他。

老刘头儿手指着操场上玩耍的学生们笑道:“月梅你看,孩子们玩得多开心。”

月梅看了一眼操场方向,说:“有了张学和赵虎,我省心多了!刘大爷我进屋歇一会儿,顺便备备下一节的课。”

老刘头儿见月梅进了教室,手拎着敲钟槌也进了自己的房间。

张学和赵虎带领同学在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张学身后跟着一串同学,赵虎蒙着眼睛来回地抓张学身后的同学,张学伸出双臂护着同学。同学们跟在张学的身后不停地躲闪。操场上不断传出学生们的欢笑声。

一个黑衣人猫着腰顺着房子的墙根一溜小跑来到了教室门口。他鬼头鬼脑地四处张望了一会儿,随后像老鼠一样一闪身钻进了教室。这一幕正好被张学看见了。

张学警惕地对赵虎说:“赵虎,你看好同学,有人进教室了,我过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张学话音未落,一个箭步已窜出很远。

“你千万要小心!”赵虎扯去蒙在眼睛上的布条,冲着张学的背影大声嘱咐道。

“我知道,放心吧!”远去的张学答应道。

张学来到教室前,他隐蔽在窗前的墙垛旁边隔窗向教室内看去。教室内的黑衣人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把一种白色粉末状的东西倒进了水桶。这一切做完后,黑衣人阴险地笑了。

“啊,投毒!”外面的张学不禁暗叫一声。黑衣人正得意时,张学端着冲锋枪冲进屋,大喝一声:“不许动,举起手来!”

黑衣人一惊,同时抬了一下头。目光正好和张学相遇,张学看清了黑衣人的样子。此人长着一副大长脸,尖尖的下颌,塌鼻梁,三角眼,两只耳朵长得像风扇。简直比《西游记》里面的六耳猕猴还要难看。

“举起手来!”张学再次大声命令道。张学很想活捉黑衣人,所以就没有贸然开枪。

突然,黑衣人平地而起,一个后空翻窜出了后窗。一心想活捉黑衣人的张学,根本没料到黑衣人会有这么一手。张学先一脚踹倒了水桶,然后也跟着跳到了窗外。黑衣人已跑出四五十米远。情急之下,张学端起冲锋枪就是一个点射。“嗒嗒”子弹打到黑衣人脚下溅起一股尘烟。黑衣人一边拔枪还击一边没命地向西面逃窜。

操场上的赵虎听见枪声,本能地大喊一声:“快趴下!快趴下!”

同学们纷纷趴在了操场上。

赵虎端起冲锋枪,瞪大双眼不停地注视着四周的动静。一听见枪响,赵虎心里就惦记张学的安危,可他又不敢贸然离开操场,生怕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计。

郭月梅和敲钟的老刘头儿听见枪声也跑出了屋子,二人站在院内四处观看。

黑衣人跑到院墙边,身手敏捷地翻出了院墙。

等张学跳出院墙时,黑衣人已进入了小树林。张学从树的缝隙中隐约地看见了前面黑衣人的身影。他端起枪又是一个点射。黑衣人身边的树枝和树叶被张学的子弹打折,纷纷落到了地上。黑衣人无心恋战,胡乱地向后面的张学打了几枪。跑出小树林牵过拴在树上的马,翻身上马一溜狂奔,向西山方向没命地逃窜。追到小树林外的张学,只能站在原地无可奈何地望马兴叹了。

没有抓到黑衣人,张学十分懊恼,他倒拎着枪返回学校院内,正好和郭月梅老师相遇。

“张学同学,刚才哪里打枪?”郭月梅喘着粗气问。

张学看见郭老师的脸变白了,说话的语气也变了。

“郭老师,你别害怕。刚才有敌人来教室投毒,已被我赶跑。”张学愤愤地说。

听说有人来学校投毒,郭月梅吓得哆嗦起来,一时竟然不知所措。

张学看郭老师害怕了,又安慰道:“郭老师,学校有我和赵虎今后你就啥也别怕。敌人如果再来搞破坏,就绝不能便宜了他。”

有了张学这一番话,郭月梅的心里多少踏实了些,但她手按胸口,仍然喘着粗气说:“可吓死我了!张学同学,要是没有你,今天我真不知道该咋办!”

赵虎从操场跑过来,大声地问:“张学,发生了什么情况?”

张学把刚才向郭老师说的话,又如此这般地向赵虎说了一遍。没有抓到土匪,赵虎也感觉有些遗憾,他吧嗒了一阵嘴。

张学最后补充道:“土匪虽然跑了,但我看清了他的长相。”

赵虎有些后怕地说:“还是咱们王区长想得周到啊,要不然今天学校非出大事不可。”

“王区长真有远见!对敌情估计得真准!”缓过神来的郭月梅也佩服起没见过面的区长王克南来。

张学叹了一口气,双手一摊说:“我当时只顾抓活的了,如果进屋就开枪,他还有个跑啊。唉,这都怪我!我太大意了!也低估了敌人。”

春天中午的阳光暖暖的,就连风也是柔柔的。

春意盎然的嫩江江畔,不时传来阵阵欢声笑语。开荒的区小队民兵们中午谁都没有回家,为了多开垦一些地,大家在开荒现场吃起了自备的干粮,这让区长王克南很不好意思。

白玉柱快言快语地解释:“为了多开一些荒地,我通知大家自带干粮了,事先也没告诉老刘。一下子做这么多人的饭,也够老刘忙活的,还不如自己带饭省事。老王,中午你也别回去了,你嫂子早把你的那份也带出来了。”

白玉柱拿过一个粗布包,顺手向上一举。白玉柱在叫王克南过来吃饭。

蓝天下,区小队的民兵们三五成群坐在一起吃起了午饭。

王克南见开荒的民兵有许多人自己不认识,就边吃饭边问白玉柱:“区小队的民兵同志,有多少是新来的?”

