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01 第一章:穿盔甲的少女心

愿世界见证你的逞强,佩服你的气度,但有双眼睛能看穿你的懂事,心疼你的苦撑;明白你不是不需要,只是不知道怎么说。

然后与你同一阵线,递上一些甜,摸摸你的头,让你走得更远。

不哭不闹没糖吃

坚强不只为自己,还是为了让自己爱的人有所依靠。

只是我希望你知道,强大是自我进化的能力,有软弱也有珍贵的地方,

因为它是别人赋予你的特权。

这几天为经纪人暖寿,吃饭的时候她回忆这几年相处,笑着说我是她带过最轻松的艺人,助理与化妆师在旁边频频点头。我说还好吧!大家都差不多啊!她摇摇头,问我记不记得有年在广州看牙的事。

我才想起来,那次半夜突然牙疼,偏偏医院都休息了,我吃了止痛药但毫无作用,整晚疼得睡不着。我请客房服务送了一桶冰块来,咬着冰镇定神经,才能稍稍闭眼休息一会儿。但冰块一会儿就化了,于是我几分钟就得醒来再拿一块,就这样折腾到早上,我一整晚没睡。查到一家很早开的牙科医院,自己打车去急诊,在长板凳上等了两个小时。手术的时候不能打麻醉,因为脸会肿,当天下午还要工作。

等我拿了药回酒店,刚好遇见从容吃完早餐的经纪人和助理,她们见我清早从外面回来,一脸惊讶,听完我的经历更是不可置信。

“你怎么不和我们说?!”经纪人惊慌失措,“我们以为你在房间睡觉!”

“半夜干吗搞得大家不能睡?不如我自己处理,你们还能休息。”我耸耸肩。

经纪人笑着承认,那是她对我改观的一刻,因为她当时刚开始带我,很怕千金大小姐难对付。

“我很想知道,你家怎么教的,会教出你这种人?”

其实我从小就是个老成的孩子,现在想起来,似乎没做过小孩。

我的家教非常严格,爷爷是黄埔军校毕业的,后来当了团长,过上了数十年的军旅生涯。奶奶是湖南师范学院毕业的老师,对治家和教育很有原则,这个传统延续到爸爸身上,打从我有记忆开始,生活就充满规矩与处罚。吃饭睡觉站坐走都有一定的规定,说话应对更是有诸多要求。在我们家,礼貌与教养是最重要的,遇事不能慌张,喜怒不形于色,因为一乱就显得小家子气。

我记得小时候吃饭,家人会在我身后故意制造声响,看我会不会回头张望,要是转过头就会被骂,因为无谓的好奇心最不可取。

我爸挂在嘴上的几句话是:“自己做的事自己承担”“不要给别人添麻烦”“多为别人着想”。这些处世原则对我的性格塑造有很大的影响。

记得五六岁的时候和家人去湖边玩,我为了看清楚水里的鱼,一不小心跌进湖里。当时还不会游泳,幸好千钧一发之际抓住了垂在水面上的杨柳枝,一时间才没被淹死。我载沉载浮了一会儿,心里倒不是多害怕,而是想着爸爸说过不能慌张,不准大呼小叫,那该怎么呼救呢?

想半天没结果,可我的手渐渐没力了,人越来越往下沉。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比我小一点的男孩出现在湖边,他看着水里的鱼,很开心回头喊:“爸爸你看!这里有好多鱼!”

然后他看见在水面上只剩一个头的我,呆住了。

“爸爸!水里还有一个姐姐!”

我记得很清楚,那男孩的爸爸先是大声回应:“你在乱说什么?”然后皱着眉出现。

我在水里和他点头打招呼,他吓得退后三步。

“叔叔,不好意思,我掉下来了,可以拉我上去吗?”

他手忙脚乱地将我救上来,我浑身湿透,离开前还记得向那对父子鞠了一个躬。

我连忙跑回湖的另一边,爸妈发现我浑身湿透,气得问我干什么去了,我怕被骂,于是只说玩水弄湿了衣服,几天后才敢说其实那天掉到湖里了。我爸第二天就送我去学游泳,因为“这样就不需要等别人来救”。

所以我的成长过程,其实和大部分人想象的奢华放肆不一样,把家世背景拿掉,也就是一个严格的普通家庭。虽然有做家务的人,但我从小就知道那是帮忙奶奶与妈妈的人,自己的事得自己做。出门旅行也要自己搬行李,拿不动就不准带。

有次吃自助餐拿食物,我盘子里的东西太多,店里规定要全部吃完才能走,于是我坐在位子上吃了两小时,直到清空所有食物,而且还不准委屈不准哭,因为“眼泪不能解决任何事”。

所以我很少流泪,不是能忍,而是我不懂得怎么哭。

后来弟弟出生,因为小我很多岁,加上爸爸疼爱他,我的责任变得更大,更要坚强,要照顾弟弟,为他做榜样。据说小时候我弟很爱给我抱,但他很重,抱一抱我手就酸了,他开始往下滑,眼看脚就要碰到地上,弟弟一哭,我又努力将他往上拉。至今我爸仍津津乐道这件趣事,觉得我是最好的姐姐。长大之后,我得负责弟弟的功课、生活、恋爱、交友状况。到国外读书后我俩常常在一起,除了帮忙做家务的人,他的一切都是我在处理。

这养成了我不依靠别人的性格,不抱怨,坚强甚至逞强。我一直以为这是常态,大家都是这样,后来才发现不是。出道之后更明显,艺人身边都有许多工作人员,但我不习惯别人帮我做事。有次出外景,收工的时候我帮摄影师抬机器,当时只觉得幕后工作人员最辛苦,多一双手收拾更有效率,大家就能早点休息,结果那位摄影师当场差点跪了,说:“天啊,拜托你把机器放下!”那年我生日,他写了卡片送我,上面说他工作那么多年,我是唯一帮他收过机器的艺人。

我一直觉得家庭教育对于人格养成有很大的关系,但它不完全取决于家世背景,而是以父母的三观为主。就算是经济条件普通的家庭环境,如果长辈抱着宠溺的态度,一样会教出小公主。我被要求要乖要懂事,要知进退,顾全大局,零用钱不够就去打工,注意力不够就更努力表现。甚至连长大后谈恋爱也是如此,我不懂得撒娇,转过身才哭,不知道如何开口要求对方更喜欢自己一点。

是的,这样的人会得到称赞,因为相处愉快舒服,识大体有风度,可每当我看见那些在爱人和家人面前退化成孩子的女生,还是会有点羡慕。无论讨的是红包还是口红,得到的是鲜花还是礼物,我从来都没有向谁要求过。

我明白不哭不闹的人没糖吃,不懂示弱就得不到,成长、恋爱、工作上的规则都是如此。但我回不去了,我只知道想吃什么得自己找。

有时候我也会犹豫,不想老是告诉你们要坚强,因为有时候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过于独立到底是好还是坏,付出的代价是不是太高。

上个月我爸动了一个小手术,我在北京一时赶不回去,只能在手术前后和他视频,确认他一切平安。第二天赶回台北已经很晚了,我那天特别累,但他坚持再晚也要等我去探望他。我妈说:“你让她休息吧!你又没事,手术那么小,不如早点睡觉,明天早上再让她来也一样。”

但我爸固执地不说话,于是我说:“好,我下飞机马上来看你。”

到了病房,敲门没人应,我轻轻把门推开,只见我爸在里面的卧室,正躺在病床上悠闲地看报纸,电视低声播着晚间新闻,我妈在一边切水果往他手里递。

我拖着行李进去,轻声唤爸爸,他一看到我,立刻把报纸丢下,水果也不要了,慌忙歪过去,刹那间有气无力地倒在枕头上。

“爸爸你觉得怎么样?”我握着他的手问。

他不说话,戏剧化地颤抖着嘴唇,眼里泛着泪,伸出另一只手要去解开病人袍上的腰带。

我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你干吗?”

