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上舍
简单如斯，复古如昔
文/雷米
坐着看看远处的山，
躺着就可以看到一片透亮的天。
从杭州出发去往上舍的路不难走，下了高速再走十来公里国道即可。一路上民宿的招牌不少，特别是拐进上舍前的路上，两边新修的街道旁，都是崭新的民宿。整齐的房子、整齐的招牌、整齐的样子，反倒让人看不出有什么去住的愿望。
边听导航指路，边在想，民宿到底靠的是什么？风景？老板？还是一顿落胃的食物？想到有点分神的时候，听到导航提醒我，目标就在眼前，前方路窄不方便找车位，得提前寻找位置。
到了？这分明是一个村落的中间，房子修得都不高，路倒是一派乡村风貌。上舍的院门开着，大中午的，里面安静悄然。
老板和老板娘在餐厅的木头长板凳上午睡，被我这个外来者闯入后，赶紧起来招呼，沏茶开空调还端上冷水湃过的葡萄。坐在敞亮的大厅里，秋初的暑热一下子就消减了下去。
老板以前是跑车的，承包了临安到东阳的一条线路，原本也就这么做做客运生意过点还不错的日子，后来一方面是政策改变，国家把客运生意接盘过去，另一方面是他们在天目山玩的时候，看见当地先建起来的民宿，把老房子利用起来，生意也不错，就盘算着自己也搞一个吧。
原来的晒谷场再利用变成了草地，还归置了秋千、儿童攀岩墙、小池塘，还有个茅草棚子
可家里老人听到这个建议就开始反对，老板娘吴姐说：“他们大人也是为我们好，觉得房子在这么一个村子里面，又不靠近路边，客人从哪里来呢？而且，修民宿，还留着这些老房子干吗？搞成那种宾馆式的房间才好啊。”
“可我们不这么想，”吴姐说，“老房子呀，有老房子的乐趣和风格，虽然有点破旧，但有了这些，城里的人才能找到以往的那种感觉呀。”
他们不光坚持要做民宿，而且坚持要做一个村子里的老房子民宿。
我们坐着聊天的大屋子就是原来的祖屋，全部打通，然后再做了整体抬高。我看过不少寺庙搬迁的记录，知道这种全屋抬高是一种费力又精细的工作，没点耐心真不行。老房子里那些石头底座的柱子也都完整保留，那些数十年前的木材也被重新刷上防水漆，把岁月的包浆永久定格，然后再覆上又一代人的印记。
这么一打通，不光承担了前台、休闲区以及餐厅的功用，更让整个空间变得明亮通透。有风的日子，打开所有门窗，就能让山间那些或大或小的风兜入屋子，带来凉爽的气味和生动的画面，又旋即离去。
原来的晒谷场再利用变成了草地，还归置了秋千、儿童攀岩墙、小池塘，还有个茅草棚子。院角还有一棵大大的棕榈树，配上瓷砖搭建的花坛，转瞬间就是热带风情。这算是这个民宿的神来之笔了，因为旁边就是老底子村里有了钱之后最爱修的那种三层小楼，方正规矩，马赛克贴面，极度模仿城里的公寓楼。“我们没法把人家墙面改了，让设计师这么一调整，效果好多了。”这种视觉上的过渡，恰巧形成了建筑上的借景，这倒也是那些独栋而立的民宿难以实现的效果。
这块草坪是吴姐最得意的地方了，几乎所有客人来了都会腻歪在这块大草地上，坐着看看远处的山，躺着就可以看到一片透亮的天。
客房在上舍反倒从视觉上被弱化了，木质结构装饰，原木色不扎眼，里面倒是适合家庭居住的布局。吴姐夫妻俩也住在这老屋里，他们说这地方得有人住着才有人气。每天抹抹擦擦弄弄，就特别闪亮通气，客人看着也欢喜。
吴姐说，他们这儿来的都是老客人，也都是家庭客人。不少都是几户人家一起组队来的，也不去景点，就窝在民宿的各个角落，放放空，喝喝茶，吃吃土菜。不光是夏天，就连春节也停不下来，吴姐说去年春节，全部爆满，还都是散客，烧年夜饭都烧得累死，17岁的儿子也被拉上场帮忙。
一棵大大的棕榈树，配上瓷砖搭建的花坛，转瞬间就是热带风情
累吗？肯定是累的，但看着客人们开心的样子，觉得也挺好的。
八月初那场台风，一个上海客人来住了一晚，感觉特别舒服，正好第二天风大雨大也走不了，客人花了两小时来来回回打电话沟通，舍弃了杭州的房间，留了下来。吴姐说她特别感动，那天的午餐就死活不肯收钱。
还有个客人连着来了六次，吴姐都很好奇说，难道住不厌的吗？最后一次死活都不肯收他的钱。吴姐的老公说得实在：“我们这儿人也实在，和客人关系也好，交往聊天都挺开心的。”
人与人的交往，在上舍里变得格外简约单纯，复古如昔。
这一日，整栋民宿就被一家公司的团建包场了。说话间，一帮姑娘小伙们趿拉着拖鞋从边上的漂流处回来了，客厅里堆着他们从杭州带来的啤酒、可乐、零食，老板说：“晚上他们还要搞活动，随他们吧——有的客人晚上想自己炒个蛋炒饭吃，也不用叫我们，自己直接进厨房开灶头搞定，特别像家里。”
老板说，本打算趁着九月初空一点下来休息几天的，结果年会接团建，然后就是中秋国庆，根本停不下来，就连过年的房间也早有人来打听了，还没敢答应，心里还在犹豫着到底开不开过年这个局呢。“多半，还是得接待吧。盼着，今年人别太多吧。”
“生意这么好，现在老人家应该不反对了吧？”
吴姐笑眯眯地说：“他们呀，现在就住在前面，负责养养鸡鸭鹅猪，种种菜，偶尔我们忙的时候过来搭把手。他们放心，也开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