白玉柱回答:“有二十人是新来的,剩下的基本都是老队员了。像祥子、四辈、友善大哥和王兴富他们几个,抗战时就参加了民兵组织,可以说是名副其实的老民兵了。”

王克南又问:“有多少人参加过战斗?”

白玉柱回答:“除了新来的二十人其余的人都参加过。去年,我带领区小队还参加过解放南岗子的战斗呢。”

“是吗?南岗子那场战斗我听说了,只知道是地方武装打下来的,原来南岗子就是咱们塔虎城区小队打下来的。真了不起!”王克南喜出望外地叫道。

通过聊天,王克南基本了解了区小队民兵们的实底了,对于明天的部署,他在心中也有了安排。马六子只有四五十人,虽然他们人人都有马,但如果设伏的话,以区小队的八十人对付马六子四五十人还是绰绰有余的。现在最关键的是如何引诱马六子上钩。明天去旗里运种子的消息已经散布出去了,当然,还不能大张旗鼓地去散布这个消息,因为这样潜伏在塔虎城区的敌特就会看出破绽来。实施这个诱敌计划就和钓鱼一样,首先一定要有足够的耐心。投下诱饵让鱼咬钩不说,还不能让鱼跑了。对塔虎城第一场剿匪战斗,王克南必须要有足够的把握。打胜仗,对于塔虎城区的人民群众来说,那是一种鼓舞;打胜仗,对于塔虎城区的土匪来说,那是一种震慑。

白玉柱见大家都吃完饭了,就大声说:“原地休息二十分钟。”

王克南觉得白玉柱是一个很好的带兵人。白玉柱这样的性格,王克南很喜欢。如果白玉柱愿意,王克南归队时是很想带白玉柱走的。当然,这些只是王克南自己的想法。以后的时间还长着呢,王克南会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白玉柱的。

白玉柱点燃了一支纸烟,喷出一口烟雾,他的四周便散发出一股浓浓的烟草味来。

望着开垦出来的黑土地,白玉柱笑眯眯地说:“秋后咱们粮多了要是能烧点儿酒,那就更好了!到时,小酒盅一捏,小日子就别提有多滋润了!”

王克南转向白玉柱,问:“老白,听说塔虎城区的特产‘塔虎城小烧’很有名啊?”

白玉柱听王克南这么一问,立刻美滋滋,自豪地说:“那当然了,塔虎城的小烧、查干湖的胖头鱼、粮店的小米,是咱们塔虎城区的三大特产啊!尤其是‘塔虎城小烧’,过去可是贡酒啊!普通人很难喝到啊!”

四辈一旁插话说:“‘塔虎城小烧’好喝,全仗那口千年老井啊!”

“是吗?那口老井还有?”王克南惊喜地问。

四辈脖子一歪,认真地回答:“咋没有呢?那口井就在塔虎城村。”

王克南想了想说:“好,等过一阵子农闲时,咱们就把酒厂建起来,未雨绸缪。等秋后粮食下来,酒厂就开始烧酒。咱们塔虎城区蒙古族群众比较多,没酒怎么行呢?老白,你说是不是啊?”

王克南的这番话虽然是对白玉柱说的,但坐在白玉柱身旁的四辈,双眼早就乐得眯成了一条缝,四辈对酒厂恢复和重建很感兴趣,对秋后烧酒也很期待。

白玉柱指着四辈,对王克南说:“四辈家,祖上六七代人都在烧锅上干过。烧酒技术绝对是一流的。”

王克南一拍手,说:“老白,今天就定下来了,将来咱们塔虎城酒厂的厂长就是四辈了。四辈,我说秋后烧酒的愿望能不能实现啊?”

四辈自信地笑道:“能,一定能。在共产党的领导下,没有啥实现不了的愿望,就怕你想不到啊!”