我妈在旁边忍住笑:“他要给你看伤口呢!”

我连忙阻止:“爸,这就不用了!”

他可怜兮兮地看着我,像个孩子一样抱怨:“医生用好利的刀……这么长……好痛……”

我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这么可怜啊!”

他瘪着嘴委屈点头,接着和我絮絮叨叨手术过程,其实我在电话里已经听过很多遍了。

这时候看护走进来:“你今天精神很好哦!红光满面!这是你女儿?哇,看不出你女儿都这么大了,你一个病人气色比她还好!”

我妈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

放我回家之前,我爸特别叮嘱我:“我开刀不要告诉你弟弟,他工作忙,别让他担心。”

我想到自己那天已经工作了十几个小时,前几天还签售签到中暑呕吐,基本没休息过,第二天还要早起开工,但我笑笑点头:“嗯,我知道。”

值得的,都值得。

坚强不只为自己,还是为了让自己爱的人有所依靠。

只是我希望你知道,强大是自我进化的能力,有软弱也有珍贵的地方,因为它是别人赋予你的特权。

给那些一样不哭不闹没糖吃的人:愿世界见证你的逞强,佩服你的气度,但有双眼睛能看穿你的懂事,心疼你的苦撑;明白你不是不需要,只是不知道怎么说。

然后与你同一阵线,递上一些甜,摸摸你的头,让你走得更远。

拜托你做一个冷漠的人

如果每个人都懂得把自己的事管好,别去打探别人的隐私,

这个世界一定会变得可爱很多。

冬天的时候,我花了很多时间和女朋友们在一起,我们旅行、购物、滑雪、泡温泉、享受美食,玩得非常开心。

有天晚上大家酒足饭饱后走回酒店,刚脱下厚重的外套,瘫在沙发上的Amy刷着手机,发出了不以为然的“嗤”的一声。

“怎么了?”我问,一边捶着自己酸痛的大腿。

她把手机递过来,我探头看,只见她发了今天滑雪的照片,配字写的是“好过瘾!好好玩!”简单明了,没毛病的普通日常,下面一个留言:“你女儿呢?”

“这谁啊?”

“朋友的朋友,自己也是妈妈。”Amy翻了翻白眼回答。

“你别理她。”另一个女朋友接口,Amy点点头,但看得出来神色黯然下来,她一声不吭地打开电脑检查员工传来的邮件,原本欢乐的气氛顿时安静了。

我有点心疼,只有我们知道她为了这次能和几个闺密成行,特别排开了会议,丈夫也很支持她来轻松一下,说愿意这周独自带女儿,让她尽管放心。孩子五岁了,平常很乖也不麻烦。

可世界上就有那么无聊的三姑六婆,见不得人家好,以抬杠㨃人为乐趣,非得在他人兴头上浇一盆冷水,自己的生活都还没来得及顾,心心念念其他人的爸爸妈妈老公妻子孩子,管得比太平洋还宽。

你觉得为人母之后就要像死守“四行仓库”一样待在家里以示劳苦功高是你的事,但你同时必须明白妈妈也分很多种,像我妈就和别人的母亲不一样,她好打扮爱旅行,参加好几个社团,每天行程排得满满的。我青春期时候的社交活动是最频繁的,而她不在家的机会比我还多。

可她偏偏有无懈可击的时间安排技能,把一家从公婆妯娌到孩子都照顾得妥当。人家过得精彩固然是本事,有的丈夫还偏偏不喜欢太太在家当黄脸婆呢,你所知道的唯一生活方式,只适合个人的眼界,只代表你自己。

别说我朋友难得和几个闺密出去旅行,就算人家抛家弃子,决定从此做一朵“末路狂花”,又关谁什么事?什么时候我们才能明白人生没有所谓正道,在这世上走一遭,不是只有一种活法。

不尊重他人的私生活才是错,而一个人为什么讨厌,就是从多管闲事开始。

公众人物大概对此最有感觉,再无懈可击的照片或文案,都会有网友在下面追根究底地留言来酸,不过我早就认清了,既然吃这碗饭,就没有抱怨的立场。可日常生活中还要受到这种对待,那真是火上加火,气不要太大。

有次和几个朋友吃饭,结束后我有事得去一个地方,一位朋友说刚好顺路,大家一起走,于是我上了车,说了地址。

“你不住那里吧?”一个不熟的女生狐疑,我笑了笑,没说话。

“你什么时候搬的家?”她又问,我还是不回答,等到车子停在大楼前,她打量了建筑物一眼。

“这栋都是大面积,很贵的,你现在住这儿?”她还是不放弃,语气充满不可置信,不知道是觉得我居然比她想象的更有钱,还是不配住在这里?

其实我可以很简单地告诉她这里住的不是我,是我弟,我们家三个孩子在出社会之后就分开住了。是我爸爸的意思,希望我们能学习独立生活,不要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我还可以进一步解释,这个单位虽然面积大,但价格和我的公寓没有差很多,因为最近房价稍微下跌。

只要我愿意,都可以说明,但我想为什么要那么累?于是我保持沉默,下车前谢谢开车的朋友,转过头对她说:“没有,我不住这儿,我来这里兼差打扫卫生。”

她终于悻悻然闭嘴,后来车里的朋友们告诉我,大家笑倒成一片。

我承认我是个太过注重分寸感的人,朋友不开口的事绝不主动过问,在一些生性热情的人眼中或许显得冷漠吧!我甚至常常觉得古人说的“各家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是太理想的境界;如果每个人都懂得把自己的事管好,别去打探别人的隐私,这个世界一定会变得可爱很多。

我家人就是这样,亲戚之间从来不会过分刺探彼此的生活,除非对方愿意主动开口。大家维持着礼貌而舒适的距离,相处起来很轻松。我们几乎只讨论政治、经济和社会话题,宁可说今天天气真好哈哈哈,也不愿意问谁为什么还不结婚或生孩子。

我一直以为别人都是这样,直到有次朋友来参加我们的家庭聚会,觉得气氛太像老朋友而不是亲戚。

“你们家人好怪,有点太冷漠了吧?”

“不会啊!谁有事想分享,自己会宣布。”我不以为意地回答。

“你不觉得这样……有点没有人情味吗?”他皱眉表示不敢苟同。

我并不觉得关心和八卦是同一件事,就像维持界限和生疏也不相等,亲友需要帮助或是倾吐,我的耳朵绝对欢迎,也不吝啬伸出援手,但这并不表示我没事会审问对方的感情、工作、家庭、交友状况。

我家很少待客就是这个原因,我也有非常喜欢家宴的朋友,我尊重这样的热情,可你别要求这次我去你家,下次你也得来我住的地方瞧一瞧。可能有人觉得这样没什么,可对我来说透露得越多,就给别人更多机会将我的隐私传播出去。

来过我家的人屈指可数,曾经有个非常熟的老朋友比较常来,她每次一进门就开始乱翻乱问,甚至拨弄我未开封的包裹,嘴里嚷嚷着:“你又买了什么东西,省一点过日子好不好?是不是品牌送的,可以二手卖掉赚钱。”

我很想回复说钱是我自己赚的,爱怎么花就怎么花,我也不卖二手商品,因为嫌麻烦,又不好意思卖用过的东西,于是都直接送给不介意接受的亲友,但我不想把气氛搞糟。直到有次她开始翻我的信件,我终于受不了,虽然知道她不是恶意,但这种程度的关心,我真的无法忍耐。

我按住她停不下来的手,看着她的眼睛沉声说:“别这样。”一向随和的我突然发难,她吓了一跳,以后都没动过我的东西。不过也可能是因为她再也没机会,毕竟那次之后,来我家做客的名单上又少了一个人。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后来这个朋友不太顺遂,但每一次只要她开口,我仍然在她身边,可见关心和分寸感不但能兼具,而且是必须。Mind your own business并不表示你要忽略不公不义,或是当大街上有老人小孩残障人士需要帮助时,你乐得转过头去。我相信门前雪和瓦上霜的定义没那么狭隘,不去刺探别人的隐私,闲话别人的生活,只是防止我们不变成一个碎嘴的、讨厌的人。

如果大家都不喜欢逢年过节亲友的种种询问,那为什么要把平常的日子过得像农历年?

