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大多数植物对运动的需要,对空间的迫切需求,在花朵和果实两者间都是显而易见的。在果实方面很容易解释,或者说,在任何情况下果实都会显露出一点点不太复杂的经验和先见之明。与动物界发生的情况相反,果实种子完全不能移动,所以最重要且致命的敌人就是母体植株。假设我们在这样一个怪异的世界中:父母们不能移动,同时也知道他们这样会让自己的子女挨饿或者窒息而死。落在树或者植物根部上的缺乏毅力的种子都会湮灭,或者注定要在灾难中萌芽。因此,种子都要付出巨大努力挣脱枷锁,争取生活空间。因此,在森林里,在平原上,我们随处可见植物那令人惊叹的传播、推进与飞行系统,现在只顺便讲述其中几个最为奇特的例子:槭树的空中螺旋桨及翼果,椴树的苞片[1],大鳍蓟[2]、蒲公英和波罗门参[3]的飞行器,大戟的爆炸弹簧,喷瓜[4]的特殊喷射器,绵状毛叶植物的吊钩,以及其他成千上万出人意料乃至令人称奇的生物机制。我们可以说,单颗种子都创造了某种自己专用并且健全的装备,来挣脱母体植株的阴影。
实际上,如果不在植物学方面做出点实践工作,人们无法相信这些悦人眼目的绿色植物无不彰显了卓越的想象力与天赋。请仔细想一些例子,海绿那迷人的“种子锅”,凤仙花的五片瓣膜,天竺葵爆炸的五颗蒴果。如果有机会,要记得去看看那些在中医那里可找到的普通罂粟蒴果。这蒴果中藏着值得高度称赞的谨慎态度与先见之明。我们知道,蒴果中也孕育着千万个微笑的小黑种子。蒴果的目标就是散播这些种子,越快越好,越远越好。如果孕育种子的蒴果开裂、掉落或者下部打开了,那么这些珍贵的小黑种子只能在母株茎底部变成无用之物。种子唯一的出口就是蒴果顶端的缝隙,一旦蒴果成熟就低垂在植物茎上,有微风掠过蒴果就像香炉一般摆动,以颇似播种者的姿态,将种子循规蹈矩地撒向空中。
接下来我们谈谈那些有待飞鸟传播,为引诱飞鸟而潜伏在甜美果皮里的种子,其中有槲寄生、杜松、花椒的种子。我们在这里看到,植物也显示出强大的推理能力,也表现出卓绝的对终极目标的理解力,我们也不敢将这个终极目标再多加强调,恐怕再犯像贝尔纳登·圣彼埃尔那样的错误。但是事实却无法有其他的解释。甜美的果皮对种子毫无用处,这就如同花蜜对花朵是没有用的,却可以吸引蜜蜂。果实味道甜美,所以飞鸟吃了果实,与此同时也吞掉了种子,种子却不能被鸟消化。鸟飞走了,过了不久就排泄出了种子,种子完好无缺只是略撕破了种皮,这使种子远离母体植株的威胁,准备发芽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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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苞片,指花茎底部的叶状体。
[2] 大鳍蓟,属菊科植物。
[3] 波罗门参,属菊科婆罗门参属草本植物。
[4] 喷瓜,原产欧洲南部,果实像个大黄瓜。成熟后,生长着种子的多浆质组织变成黏性液体,挤满果实内部,强烈地膨压着果皮。这时果实如果受到触动,就会“嘭”的一声破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