“说得好!”王克南哈哈大笑。

嫩江江畔再次响起欢声笑语。

刘师傅做完饭,左等右等也不见王克南回来。最后他等回来的是张学和赵虎。

“小张,王区长干啥去了?我来时,连门口的执勤民兵也不见了。这究竟是咋回事啊?”刘师傅一脸不解地问。

“准是去东江湾开荒去了。”张学猜测道。

“是怎么回事啊?王区长和白副区长怎么突然想起开荒了呢?”刘师傅问完话,不等张学和赵虎回答,他转身就进了厨房,不大一会儿,刘师傅就把饭菜端上来了。

刘师傅笑了笑,说:“今天吃饭人少。都这个点儿了,估计王区长不能回来了。”

张学和赵虎吃饭,刘师傅坐在一边看着。看着看着,刘师傅就来话了。

“今天是学校开学第一天,一切还挺顺利吧?”刘师傅眨了眨眼问。

“刘师傅,可别提了。一切反动派真是亡我之心不死啊。开学第一天,就有土匪来学校捣乱。我要不急着抓活的,就一梭子把他定到那里了。不过,我看清了那人一副大马猴子般的长相!”张学抢先比比画画地说。

“哎呀,哎呀,多悬啊,看看,你俩要不在学校,今天学校就出大事了。”刘师傅惊叫道。

“刘师傅,你放心,今后土匪再敢来捣乱就绝不能便宜他了。保证让土匪有来无回!”张学十分自信地说。

刘师傅点头:“那是,有你们俩在学校,谁都放心。”

“王区长说了,保护学校和学生们的安全是我和张学的责任。我们俩一定要完成好这个任务!”赵虎强调道。

听了赵虎的话后,刘师傅把目光转向一边,他深邃的目光一下变得有些暗淡了,半天后刘师傅的脸又恢复了平静。他一句话也不说,就转身去了厨房。

“唉!”

张学和赵虎听到了厨房内刘师傅的叹气声,刘师傅似有难言之隐。

马六子的老巢乱哄哄一片,简直成了一锅粥。

所有的土匪都来找马六子抱怨没饭吃了。饥饿使整个土匪窝焦躁不安起来。

“大当家的,拿个主意吧?兄弟们都饿了两天了,这可咋办呀?”

“不行,就去西山投老崔吧?总比在这饿死强。”

“是呀,咱们还是投老崔去吧?”

“老崔投了国军,人家现在是兵强马壮。要吃有吃,要喝有喝。再看看咱们,就算是王八想喝西北风,连个风向都找不到。”

听说有人提出要去西山投崔大牙,马六子像被马蜂蜇了一样,一蹦老高地大叫:“放屁!投老崔?人家还不把咱当下眼皮对待?还能有咱爷们儿的好啊!可别忘了,他崔作鹏还欠咱们几条人命呢?从现在起谁也别和我提投老崔的事,谁再提我毙了谁,到时可别怪我手狠!反正我现在火都蹿头顶了!”

听了马六子的一番话,土匪们都蔫了。半天,才有一个土匪嘟囔:“不投老崔也行,不过,咱也得有饭吃才行啊。”

马六子山羊胡子一翘,抬着脸一咬牙说:“再杀一匹马,熬过了今天再说。老天饿不死瞎家雀儿,我就不信,老崔他们能吃香喝辣,就没有咱们爷们儿的活路啦?”

暮色渐合。塔虎城内很静。

喜欢独自思考问题的王克南,坐在区政府办公室的大桌子旁又陷入了沉思。

学校开学第一天就有土匪来学校投毒,土匪行动得好快啊。看来,塔虎城区一定有潜伏的敌特。不然,山里的土匪咋这么快就知道了学校开学的消息了呢?如此看来,之前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现在塔虎城区的土匪,并不是一盘散沙,土匪的每次行动都是有针对性的,并事先都策划好了。这次,虽然张学和赵虎挫败了土匪的阴谋,但学校的安全只能加强不能放松。现在有迹象表明,塔虎城区的土匪不再像过去那样是单纯的打家劫舍了。有一种看不见的政治势力夹在其中。要想在短时间内肃清塔虎城区的土匪,还真有些难啊。潜伏在塔虎城区的敌特会是谁呢?可以肯定的是这个人绝不是一般的土匪,有可能是训练有素的国民党特务。塔虎城区的土匪,肯定和国民党臭味相投搅在一起了。土匪说不定早就被国民党收编了。

王克南这时,又想到了张宏业和刘小宝,二人的牺牲也一定和潜伏在塔虎城的敌特有关。可令王克南百思而不得其解的是,潜伏在塔虎城区的敌特又是通过什么方式向山里的土匪传递情报的呢?

目前,塔虎城区的整个形式十分复杂,王克南清醒地知道,敌我双方的营垒中是敌中无我,我中有敌。任何一点疏忽和误判,都会导致致命的错误和难以挽回的影响。在这种情况下,王克南不得不要求自己遇到敌情时,一定要做到判断要准、行动要稳、打击要狠。这三种招数,王克南在黑龙江剿匪时常常发挥作用。

白玉柱、张学、赵虎三人鱼贯进了屋。

白玉柱首先推开里屋的门,说:“老王,你可真会省啊?黑灯瞎火的连个灯都不点。”

说话间,白玉柱从怀里掏出火柴站在凳子上,点燃了挂在房梁上的马灯。屋内很快就由黑暗转为明亮了。

王克南眉毛一扬,沉声说:“咱们现在开个会,研究一下明天伏击马六子的具体行动方案。”

夜已很深,和先前相比窗外不再是万籁寂静的景象。蛙虫的鸣叫声此起彼伏,夜游的鹰隼也来凑热闹,长啸声传出去很远很远。

八郎村,独处西屋的月梅却无法入睡,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月梅都是这个样子。她又想起了和自己已经拜了一半堂的未婚夫王克。七年了,整整七年的生死离别,月梅经历的实在是太多了。这七年里,曾经让月梅流过太多太多忧伤和思念的泪水。她深深地爱着自己的未婚夫王克,可是战争让她失去了美好的东西,而她留下的却是这难于忘怀的、淌血的记忆!