何况很多时候,那些人开口并不是关心,而是想满足自己的好奇欲,他们也不是真的在乎你的状况,你给的任何答案,只会变成更多八卦和批评的话题。大家的工作或生活里一定都有这种人,视张家长李家短为己任,得意于自己什么都知道,就算不清楚,也要想方设法打听出来,真的一点资料都得不到,索性开始瞎编,反正中心思想就是全世界的人都过得很糟,就算看着快乐其实也是辛苦,现在大笑以后绝对痛哭。

反正就是没他幸福。

大家都说我脾气好,其实不是的,很多时候我遇到这种人,心里独白可多了,想说的都说出来的话,大概整个画面都是弹幕。只是教养让我保持微笑不开口回呛,加上我懒,没力气解释。我觉得说话打字都要费时间的,多管闲事的人像臭虫,我只求那些人赶快闭嘴离我远一点,没兴趣寻求他们的理解。

如果不回应就是心虚,不八卦就是自命清高,那请让我做一个冷漠的人吧!我宁可保有一点距离感,也要维护隐私被尊重的界线。

别人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好了,何况事情并非他们以为的那样,只是我没有说明的义务。

你是谁,我干吗要告诉你?

活着就好

对抗永不停止的磨人细节,其实比活得惊天动地更辛苦。

背对这个世界最简单不过,而拥抱它的崎岖不平,却难如登天。

一直收到很多求助私信,金钱的、精神的,几乎都以“喜欢你很久了”为开头,“你什么都不缺,一定没有这种烦恼”做结束。

公司说过很多遍,让我关了私信,尤其是自从有了已读功能,就算不回复,那两个勾勾也清楚而直接地表示,我看见你的要求,却爱莫能助。同事们觉得这种负能量不健康,于是又建议,不然用电脑看私信吧!就不会显示已读了。

可我还是没有关闭这个小小的沟通渠道,继续用手机收信。

最初是怕漏了迫切需要帮助的讯息,后来变成真的不忍心。我总想,得有多绝望多感伤,才会向一个不在身边的人,隔着屏幕求助。当然也可能正因为我不是谁真实世界里存在的亲友,反而是一个绝对安全的树洞,因此毫无顾忌,什么都能说。

无论什么原因都好,我虽然不相信人能拥有完美生活,也不展览伤口,但我真的都懂。

也许是连续加班三周的某一天,你疲惫地走在回家路上,在人行道崴了一下,膝盖摔得血肉模糊,手机直飞出去,屏幕裂得像蜘蛛网,而离下次发工资还有二十天。第二天清晨你被电话声吵醒,妈妈提醒你别忘了给下个月的家用,房屋贷款还有好几年。也许是这次期中考又考坏了,天知道你明明已经很努力,可数学从来不是你的强项,它认得你你不认得它。偏偏大家还说做学生最轻松,以后出社会就知道苦。

也许是那个你一直当好朋友的人,有一天牵起你暗恋对象的手,而你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别人都安慰你说感情不能勉强,不爱你就是不爱你,爱谁也没差,你何苦执意计较细节。没人明白你生气的点,问题不是得不到的被谁拿去都可以,而是他(她)是你的朋友,不是陌生人。

一个男人有什么了不起,但被曾掏心掏肺的人背叛,会让你怀疑自己与人性。

一生中总有几个瞬间,让人觉得爬不起来撑不下去,无论哭了多久,天仿佛都不会亮了,你像身处深不可测的海底,被沉重的水压得透不过气,眼前一片漆黑,不知道还会有什么妖魔来袭。想张嘴大喊,却发现没有声音。手机上几百个朋友,却没有一个可以说话的人。

你缩在房间角落,想遗忘这个世界,反正它也从来不记得你。

于是你想,就一次,做一次逃兵,你真的尝试过,但不知道哪里出错。什么鸡汤都没有用了,你不是不相信好运气的存在,但也确信自己不值得那些意外。

一定有人和这世界不合拍,你真的累了,想自私一点,大家会原谅的吧!

也许不会,但你也顾不得了。

我不想举那些曾跌落谷底,后来如何光辉灿烂的例子给你看,说服你人生总有奇遇,转角就是光明。事实上这世上的大部分人,都过着相对来说平凡的生活,照着一成不变的样板,走日复一日的路线。

可是所谓英雄,不单指那些天降大任的人。

对抗永不停止的磨人细节,其实比活得惊天动地更辛苦。背对这个世界最简单不过,而拥抱它的崎岖不平,却难如登天。

默默无名或庸庸碌碌都没关系,人生是比气长的,走到天意允许的那一刻,再来断定它值不值得。旁人对你的期待,自己给自己的要求,有时候都可以无视。

就像Me Before You那部电影里,男主角在留下的信里,只简单要求希望女主角好好活着。

或是,活着就好。

黑色幽默

我们不能束手就擒,于是靠一点幽默,证明自己还没有麻木,

希望有天都能真心回头,笑看现在受的苦。

我常觉得,如果笑点可以分高低级,那最难得的是黑色幽默。

把黑色幽默诠释得最好的大概是喜剧大师卓别林,他擅长演社会底层的角色,无论是流浪汉或是工人,甚至是被纳粹主义压制的被迫害者,他都能以演技替普罗大众说出生活中苦难又滑稽的心声。

虽然最后被封爵,但卓别林早年的人生是非常困苦的。小时候父母分居,他跟着母亲生活,但没几年妈妈的嗓子突然失声,在无法表演谋生的情况下,他被送进伦敦的贫童习艺所,再被丢进孤儿学校。后来父亲酗酒去世,母亲患精神病入院。他在孤儿学校待了七年,直到超过可被收容的年纪,成了一名流浪儿。

他送过报纸、卖过玩具、当过杂货店小伙计、担任过医生的用人、当过吹玻璃的工人等,还在游艺场扫过地。是这样悲苦的人生,让他的喜剧再怎么诙谐,都透露出一点悲哀。

我一直认为,这是卓别林作品为什么好看的原因。从头大笑到尾的故事容易忘,压抑到极点的作品又太郁闷,苦乐并存则更深刻,因为悲喜剧才是真实人生。

那是一种非常巧妙的滑稽感,难诠释更难理解,却是人生的不可或缺。

而我们为什么需要黑色幽默呢?

今年春天的时候,爸爸离开了,兄弟四人,他是他那辈里第一个走的。生病后期,大家看着应该是不行了,医生把我们叫到一边,建议我们“做些准备”。

大家知道那个意思不是指心理的。

每个人都要分头处理很多事,我负责联系殡葬业者,那是一个很大的集团,电话接通后,传来一段温柔镇定的女中音。

“欢迎致电××××,请直拨分机号码,会员请按1……”

会,会员?

或许是我太孤陋寡闻了,当时心情再凄苦我都一愣,后来我忍不住把这件事告诉姐姐和弟弟。我们一阵沉默,弟弟想了想终于开口:“那是家里得死多少人才需要加入会员啊?”

要不是当时正兵荒马乱,他大概真的会打电话去咨询一下。

后来就是告别式。

当天一大清早我们就要先去准备,四月的清晨,应该是春意盎然的季节,我却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冷。那是一种从四面八方无孔不入地渗进来的寒气,穿多少衣服都让人想缩成一团,塞进一个小空间里,闭上眼睛捂住耳朵不看不听。

可是我不行,我们都不行,大家都要为了他,打人生的这场仗。

我叫了车,一身黑衣在楼下等,默默上车后低声和司机说:“第一殡仪馆。”

不得不说台湾的出租车司机真的很体贴很有礼貌,因为他顺口就问:“请问有常走的路线吗?”

“……没有。”

告别式结束之后还有很多事要处理。有次大家在一起折莲花,我想起那天早上与司机的对话,弟弟听了低下头:“有就糟糕了。”

气氛有点沉重,我有点后悔分享了这段故事,只好讷讷回答:“是啊!”

没想到他抬起头,一本正经地说:“一家人,你要是去殡仪馆有习惯路线,那我不就糟糕了吗?”

在场的人都忍俊不禁,笑容虽然有点苦,但总归是个笑容无误,在一个绝不欢乐的场合,大家都意外地喘息了几秒钟。

为什么黑色幽默如此必要呢?

因为我们都只是普通人,有想逃避却被现实拖出来追着打的时刻,在厚重的郁闷中透出来的一线光,变成呼吸的气孔。

然后我们又能再挣扎着走一段路。

这种笑当然不是快乐,而是因为有时候你真的哭够了,或是眼泪根本不被允许。更多时候,不哭是因为知道没有用。

可我们又不能束手就擒,于是靠一点幽默,证明自己还没有麻木,希望有天都能真心回头,笑看现在受的苦。

而你知道的,人生还是要继续。

爱过笑过的你,以后也会再燃烧的

希望下个人,喜欢你和你喜欢他一样多,不需要卑微地变成破旧的小布偶,

也能被贴身收藏,贴心收藏。

我认识暖暖有段时间了,她是个矛盾体,想得多,特别有灵气,可也爱吃爱笑爱美,愿望小而俗,很多时候一顿好吃的就能满足。

有时世故,但又不缺天真,是最可爱的平衡。

暖暖有很多人追,老说自己是外貌协会的,前任个个都拿得出手。去年她说喜欢上一个人,我第一句话就是,发照片来看。

“先说好,你不要骂我。”她很紧张。

“我干吗骂你,除非照片上的是我爸。”我回她。

她立刻发来一张照片,我看了哑口无言,照片上的男生长相非常普通,不时尚的发型,戴着一副土爆了的眼镜,都什么年代了还穿着印大logo的T恤,颜色和裤子都不搭。

我痛心疾首,宁愿她喜欢的是我爸。

“看起来好眼熟,我好像在电视上看过。”

“真的吗?!”她满心欢喜,“哪个剧里的明星?”

“动物星球频道,海龟的神奇归巢本能。”

“……你还是骂我好了,”她心疼地抗议,“别这样说他。”

我惊讶她的护短,这不像暖暖,她是那种把追求者一把吹掉再捡捡的女孩。

“你到底喜欢他哪里啊?”我问,这次不开玩笑,我是认真地好奇。

“他很有趣,和一般人不一样。”她这样回答。

这个男生叫作南佐,两人不住在同一座城市,是暖暖某次出差时认识的。那天晚上朋友替她接风,大家都喝多了,要回酒店的时候,南佐与暖暖同方向,于是顺理成章送她一程。到了酒店,她道谢后钻出车子,摇摇晃晃走进大堂,南佐在车上看,摇头下来扶她。

“你行不行啊?”他礼貌地问。

暖暖抬起手,正想比出OK的手势,这时酒店柜台的工作人员跑出来,说她要续住的话押金得再付两天。暖暖手忙脚乱地在小包包里翻,这才想起信用卡放在房间里。

南佐扶着她的手臂,低头看她一顿乱找,忍不住掏出皮夹:“我来吧!”

“我……我上楼马上还你!”暖暖非常尴尬。

“你先上得了楼再说。”南佐一边签名一边回答。

他带着举步维艰的暖暖到电梯口,暖暖靠着墙,在电梯到达前不断向对方道歉:“对不起,平常我真不是这样……初次见面,我太丢脸了。”

没想到他一本正经地说:“不要紧,再怎么丢脸也没我惨,付了钱还上不去。”

暖暖愣了一秒,不知道怎么接。

“那你要上来吗?”她傻乎乎地问,想想不妥,又加了一句:“睡沙发?”

他看着暖暖考虑了一下,然后认真回答:“还是算了,我怕你会扑倒我。”

暖暖转述这段故事的时候,一边说一边笑,最后问:“你说他是不是很好玩啊?”

“这世上能让我接不了话的人,还真不多。”

我沉默抗议,木着一张脸对她。

她看我毫不动容,又告诉我一件事,展现她男神的妙语如珠。他们是有一个共同朋友的,那个女孩子今年去阿姆斯特丹旅行,发了一个状态说:好想去红灯区体验一下啊!

南佐在底下留言:“出门就好好放松,别再牵挂着工作了。”

我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

“是吧是吧!他好有趣对不对?”她看我终于有点认同,比捡到金子还开心。

不过就是抖机灵吗?我想,暖暖自己是个反应快又机智的人,出人意表的语录多的是,怎么这就被惊艳到了。

后来我才明白,那是因为她在恋爱,而恋爱中的人会变笨,显得对方特别风趣聪明有才华。

第二天,暖暖约南佐出来,说要还钱,顺便请他吃饭。周日的阳光有点太过灿烂,让宿醉的她睁不开眼睛,点餐后他将两颗解酒药放在桌上,示意她吃。

“这样比较不伤身。”

暖暖傻不楞登地乖乖把胶囊吞下去,换作是别人她才没那么听话,吃之前再怎么也会俏皮两句,说我妈妈讲过,不能乱吃陌生人给的东西。

南佐满意地点点头,两人开始闲聊,暖暖仔细想了很久,企图将问题包装得不那么刻意。她假装漫不经心,问他没有女朋友吗?周末怎么不用陪她。

南佐笑了:“我没有女朋友。”

头疼的暖暖无法解释自己突然的精神一振,只能想,这解酒药真有效。

总而言之,自从那天起,暖暖对南佐另眼相看,我见她的机会也少了很多,几次约她出来,她都说人在南佐的城市。

“他有没有感动得痛哭流涕?”我揶揄暖暖。

“没有,”她沉默一会儿才回答,“我和他说,我是公司派去出差的。”

我傻了,原本以为两人感情发展神速,所以她才把飞机当地铁搭。

“我不想给他压力,”她怯怯地说下去,“我是不是很笨?”

“那你干吗还去?”我脱口而出,这才发现发问的自己更笨。

因为她喜欢他啊!

于是暖暖一有假就飞过去,自费机票和住宿,只为了在南佐身边待几天,看他什么时候可以见面。她怕心上人为难,不敢煞有介事,于是在出发的前几天,才在对话中顺带一提,说:“对啦,我过两天要出差去你那里,有空吃个饭吧!”

南佐有时有空,有时不,暖暖的时间也不多,往往自己在酒店待上三五天,只能见对方一两次。

好在她的期待不高,对方给她一颗糖,她就能乐半天。

有次她又去了,美其名曰过去开会,南佐打趣她,说:“你上级很重视你啊!老派你来出差。”

暖暖有点心虚,又有点心酸,只能说:“是啊,是啊!”

南佐接着说:“那以后你负责赚钱养家,我负责貌美如花吧!”