月梅又觉得时间很会捉弄人,当你迫切地期待着什么时,它总是故意过得异常缓慢,但快乐的时光又总会匆匆离去。无论你怎么努力也总是留不住它。眼看日子一天天过去,月梅感到逝去的不仅是时光,还有自己生命中的一部分!不过,月梅又暗自庆幸,在这七年痛苦的煎熬和等待之中,自己已经从当初的幼稚逐渐变得成熟了。只是这其中,她流过多少心酸的眼泪,恐怕自己也记不清了。她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

“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消金兽。佳节又重阳,玉枕纱厨,半夜凉初透。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月梅又想起了宋朝词人李清照的这首词。月梅也只能用它来诉说心中对王克的思念了。月梅心乱如麻,今夜她无法入睡。

一轮红日渐渐升起,天空一丝风也没有,只有几朵淡淡的白云镶在没有褶皱的蓝天上。看来,今天又是一个好天气。

白玉柱带着三辆马车和四位区小队民兵离开了塔虎城区政府。押车的区小队民兵是资历比较老的刘友善和王兴富。

王克南把白玉柱等人一直送到区政府的大门外。

王克南嘱咐:“路上一定要小心,争取早去早回。遇事别慌。”

白玉柱拍了一下胸脯,信心十足地说:“放心吧,我一定把种子一粒不少全部运回来。老王,你就等着我们胜利归来吧!”

刘师傅弯着腰,从院内一溜小跑地奔过来。他站在王克南身边,眉飞色舞地说:“王区长,这可真是救命的种子啊。这些种子真不知道能救活多少人的生命呢?这得感谢共产党啊!”

王克南看了刘师傅一眼,不由得哈哈大笑。王克南双手叉腰对刘师傅说道:“刘师傅,你可能还不完全了解我们共产党人,我们共产党人就是要急人民之所急,想人民之所想啊!我们党的宗旨就是,让普天下的劳苦大众都能过上好日子!有了这批种子,老百姓就不愁种不上地了!”

刘师傅不住地点头,连连说道:“那是,那是,生活在新社会里的人就是幸福啊。我也是有所体验,真是觉得越活越有劲!”

随着清脆的鞭响,三辆马车欢快地向塔虎城的南门奔去。悦耳的马铃声随着马车响了一路。

坐在头车的白玉柱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他放开喉咙,用蒙语唱道:“三月里呀,草青青,哥哥我呀,要当兵。四月里呀,柳絮飞,哥哥我呀,打土匪。咱们翻身农民呀,永远跟党走,新社会里呀,当家做了主。”

刘师傅指着远去的马车,笑道:“这个白玉柱,整天像弥勒佛一般,不管啥时候永远都这么乐呵。”

王克南笑了笑,转过身对张学和赵虎说:“走吧,咱们也该去东江湾了。同志们都在那等着咱们呢。以后的星期天,不上学时,你们俩都要参加劳动。”

“是。”张学和赵虎大声回答。

刘师傅仿佛余兴未尽,比比画画地说:“你们走了,我也开始准备中午饭。王区长,十二点开饭怎么样?”

“可以,刘师傅,最好带点水过去。昨天区小队的同志们自己带的饭,我都相当不好意思了。今天不管好饭赖饭,一定要让开荒的同志们吃饱。”王克南又嘱咐道。

“好的,知道了。王区长,你就放心吧!”刘师傅又一溜小跑地进了区政府的大院。

不知为什么,今天刘师傅兴奋异常,就连走路也变得轻快了。王克南恰恰相反,他的内心平静如水,让人难于窥视他心中的一切。

马六子为了粮食真是伤透了脑筋,昨晚他又彻夜未睡。再搞不到粮食,山寨就面临散伙的可能。可眼下正是苦春头,青黄不接的季节,出去抢粮又抢不到多少。况且各村又有区小队的民兵们在巡逻,抢不到粮食不说没准还会搭上性命。

马六子来到屋外,他看什么都不顺眼。冲四周又喊又骂地吵吵了一通,根本没人理他,土匪们看见他都像躲瘟神似的绕道过去了。

这时,去庙东村碰运气抢粮的八个土匪只回来六个,看见回来的六个土匪垂头丧气的样子,马六子就知道他的那两个弟兄一定是去见阎王了。

一名土匪哭丧着脸正要像马六子报告情况,马六子伸出手摆了几下,连连说:“下去吧,下去吧。我知道了。”

六个土匪走后,马六子又冲厨房大叫:“今天再杀一匹马,听见没有?”