暖暖蒙了,一瞬间什么都没听见,“以后”那两个字在她心里被放得好大,像夜晚的霓虹灯,在遥远的地平线那端闪闪发光。

她忘记了那些忍住不能买的衣服和保养品,因为每隔几周就得花钱去见南佐一面,还有那些独自伫立酒店窗边看夜景的晚上,因为南佐早就安排了应酬。她还忘记了曾被当地的朋友取笑,说她最近不知道发什么疯,放着温暖的南方不待,老往冷得要命的北方跑。

她只听见自己回答:“哈哈哈,那就看我的啦!”

我曾对暖暖说过:“你这样不行的,谈恋爱要懂得卖乖。不是要你像把算盘,把付出的都明码标价,但敲锣打鼓也不能少,不可以明明都为了对方呕心沥血,还云淡风轻。太懂事太含蓄只会造成一个结果,就是对方因为舒服轻松,而以为一切都是理所当然,水到渠成。”

又不是演电视剧,世界上哪有那么多顺心的巧合;会在转角相遇,是因为我在那里等。

但暖暖不敢,她怕表现得太认真,会把南佐吓跑,到时候连朋友都做不了。

我很心疼,可我自己也是这种宁可死挺也不讨巧卖好的人,于是不再劝她。

其实南佐也是喜欢暖暖的,这不是一个单恋的故事,真的不是。

有次她又飞去,那天他有空,于是带暖暖出去吃饭,两个人多喝了一点清酒,晚上南佐没有走。回来后她像个小女孩,忙不迭告诉我这件事。

“不要和我分享细节,”我恶狠狠地警告她,“我一点都不想知道。”

“我有那么‘三八’吗?”她没好气地说。

那晚睡觉前,暖暖有点尴尬,南佐看出来了,笑着说:“你别怕,我有办法。”

他拿起枕头,放在两个人中间,暖暖傻了,心想我只是有少女的娇羞,不是要盖护城河好吗!

“好像梁山伯与祝英台。”她嘀咕。

南佐瞥了一眼她不算发达的胸:“是有点像。”

晚上睡到一半,暖暖醒了,两个人中间的枕头山不知道什么时候崩塌,滚到地上,她发现自己的手被南佐牵住,十指紧扣。

暖暖记得他说过自己是非常容易失眠的人,挑床挑枕头挑被子,身边有人还会睡不好,于是她很轻很慢地将自己的手抽走,怕固定一个姿势太久,他的手会麻。

没想到南佐还是发现了,他睡得迷迷糊糊,却一把将暖暖的手抓紧,再一个翻身,将她揽进怀里。

暖暖心跳得很快,不过接下来什么都没发生,她的脖子很快发酸,相信南佐的手臂更惨,于是她又试图滚走,但他又毫无商量地把她拉回去。

从头到尾南佐都没有醒,但暖暖却睁着眼睛不能成眠。

他不是肌肉男,胸口不算好躺,但不知道为什么,暖暖告诉自己,就这样吧!以后就在这里安歇,只希望天永远不要亮。

和我预期的不同,那个晚上完全没有任何肉搏情节,可暖暖和我复述这段的时候,眼睛闪闪发光,让我觉得当时发生的,比我想象的多得多。

从此之后我不再取笑她,除了舍不得,我还喜欢看她兴冲冲地和我分享细节的样子,有时候是一段对话,有时候是一张截图。有次暖暖拿不定主意哪件衣服好,发了照片给南佐看,他回答:“你穿都美,可第二件不准穿,太暴露了。”

虽然我还是坚持从外表上看来,只有“人鬼殊途”能形容他俩,但和我谈论心上人的暖暖,像是捧着宝物盒的小孩,里面收藏的东西令人匪夷所思,对不懂的人来说就是一堆破烂,可透过爱的眼睛望过去,那些可都是千金不换的宝贝,不是随便谁都够资格探头看一看。

暖暖之前常被我笑是出人出力的赔钱货,但一个有能让自己珍而重之的人,大概比算得出来的物品更有价值。

原本以为他们会这样慢慢发展,最后正式开始异地恋,可我猜错了。

情人节的前几天,南佐问暖暖,要不要订花或是送什么给她。暖暖开心得不行,说:“不用啦!心意到了就好,你赚钱也不容易,不用送我礼物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暖暖不是客气或做作,她是真心的。

没想到过了一整天,南佐都没有再回复,暖暖觉得奇怪,发了讯息过去,问他怎么了。

“难道是因为我拒绝他,所以他生气了吗?”她问我。

“谁会这么幼稚啊!”我安慰她,忍不住感叹。

乘载了太多心意的人,才会如此小心翼翼为细节忐忑。

第二天南佐终于回复了,只有一句话:“对不起,我们还是做朋友吧!”

暖暖发呆,但她还能冷静地问:“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这样说?”

南佐告诉她,一年多前他有个女朋友,后来因为家里反对分手了。之后两个人没什么联系,但各自都没有再处新对象。他其实知道和前任已经没有可能,可自己就是还喜欢她。

“是我不好,不是你的问题。”南佐很为难,也很努力解释,“你和我说不需要送花和礼物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实在太好了,所以我更不能耽误你。”

暖暖不是不经世事的少女,明白这话借口的成分很高。她自己也用同款方法拒绝过别人,一样内疚,也一样认真。

她鼓起余勇,在手机上艰辛地打出一字一句:“哈哈哈,没关系啦!感情不能勉强,做朋友还比较长久。”

按了发送键,暖暖没有再等南佐回复,但她也没有放下手机;那是两人之间仅剩的维系,她舍不得放弃它。

暖暖紧握着手机,蹲在地下哭得全身发抖。

她回想起第二次见南佐的场景,两个人坐在一张小桌子旁吃早午餐,头疼欲裂的她想方设法,企图打听南佐的感情状况。

那时候她就错了,她不该问你有没有女朋友,她该问的是,你有喜欢的人吗?

原来他有,原来不是她。

暖暖约我的时候,只说她失恋了,但没告诉我细节。我一路上心急如焚,心想等到听她哭诉之后,一定要怒骂南佐替她泄恨。

可我没想到的是,她一句都没有埋怨他。

暖暖告诉我许多南佐可爱有趣的地方,起码在她眼中显得可爱有趣。她说有次坐在他的副驾上,注意到车子的后视镜上挂着一个脏兮兮的破娃娃,仿佛曾经是小狗,又有点像兔子。她忍不住问那是什么,南佐有点不好意思,说他没有兄弟姊妹,小时候父母忙,常常要加班,于是这个绒毛布偶就是他唯一的玩伴,去哪儿都要带着走。

“小时候我妈好几次逗我说要丢掉它,我立刻放声大哭,谁碰它一下都不肯。”南佐神情认真,却像个孩子,暖暖要非常努力,才能忍住想戳他脸的手指。

“你知道吗?我多羡慕那个娃娃,”她这样告诉我,“我知道这样很没志气,可我好想变得小小的,可以挂在车上放进口袋,每天待在他身边,要是他和女生打情骂俏,我就偷偷咬他一口。”

我很想说别担心,就你心上人那副尊容,想不开的人还真不多。可我没有吐槽她,我哭了。

“你这是鬼娃恰吉啊!”眼泪不断从眼睛里冒出来,我想用餐巾纸擦,却手忙脚乱。服务员端着汤不敢靠近,在他看起来,失恋的人应该是我。

“你别哭,”她拍拍我的肩膀,“我快乐过的,真的。那阵子我浑身是劲,你知道我最讨厌坐飞机了,可每次往他的方向去我都超期待,我到机场的时候,早得柜台都空无一人。他随便和我说句暖心一点的话,我都截图下来,心情不好就拿出来看,能傻笑好久。”