“知道了,大当家的。”厨房内传来一个人有气无力的声音。

马六子在外面折腾累了,回到房间坐在椅子上一声不吭。他实在是没辙了,不知上哪能搞到粮食。天天杀马度日,长久了也不是个办法。投老崔虽是一个好办法,可马六子又不认可。老崔派来的使者“小诸葛”劝马六子,眼光要放远一点儿。然而,马六子就是榆木疙瘩脑袋,死活不开窍。

正当马六子愁眉不展时,一个小土匪跑进屋递上一张纸条,上写:塔虎城共军,旗里运粮,押车四人,马车三辆。

马六子看完纸条,仰天大笑道:“天不灭我,天不灭我!老天爷终于给咱爷们儿生存的机会了!哈哈,这回不用愁了,粮食自己送上门来了。无论如何一定要把这三车粮食劫下来,有了粮我马六子在塔虎城区就是天王老子。”

小土匪跑到外面,连蹦带跳地喊:“有粮了,有粮了!”

马六子的山寨顿时骚动起来。但也应了乐极生悲那句老话,一张无形的大网就要罩到马六子一伙人的头上了!这布网人就是塔虎城的王克南!

刘师傅挑着担子,一路晃晃悠悠地来到东江湾,看着新开垦出的黑土地,刘师傅不禁暗暗称奇。人的力量真是伟大,人可以改造世界,同时也创造了世界。这是哪位大哲学家说的?刘师傅记不清了,但他觉得那个哲学家说的一点儿不错。王克南这伙人,就是创造奇迹的人。

刘师傅抬眼望去,王克南率领区小队的民兵们此时正在地的另一头热火朝天地忙碌着。参加劳动的民兵们情绪十分高涨,都沉浸在劳动所带来的快乐之中,不断有爽朗的笑声传来。

“大家加把劲呀,争取吃饭前把这块荒地拿下。”

“那是肯定的,大家都是这么想的呀。哈哈……”

“前面的快点儿呀,不然我可刨到你的脚后跟啦!”

“大家谁也别争,这块荒地是我的啦!”

刘师傅知道,活儿这玩意儿谁干累谁,没有人天生就愿意干活,只有对生活充满憧憬、对未来充满希望的人,才能体会出劳动所带来的乐趣。

见此情景,刘师傅仿佛也被感染了一般,他放下担子向地另一头的王克南挥了挥手中的毛巾:“王区长,别干了。饭来了,快过来趁热吃饭吧。”

张学笑道:“区长,刘师傅在地头等着急了,叫咱们过去吃饭呢。”

王克南放下手中的工具,拍了两下手,说:“同志们,都别干了。走,吃饭去。”

刘师傅点燃一支纸烟,眯缝着眼睛吐出几口烟雾,看着归来吃饭的王克南说:“王区长,这两天你们可没少出活啊?”

“是呀,同志们都说了,新社会里干啥都有劲,因为是给自己干活。”王克南又笑了笑,说,“刘师傅辛苦了,这么远还让你挑着担子来送饭。真不好意思。”

刘师傅谦虚地说:“王区长说啥呢?做饭送饭是我的职责所在,不都是应该的嘛!跟你们比我差远了,你们都是无私奉献,而我是有报酬的。同样生活在新社会我惭愧呀!”刘师傅又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

刘师傅回头向其他人招手说:“快趁热吃饭,没啥好吃的,主食是窝窝头,菜是炒土豆片和白菜片,另外还有热汤。”

“刘师傅,饭菜真丰盛啊。香,真香!”张学打开木制的饭桶说。

太阳一升到中天似乎就不动了,柔柔的光线射在背上,让人觉得暖暖的。王克南后背负过伤的地方,先前干活时还感觉隐隐作痛,这一会儿,温水一样的阳光泼在身上,让他觉得舒服极了。

有几个最先吃完饭的年轻民兵围坐在张学和赵虎身旁,摆弄着自己心爱的冲锋枪,同时向二人请教枪械使用中的常见问题。

张学拿过冲锋枪说:“懒人使不了冲锋枪,冲锋枪要经常擦油和保养。打仗时,不要图一时痛快一味地打连发,这样容易造成冲锋枪发热使枪管变红。”

赵虎在一旁说:“枪管发热变红,子弹就会射不出去,还容易炸膛呢。”

刘师傅抽完了烟,把碗筷收到一起挑起担子走了。走了大约二十米,刘师傅停住脚步,回头问:“王区长,区政府的岗哨撤了,我走了区政府没人咋办啊?”

“刘师傅,你把门锁上不就完事了吗?反正我们有钥匙。”张学抢先回答,他又转向王克南说,“这个刘师傅啊,有时精明透顶,有时又是一根筋脑袋不转磨。”

白玉柱见张学提到了刘师傅,就问:“你们知道刘师傅年轻时是干什么的吗?”

“不知道。”张学摇头。

白玉柱笑道:“是唱蹦蹦戏的。”

赵虎插话问:“啥是蹦蹦戏?”