“你看,”暖暖把手机递过来,上面有一张照片,因为光线很暗,像素有点模糊,但看得出来是一双十指紧扣的手,轻轻放在白色的床单上。

“所以你不要同情我,也别觉得他渣,”她低下视线,然后抬起头,“我爱过笑过,以后也会再燃烧的。”

我想到暖暖在不熟悉的城市里独自闯荡,只为了填补心上人零碎的时间;我想到她拼命想各式各样的借口,让去探望他的理由丰富一点;我想到有时候低落郁闷的暖暖喝多了,却不敢让南佐知道自己那么在乎他,只好用开玩笑的口气说,约饭的朋友太多,不小心就多喝了几杯。

直到最后,她都不忍心为难爱人,不想在他身上多加一丝内疚,明明为了对方上天入地,还硬撑着不卖一个好。

我不同情你,但我祝福你。

希望下个人,喜欢你和你喜欢他一样多,不需要卑微地变成破旧的小布偶,也能被贴身收藏,贴心收藏。

祝你的天就算亮了,也有能永远栖息的胸膛。

精彩里苟且 平凡中闪亮

快意恩仇的人生,其实有时候靠的不过是一股冲动。

然而自律自控,不见得更轻松。

常常听很多人抱怨,对自己的生活不满意,每天两点一线,从家到公司,周末和朋友聚会就算大节目,日子一成不变,向往“说走就走”的不羁。

有个朋友就是过着这样的生活,大学毕业后他收拾了一个和背一样高的背包,开始全世界流浪。钱花完了就四处打工,洗碗杀鱼割菜剪草翻译都做过,存够费用就上路,加页的护照上满满都是各种形状颜色的海关印章。

他的摄影技术很好,Instagram(照片墙)非常精彩,身影偶尔会在照片里出现,不过最多是侧面或剪影。衣衫褴褛掩盖不住一身的潇洒,自由放肆地从屏幕满溢出来。

其实这样的人现在也很多,但他最难得的是有家人的理解。东方文化的父母很少能接受儿子居无定所,没有稳固收入。在子女身上投资越多心血,就越期待他们出人头地,最好平步青云,扶摇直上。我也有个弟弟,我爸从小就对他耳提面命,要他继承家业。生产季的时候弟弟忙得焦头烂额,早上传讯息给他,往往天黑才收到回复。

有次我问他如果不做工厂,他想干吗?弟弟从一堆账目和成本中抬起头,一脸茫然反问:“啥?”

我也没体验过那种随时在路上的生活,坦白说,因为我,出门太久会想家,害怕没有固定收入。就算常常出差,还是希望有个地方,可以接在“回”这个字后面。

很累的时候,我会浏览那些风景,也不是多羡慕,就是感觉比较接近,虽然身体在充满灰尘的地上爬,可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人过得那么随心所欲,好像自己也有一双暂时的翅膀,用力就能飞起来一样。

他这样过了好几年,朋友们都习惯他这种没有永久住址的生活方式,直到有天网站不再更新。我和他姐姐很熟,有次聊天问起,才知道他前阵子决定结束流浪,现在与父母一起住。

“想不到吧!我弟居然变成一个朝九晚八的上班族,”她的表情比我更不可置信,“西装笔挺人模狗样,你绝对认不出来。”

“要结婚了吗?”我问。

朋友大笑,说是就好了。前阵子她爸爸小中风,医生嘱咐要多休息。家里的生意没人管,她又要在家里带小孩,只好向弟弟求救,把他从某个世界角落拘回来。他没时间慢慢学习,只能每天加班,恶补以前没兴趣也不懂的知识与经验。

他的网站上不再更新,照片停在回家的那一天,像是与所有的自由告别。

过了大半年,我在朋友女儿庆生会上见到她弟弟,头发剪得很短,穿着干净的白衬衫,默默站在餐厅的一角,低头浏览手机上的邮件和讯息。

看见我的时候,他微笑打招呼:“好吗?”

我点点头:“还可以,你呢?”

他正想回答,手机突然响了,他向我打了个手势,随即到餐厅门口讲电话。回来之后,他连连表示不好意思。

“没关系,工作重要。”

“是啊,”他苦笑,“真没想到事这么多。”

“习惯吗?”我问。

他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最后终于开口:“怎么说呢……还在适应中。”

我拍拍他的肩,表示理解。

“我很喜欢你的摄影作品,忙得昏天黑地的时候,那些照片是我的寄托。”我想聊点轻松的,“我觉得你真的很勇敢,满世界闯荡,不是谁都做得到。”

他想了想,突然很认真地告诉我:“你知道吗?以前我也觉得自己一身是胆,不愿和平凡妥协,可现在过着截然不同的日子,才觉得这样的活法,不见得就是苟且。”

“怎么说?”我表示好奇。

“生活是很磨人的。”他抓着头,“尽不完的责任,不断重复的细节,我每天起床都要先深呼吸。在外奔波一天所需的勇气,不见得比横跨沙漠的勇气来得少。”

“那时候大家都说佩服我,现在想想,其实自由和放肆,再容易不过。”

我偏着头思考,点点头:“是啊,人都喜欢新鲜,要抗拒懒惰,往目标坚持,根本就是反人性。”

他猛点头:“就是这个意思。”

他告诉我,那天接到姐姐的电话,他吓得魂飞魄散,身上的钱还不够买直飞机票回家,只能先借用姐姐的信用卡。飞机降落后直奔医院,大半年不见的父亲躺在床上,头发比记忆中白得多,不知道为什么,身形也像泄了气的皮球,小了一号。

见到儿子,老爸还挣扎着坐起来,笑着问:“怎么样,极光好看吗?”

他鼻子一酸,当场就哭了,跪在病床前,不断对爸爸喃喃重复:“对不起……对不起……”

他爸爸吓了一跳,急得要下来扶他:“哎哎这是干什么呢?都是他们乱说,爸爸好得很,还能撑,你爱怎么过就怎么过,别担心我……”

他哭得更厉害,破烂的背包倒在身旁,眼泪滴在上面,形成一幅深深浅浅的水墨画。

我们都想要过特别的生活。

可很多人不知道,与众不同是要付出代价的,只不过,承担它的或许不是你。快意恩仇的人生,其实有时候靠的不过是一股冲动。

然而自律自控,不见得更轻松。

在大部分看似平淡无奇的日子里,其实包含着更多需要鼓起勇气的时刻,坚持运动保持体态,牺牲假期陪伴家人,忍住欲望计划未来,这都不是闪闪发光的事,可真的试过才知道,不容易。

我看着现在手提牛皮公文包的他,虽然过着和以前完全不同的生活,照很多人的定义,大概就是变成了一只笼中鸟,可我却觉得,他的翅膀还在。

它的主人并没有停止冒险,只是换了一种方式,选择用羽翼护住自己爱的人。

给每一个与庸碌生活奋战,却不平凡的我和你。

这才是正确的朋友打开方式

我们常常很胆小,需要见证其他女人得到了幸福,才能说服自己也可以幸福。

更多的时候,我们很勇敢,只要目睹一个女人拥有,就会相信自己也不该将就。

发生了一件让我很生气的事。

有个男性友人突然发了一张照片给我,上面是一片令人心旷神怡的沙滩,本来以为他要秀度假照片,仔细看了一下才发现下面有一行小字。

“×××、×××、×××、×××,长短期皆可,资料自查,非诚勿扰。”

那些×××,都是女明星的名字。

“这是什么?”我问,一时不确定他的意思。

“出来卖的呀!”他回答我。

我顿时怒火中烧。

“名单哪儿来的?”我冷笑,“这样都行,那我也可以做一张给你,要谁有谁,居里夫人都能陪吃陪喝你信不信?”

大概还没感觉到我的口气已经改变,他连忙强调:“我一个朋友的朋友发的,他专门牵线,认识很多圈内人,不是瞎编,有可信度的。”

噢!那不就好棒棒,你朋友的朋友为什么不去考证呢?

我的火气又上升一层:“你这种话对我说就算了,不要传给别人,男人说女人坏话不好听,而且你又不是亲眼见到的,也只是听说。有没有卖是一回事,重点是这样你更像一个买不起的屌丝。”

他很委屈:“我也只是传给你而已。”

真荣幸。

我啼笑皆非:“你是问我想不想赚外快呢,还是觉得我适合当潜在客户?”

再笨都得感觉得出气氛不对了,他讨好地说:“没有没有,我就给你看看,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

如果说我之前是生气,现在就是暴怒。

“哪种人?就和你说了,这种没根据的谣言就是垃圾,你还觉得我看到别人被讲成这样会高兴,那我在你心里的人品很有问题。”

“好好好,我错了,你作为同性还蛮有正义感的,很难得。”他投降,马上转移话题,最后丢下一句,“对了,居里夫人是谁啊?漂亮吗?”

男人是不是对女人的友谊有什么误解?

不止一次有男生对我说,女人小心眼爱八卦,忌妒心重喜欢攀比,还常常口是心非,拐弯抹角。我承认有这样的人,但我身边大部分的同性朋友都不是这样的。

男人可能觉得女人都见不得另一个女人好,但事实上,无论认识与否,我们是很乐见其他女生过得意气风发的,甚至路上见到一个美女走过去,也觉得心旷神怡,只是我们喜欢的同性类型和男性喜欢的不一样而已。

如果是朋友,那就更不得了了,恨不得全世界都觉得她漂亮,不但如此,还要别人看见她的才华智慧灵气和内在美。

这才是正确的朋友打开方式吧!

有段时间,我和某位好友一起失恋,原因各自不同,过程却一样狗血,她的前男友撒了一个大谎,而她傻傻地贴人贴钱,到最后才知道他一年多来一直有女朋友。恍然大悟的她手脚冰冷,脑袋一片空白,第一件事就是告诉我。

“你问他了没有?他怎么说?”我问她。

她摇摇低垂的头,说她不敢,不知道是缺乏对质的经验,还是没有发觉真相的勇气。

“他电话多少?”我抓起手机。

“你要干吗?”她抬头看我,一脸惊愕。

“当然是打电话骂他啊!”我生气,“你这个人,平常一点小事就咋咋呼呼的,紧要关头居然那么!”

她一听,哇一声就哭了。

“哎哎哎,你别哭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连忙安慰她,悔恨自己说话冒失,“对不起,我只是不想你被别人欺负……”

“不是的,”她抽抽噎噎,“你比我更不会吵架,可居然要替我出气,我一时感动才哭的……”

“被男人骗虽然很糟,可我还有你啊!”

我愣了一下,换我想哭了。

好在后来她相当争气,努力振作,积极约会,很快找到新人。那位小哥哥对她很温柔,她说自己现在也不敢一下投入太多,但无论两个人未来走到哪一步,她都会感激他曾出现,拉她这一把。

“啊,我说太多自己的事了,你听得烦了吧?”她不好意思,“不知道为什么,我特别觉得应该对你说。”

“可能是因为你一路上拼命地想把我从泥沼里拉出来,我才想告诉你,让你放心。”她低声说,接着忽然想到什么,急急解释,“我们之前都那么苦……我还是感同身受的,不是故意要秀恩爱。”

我哈哈大笑:“你也放心,我恨不得全世界的好事都发生在你身上,以后遇见的都是好人,每个人都和我一样喜欢你。”

“你越快乐,我就更觉得自己说不定也有好运气。”

她笑着点点头,女人的友情,其实就是这么唇齿相依。

所以我们听说同性吃亏会怒其不争,看到好友犯傻会义气相挺。我们常常很胆小,需要见证其他女人得到了幸福,才能说服自己也可以幸福。

更多的时候,我们很勇敢,只要目睹一个女人拥有,就会相信自己也不该将就。

话虽如此,我也狠狠在朋友身上栽过跟头。

大家或许在《康熙来了》上听我说过,我曾经对一个女生朋友非常好,真的是掏心掏肺,帮她找工作,介绍朋友,管接管送,几乎她喜欢我的什么,我就会去买一份新的送她。

结果她扮演了另外两个人,一人分饰三角骗我。或许是我智商和情商都不够高吧!到现在我都不明白,她那样有什么好处。当然我也不是圣母啦!没办法说出希望她幸福这种话,但我衷心希望现在的她比当时快乐一点,不要把精力花在这种事上面了,因为每个人的时间都是很宝贵的。

所以我不是不知道朋友不能尽信,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人心眼多起来,能到什么地步。

不过我不觉得问题是出在她是女人这一点,也没有因为在一个同性朋友身上吃了亏,就觉得女人都会为难女人。某人和你不合拍,纯粹是个案,处不来是思想上的差异,和性别没有关系。

你该不会要告诉我,男人就不会忌妒彼此,男人的世界就天下大同其乐融融吧?

写到这里,我想起前几天发生的另一件事。

一个男生朋友,神秘兮兮地向我打听另一个朋友的收入多少,我感到莫名其妙,说:“我怎么知道,你问这个干吗?”

“你看他最近买了好几部iPhone X,又换了新表,还开一辆好车,我和Sam都想不通,他那行有赚那么多吗?”他很疑惑。

“我不知道欸!应该有吧?”我哑然失笑,“拜托,你也管太宽了,工作那么久,他存的不行吗?”

“而且你们两个董字辈的好意思酸人家,自己又不是买不起。”

“当然要酸他啊!不酸他酸谁。”他居然理直气壮,“本来就长得又高又帅,还比我们年轻那么多,现在还有钱,那通通都给他玩好啦!”

我忍不住大笑,天可怜见,人家年轻有为不脑满肠肥还是罪了?!

所以如果你是女人,别再说不喜欢交同性朋友,认为她们都小心眼爱八卦又爱妒忌,看到谁的美图都说是修的,人家买了新包就说是男人送的,晒旅行照片就认为对方住廉价酒店,男友老公帅一定会在外面偷吃……大多数的女人真的没那么负面,更没那么闲,少数真的会如此的,那是她们人品有问题,朋友的打开方式不对。

你该做的不是对同性友谊失望,而是离那种人远一点。

你还剩几分少女心

我们怕被嘲笑,怕被看轻,怕被别人说你居然还认真,

都几岁了,怎么没学会潇洒一点。

我是一个没做过少女的人。

从小长得高,又顶着一张过于成熟的脸,小学六年级的时候就有高三的学长追。当时他找同学送情书来,信差从初中部一路摸到小学部,见到我的时候惊愕地抬头确认墙上的班级牌。

“你?”他不可置信地从头到脚打量我,抓抓头,不知道该不该就这样把信封交出来,最后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是不是留级了?”