白玉柱嘿嘿笑道:“就是东北二人转。你没看见老刘有时乐乐呵呵,有时愁眉苦脸吗?这就是唱蹦蹦戏人的一大特点。”

张学拍着脑门,恍然道:“哦,刘师傅是演员啊?怪不得他二人转唱得那么好呢,我都听见刘师傅唱好几次二人转了。”

春天的天气像娃娃的脸,真是变化无常,开始吃饭时,还是满天的灿烂阳光。半个时辰不到,天空就跑起浮云来。一团一团灰白色的云从头顶匆匆而过,那样子有点儿像过大兵。云还没有飘到天边,不知为什么就整块整块地挤压在一起,一摞一摞地形成了一个大大的棉花堆。

吃完午饭的区小队民兵们,趁着天凉快又憋足了劲大干一番,脚下的黑土地不断地扩大。有人说,照这样的速度干下去,天黑之前再开个两三垧地绝对没问题。

然而,王克南这时首先停止了劳动,他看了一眼手表,时间正好是一点半。

“同志们,停止劳动,紧急集合!”王克南放下䦆头,突然大声命令道。

王克南的命令下达得实在有些突然,除了张学和赵虎事先有准备外,其他人根本一脸蒙圈。看着王克南一脸肃穆的表情,大家都预感到可能会有特别的事发生。

特别的时间,特别的地点,去执行一项特别的任务,这更符合王克南的作风。

王克南面对列好队的区小队民兵们大声宣布道:“同志们,现在有一项新的任务需要大家去执行。那就是顺着江边秘密前往葫芦口,打马六子的伏击。今天的伏击战是咱们区小队剿匪的第一仗,埋伏时,大家要注意隐蔽沉住气,等马六子一伙匪徒进了伏击圈时,以我枪声为令再动手。”

王克南的话很简短,区小队的民兵们都明白了,王区长一定是利用去旗里运种子为诱饵引马六子上钩,然后在葫芦口打马六子的埋伏。集合之前,王区长还一心投入开荒生产劳动中,根本没看出王区长要采取重大行动的样子,不愧是野战军指挥员,真有大将风度!所有的区小队民兵们都从内心里佩服起王克南来。

此时的王克南心里早已是跃跃欲试了,他渴望胜利,渴望战胜对手,这是他一贯的军人作风和信念!想战胜对手,一定要先了解对手。今天消灭马六子,王克南还是有一定把握的,因为这个诱敌计划他已设计得天衣无缝。只有拔掉塔虎区南端的这颗钉子,才能确保长白小公路的畅通和人民群众的生命安全。今天是时候了!塔虎城区南端的匪患必须肃清!

四十分钟的紧急行军,终于到达了伏击地——葫芦口。王克南把区小队民兵分成两拨,埋伏在葫芦口两侧的山头上。两边山头各配了一挺机枪。然后命令张学和赵虎,待马六子一伙匪徒全部进入伏击圈后,截断马六子的退路。马六子如果要向南逃窜,白玉柱他们正好可以堵住马六子的去路。

一切已准备就绪,只等马六子一伙匪徒自投罗网了。

下午三点,白玉柱带着运种子的马车,风尘仆仆地回来了。

马六子派出去探风的土匪,在一棵大树上看见了从南面回来的运种子的马车。土匪滑下大树,撒腿就向山寨跑去。

在山寨等待的马六子,盼运种子的车回来简直是望眼欲穿!每一分每一秒,马六子都觉得过得太缓慢。马六子孤注一掷,把全部的身家性命和希望都寄托在了这三车种子上了。

出去探风的土匪腾腾腾跑进屋,还没等他说话,马六子就迫不及待地问:“什么情况?可看见塔虎城共党运种子的车了?”

“看见了,看见了,大当家的,满满的三马车种子啊。离咱这里已不足三里路了。领头的又是矬子白蒙古,一点儿防备都没有,还唱歌穷开心呢。”探风的土匪眉飞色舞地说。

马六子的双眼像饿狼一样放出了光,他拔出手枪,也不知哪来的劲头,一下子蹦到桌子上,举着手中的手枪,扯着嗓子喊:“弟兄们,赶紧抄家伙呀。喘气的,有一个算一个,做饭的没枪就是拎着火叉子也都给我上。今天就是拼了血本,也要把这三车种子抢回来!大家都记住了,待一会儿看见白蒙古都给我往死里打。别忘了白蒙古去年还打死咱们两个弟兄呢,还有庙东村死的那两个弟兄的账,今天也算在白蒙古的头上。这回咱们和白蒙古是新账老账一起算!”

“大当家的,打白蒙古的埋伏吗?”有土匪问。

“打啥埋伏?白蒙古算上车老板一共才五个人。咱们骑马出其不意地冲过去,打他白蒙古一个措手不及。”抢种子心切的马六子,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众土匪从马厩里牵出马,上马后一阵狂奔向葫芦口方向而去。这回,马六子算是全体出动了,就连做饭和把门的都被拉出来了。

白玉柱带着三辆马车,距葫芦口还不到半里路时,按照王克南的事先吩咐故意放慢了前行的速度,以此来引诱马六子一伙匪徒上钩。

为稳妥起见,马六子特意派出快马前去侦查,很快就有了消息。

回来报信的土匪说:“大当家的,塔虎城白蒙古的运种子车离咱这里剩下不到半里路程了。他们好像一点儿防备都没有,只有两个穷鬼民兵搂着枪,还四仰八叉地躺在袋子上睡大觉呢。”

马六子狂喜,随即高喊:“弟兄们,冲啊!立功者有赏!后退者杀!吃饱了饭,好去屯里找老丈人啊!”

土匪们听马六子这么一喊,纷纷打马向前冲去,很怕有啥好事落下自己。一时间,人喊马嘶好不热闹。

过分得意而使行为变形时,往往会招来意外的祸祟。昏了头的马六子,无疑把他的弟兄带进了死路——他们很快就进入了伏击圈。

王克南看准时机,大喊一声:“打!狠狠地打!”同时王克南的枪也响了。

原本寂静的葫芦口顿时枪声大作。马六子刚一愣神张开嘴要喊什么,还没喊出声来面门就中了一枪。他扔掉手枪,两只手在空中一阵乱抓,仰面朝天从马屁股后面摔了下去。那匹马见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掉下来。惊得长啸一声,前蹄高高竖起,“嗖”的往前蹿了出去。放开四蹄,背着鞍子落荒而逃。

剩下的土匪见中了埋伏,急忙调转马头,打马后撤。不料,退路已被张学和赵虎的两支冲锋枪封死了。后退的土匪们挤在一起,人慌马乱,落马者又有多人自相践踏而死。此时的土匪们只有挨打的份,根本无力还手。

白玉柱从南面跑过来,挥舞着双臂,连声高喊:“同志们,手头都准点儿呀,可千万别打马,这些马都给我留着,这可全都是好马啊!”

情急之中的白玉柱站在山坡掏出手枪连连射击,又有几名土匪中弹落马。

王克南大喊:“缴枪不杀!放下武器,可饶不死!”

“缴枪不杀!”埋伏在葫芦口两侧的民兵们大喊。

土匪们像中了邪一样,没把王克南的话当回事,跳下马仍然在伏击圈内胡乱地奔跑。

白玉柱冲王克南大喊:“老王,别对他们客气。他们这叫天堂有路偏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全部送他们去西天!”

白玉柱觉得手枪不过瘾,就抢过旁边的一把冲锋枪,对着土匪密集的地方就是一阵突突。

这一场伏击战打得真是漂亮!前后仅二十分钟,马六子一伙就全部报销了。

塔虎城区小队无一人伤亡,王克南在塔虎城区的剿匪战场上,首创了一个奇迹!

一向喜欢马的白玉柱,望着山沟里散落的几十匹马,乐得嘴都合不拢了。

“哈哈,老王,这回咱们塔虎城区小队可以成立一支骑兵连了。有了这些马,今后行动就方便多了。”白玉柱兴奋得像个孩子。

“是啊,没承想这一仗打得这么痛快。咱们区小队的同志们还行,没有一个怯场的。不过,这一仗也看出来土匪们个个都是亡命徒。咱们都交代政策了,马六子这伙人就是宁死也不投降。老白,咱们回塔虎城一定要好好总结一下这次的战斗!”王克南转过身去大声说,“同志们,天快黑了,抓紧打扫战场,把战利品装上车。回塔虎城!”

太阳快落山了,刘师傅做好饭多时了也不见王克南回来。也许是惦记白玉柱和运种子的车的缘故,刘师傅已悄悄登上城墙几次了,手搭凉棚向南瞭望,结果是什么也没看见。

站在院中,刘师傅眉头紧皱,心中顿时又升起了万缕思绪。

即使白玉柱和运种子的车没回来,东江湾开荒的王克南他们也该回来了呀!这究竟是咋回事呢?刘师傅真是百思而不得其解。正当刘师傅做着各种猜想时,忽听得院外传来人喊马嘶声。刘师傅诧异的目光中,看见运种子的三辆马车已陆续进了院。紧接着张学和赵虎等骑着高头大马也进了院。

看见马车上的战利品和满院的马匹。刘师傅的脸都白了,表情也变得呆傻了。白玉柱冲刘师傅嘿嘿一笑,刘师傅这才回过神来。

刘师傅上前一把抓住白玉柱的手,急忙问:“白副区长,你们都把我搞懵了,这到底是咋回事啊?”

白玉柱先是哈哈大笑,然后神采飞扬地说:“老刘,你绝对没想到吧?王区长用种子做诱饵引马六子上钩,马六子一伙全部被消灭了。这回塔虎城区南面的钉子被彻底拔掉了!”

刘师傅眼睛眨了几下,嘴唇微微动了几下,忽然情形激动地振臂大呼:“共产党万岁!革命者胜利万岁!”

区小队的民兵们也一起相应欢呼。古老的塔虎城内顿时沸腾了。

张学一觉醒来,发现王克南的床铺是空的,张学赶紧推醒了身旁的赵虎。赵虎翻身爬起,二人迅速穿好衣服走出宿舍。刘师傅站在厨房门口,用下颌指了指东屋。赵虎推开门,看见王克南独自一人坐在大桌子前正伏案疾书。

赵虎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区长,今天还出早操吗?”赵虎问了一句。

王克南停下笔,抬起头回答:“今天就不出早操了。一会儿,你们俩抓紧时间吃饭,之后就去东江湾参加开荒生产去吧!”

赵虎答应了一声,转身刚要离去,又被王克南叫住了。

“对了,你们俩顺便把昨天缴获的战马也赶到东江湾的草甸子上去放一放。告诉开荒的同志们,我和白副区长头午不能参加开荒生产了。我在区政府给首长写报告,白副区长去四十家子村送种子。”

八郎村。老郭一大早拿起粪筐和粪叉就出去了。一袋烟的工夫还不到,老郭又回来了。进屋的老郭一脸喜庆,口中还哼着跑了调的歌曲:“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民主政府爱人民呀,共产党的恩情说不完……”

老郭这位朴实的庄稼人,从未唱过歌,今天一大早就唱起了歌,在外甥女月梅看来,也实属罕见。

正在备课的月梅回过头去冲进屋的舅舅笑道:“舅舅,你一大早就唱歌,有啥喜事啊?”

“是喜事,天大的喜事。昨天下午,塔虎城新来的王区长和你白大哥,带领区小队的民兵把马六子一伙的老窝给端了。光马就缴获几十匹呀。我刚才听你白大嫂说,这个王区长现在还是个单身呢,我看王区长和你很合适。等种完了地,我就托你白大嫂给你说媒。”

舅舅的话一开始时还让月梅很高兴,可后面的话却让月梅丝毫也高兴不起来了。她的眉宇间立马添了些许淡淡的忧伤。

月梅低下头,小声地说:“舅舅,你别让我白大嫂问人家了。在没有得到王克死活的消息之前,我不想考虑终身大事。”

舅母见月梅仍然那么固执,就劝道:“小梅,我和你舅舅知道你心中一直装着王克,可七八年都过去了,王克是死是活连个信都没有。说一句不好听的话,他也许早就死在战场上了。”

听了舅母的话,月梅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

屋内原本快活的气氛一下变得有些凝重了。舅母叹了一口气,她很后悔,一大清早又让月梅哭了一通。

老郭一旁暗暗发誓,今后在外甥女面前,永远不再提王克这个名字。

塔虎城区政府办公室,只有王克南一个人。

白玉柱带着祥子、四辈、刘友善、王兴富四个人进了屋。白玉柱要去四十家子村去送种子。白玉柱认为,既然种子已经运回来了,就应该在第一时间,把党的温暖送给四十家子村受损失的群众。白玉柱的想法和王克南不谋而合,二人相视一笑。白玉柱又决定,王克南留在区政府继续写报告。他和祥子等人去四十家子村发放种子。

王克南一直把白玉柱他们送到区政府的大门外,看着远去的白玉柱,王克南自语:“老白,等我归队时,我一定要把你也拉到野战军里去。”

其实,白玉柱也是军人出身。当年,白玉柱本是赫赫有名的蒙古骑兵团的一名战士,在一次战斗中身负重伤,就留在了塔虎城区的八郎村。可白玉柱这些光荣历史,王克南并不知道,因为白玉柱不是一个喜欢张扬的人。

送走了白玉柱,王克南趴在桌子上刚写几个字,塔虎城区邮电局的投递员小廖就来了。寒暄了几句后,小廖把一封信交给了王克南。

小廖走后,王克南拿起信封看了看,他一眼就认出这封信是十七师副师长吕绍刚邮来的。王克南打开信封,信的内容如下。

克南同志:

见字如面,近来工作还顺利吧?塔虎城区政府的其他同志都好吧?塔虎城区的局势也很稳定吧?

我近来很忙,尤其当了十七师副师长后,就总觉得时间都不是我的了。目前,咱们东北野战军的五个师已对长春守敌实行初步包围态势。咱们十七师负责包围的是范家屯的国民党新七师,新七师是国民党的新编师,清一色的美式装备。

毛主席说过,决定战争胜利的因素是人不是武器。这一点,我深信不疑。想必克南同志你也有同感吧,但新七师有一个骑兵营,对咱们威胁还是很大的。为了有效地对抗新七师的骑兵营,我打算一个月内在咱们十七师也组建一个骑兵营。今天来信不为别的,只因你们塔虎城区不仅是半农半牧的地区,而且还是蒙汉民族混居地,那里一定有不少好马吧?望你尽最大限度,给我搞到十匹好马。当然,我会付钱的。

听说张学和赵虎上学了,我很高兴,这说明你很有战略眼光,你不但看着现在,还想着未来,你真不愧是我军出色的基层指挥员。可我还是要批评你,你的大本营空虚,很容易让敌人钻了空子,你这样做是很危险的,希望你随时都要注意安全!尤其要防止敌人偷袭。

孙副营长打农安时,俘虏了敌人的一名情报处长,据该俘虏交代,有一名国民党军统汉江特训班毕业、代号为“黑鹰”的特务,就潜伏在塔虎城区。此人的任务是负责向土匪传递情报。克南同志,你一定要把安全放在第一位,争取早日把潜伏在塔虎城区的敌特揪出来,肃清塔虎城区的土匪。

最后,祝你工作顺利!早日归队!

握手!革命的敬礼!

吕绍刚

一九四八年四月八日

看完吕副师长的来信,王克南心中禁不住暗暗发笑。吕副师长的官越当越大,人倒还越来越谨慎了。这封不足一千字的信,居然有两三处提醒王克南一定要注意安全。马六子全部被歼灭,对西山的土匪来说也绝对是一个震慑,西山的崔大牙一伙还敢来塔虎城捣乱吗?

王克南刚刚写完报告,白玉柱回来了。放在桌子上的饭菜,王克南没有动。刘师傅没在厨房,估计又去东江湾送饭去了,区政府只有王克南一人,所以屋内显得很静。

王克南看见白玉柱,惊讶地问:“回来了?咋这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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