身为家里长辈众多的孩子,知进退是生存条件之一,我爸爸和奶奶特别严格,教孩子从来不用出声,一个脸色就能让人噤若寒蝉,还因此被传为佳话。

我太会看脸色了,特别懂得接受暗示,最怕气氛尴尬,每次场面一不对,我们姐弟恨不得跳出来表演胸口碎大石,彩衣娱众以示诚意。

像我这样的人,居然能和桃子做朋友,也是一件奇事。

桃子其实没小我几岁,可与我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个体,在我看来,她就是个死皮赖脸的讨厌鬼。

我指的是感情,一般状况她还是很上道的,生活工作都中规中矩,但一讲到恋爱,桃子立刻变身成不屈不挠的小孩。吵架的时候,对方说:“等等再讲吧,我们先冷静一下。”她会说:“我不要,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有什么话现在说清楚。”可等到人家真的不耐烦了,说:“不如还是做朋友吧。”她又会说:“凭什么,我不答应。”

我常常同情桃子的对象,这导致她和我诉苦,我却往往不站她那边。但其实最惨的还不是做她的现任,而是做她的前任,因为和桃子分手比登天还难。

桃子的世界里没有事缓则圆,不存在留点余地,她是那种爱上了就不顾形象的人,哭吵闹样样来,当然撒娇也是拿手好戏。我亲眼看过她用可怜兮兮的哭腔对男友说:“你下班真的不来找我吗?没你我吃不下饭。”

然后一边拿面包往嘴里塞,瞥见我瞠目结舌,还挤了挤眼。

照理说像我这种自尊心过强,对方一神色不豫,我立刻站起来就走,一点灰都不用弹的人,对于把智慧都用在与恋人过招的桃子,应该是要不齿的。退一万步来说,也会带点反感。但基于某种原因,我就是无法讨厌她,相反的,还常常饶有兴味地旁观,觉得她挺可爱的。或许是我对套路和心机的反感一向不大,总觉得她的算盘打来打去,不过是计较男朋友今天又点了哪个女生的赞、连续几天睡前没和她说晚安、讯息超过几小时没回,或是放假了和兄弟们约出去玩,把她排除在外。

说到底,都是因为太喜欢。谁能和一个费尽心思讨爱讨关注的人生气,何况她那些都是无伤大雅的小谎,连算计都谈不上。我像看着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猫,对天地万物耍赖,只能忍着笑说,好好好,他们坏。

甜起来的时候,桃子也是很有一套的。

有次她想买新耳机,说要听音乐,发了好几款问我的意见。我左看右看都是一些入耳式的,不是说不能用,但她既然表示了功能取向的需要,我建议她选耳罩式的,音质更好一点。

谁知道她一口回绝,说:“那不行。”

“为什么?”我完全不明白,“因为压头发?”

“谁在乎那个,”她没好气地回答,“你不懂,我要买个小巧的耳机,这样才能和男朋友一人一只,这才是听音乐的最高境界。”

我服了,所有卖音响的都可以立刻跳楼了。

她展现手机里的歌单,其中有个分类是以男友命名的,里面都是为他量身选择的歌曲,什么情境的都有,每一首都能让她想起他。

我看着扬扬得意的桃子,心想如果自己是男人,在出租车里或是任何肩靠肩的场合,女朋友笑盈盈地塞过来一只耳机,播放亲手为我挑选的旋律,我也会忍不住心软一下的。

坦白说,这种招数根本不难,难的是厚着脸皮做出来。你让我不管对方喜欢不喜欢想不想要,一股脑把糖塞在他手里,掉到地上还捡起来拍一拍说,拜托你试试看嘛,不吃怎么知道喜不喜欢,我真的没办法做到。这无关技巧,而是人年纪越大,面子就越重要,大家都说要自尊自爱,最大的代价就是要皮要脸。

你明白了费钱的东西其实不贵,无形的才千金不换。

我们怕被嘲笑,怕被看轻,怕被别人说你居然还认真,都几岁了,怎么没学会潇洒一点。

物以类聚,我有很多这样的朋友,你看不太出来他们是不是在恋爱中,因为他们不怎么秀恩爱。这种人太过谨慎,踏出一步前都得先想好退路,留一招后手,以防日后沦为笑柄。他们的人生准则,仿佛就是在全力避免尴尬和尽量维持大气,因此分手也一样虚实莫辨。

我有个姐妹曾经因为情伤,每天失眠到太阳升起,顶着两个到颧骨的黑眼圈上班,下班喝半瓶威士忌当晚饭,后来不知道是身体还是钱包实在撑不住,去找心理医生拿安眠药,足足搞了大半年才恢复元气。

她是真的很爱他的,可惜目击者只有我一个。

我也曾问过她为什么不让前男友知道,反正他也还没有对象,说不定对方一感动,两人就复合有望。但她摇头,说这样求来的,她不要。

你看,太要强的人,就是得不到。

桃子可不吃这种亏,她最近又和男友吵架,两个人第一百零一次提分手。她声泪俱下地告诉我晚上要和他吃最后一顿饭,说好从此诀别,老死不相往来。我没好气回复她:“你这分手饭吃得比代餐还频繁,活像那些老嚷嚷要减肥的人,一斤没瘦还胖了一圈。”

“呜呜呜,”她哭着骂我,“你这个人有没有感情?我都要分手了,你还这么冷淡,一副青灯古佛的样子,你老往健身房跑,是不是去敲木鱼?”

桃子强调这次千真万确,男友斩钉截铁地说两个人不适合,于是她哀哀戚戚地赴约。

过了几天,她没联系我,我有点担心,问她是不是还活着。

“嗯,”她回答,接着又期期艾艾地加了一句,“我……我们复合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哎呀你别笑!”她气急败坏地解释,“这次我可是使出浑身解数的,差点挽不回来,以后我会反省,不会再这么作了。”

“哟,”我很好奇,“你使出什么大绝招?”

“我刚到餐厅就明白这次他真的非分手不可,你知道,这种事可以感觉出来的。”她告诉我。

老实说我不知道,谁要是不想和我做朋友,根本连当面交代都不用,态度冷淡一点我就知趣地滚了。

“那天吃饭他特别沉默,最后送我回家的路上都不说话。他喝了一点酒,我问他要不要上来坐坐醒一下,他都说不用了。”

桃子长得很可爱,一张脸粉粉的,可我怎么有种看探索频道,目睹捕蝇草缓缓张开叶片的感觉。

“最后我说我家洗衣机坏了,最近连牛仔裤都要用手洗,拜托他替我看一下,他才上来的。”她鼓着嘴,现在又像一只准备捕食的青蛙。

“然后他真的醉了嘛,我就要他躺躺再走。他很为难,终于说好吧,我就在沙发上休息一下,你累了就回房间睡,我眯十分钟就离开。”

据说他不是装的,连大衣和鞋子都没脱下,倒在客厅一下就睡着了,闭上眼睛后还说了一句:“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别乱来。”

桃子准备好的性感睡衣用不上,在卧室里进退两难。

“然后呢?”我追问。

她没回答,突然反问我:“如果是你会怎么办?”

我想了想,没说话。

“你一定会把他赶回家,不,是根本不可能给他上来的机会。”桃子胸有成竹,“要不然就是倒杯水放在桌上,然后关起房门睡觉,对不对?”

我默认。

“我就不是!”她吐吐舌头,笑容傻乎乎的,“我才不管那么多,那天半夜我等他睡得迷迷糊糊起不了身走的时候,就去挤到沙发上和他一起睡。他本来打死不肯,一直把我往外推,后来我说你就当抱着一只流浪狗,又没要你带回家,明天它就自己上路了。”

“好吧,你笑吧!”桃子颓然,“我自己都觉得肉麻恶心。”

我没笑,我终于知道我为什么喜欢桃子了,因为我既羡慕又忌妒。

我羡慕她没皮没脸,忌妒她浑身勇气。

谈恋爱是需要碰运气的,小时候我们不信邪,挤在乐园里的各种游戏摊前不肯走,长大后路过扭蛋机都会觉得别浪费钱了,这种东西就是骗人的,哪有谁能把喜欢的都收齐。

我们也不是不相信幸运,只是觉得它眷顾着另一种人。

可桃子不甘心,她徘徊在机器周围,隔着透明的塑料罩子研究,翻开铁盖往狭小的缝里看,用她不输不死的少女心,碾压所有敏感易碎的灵魂。她才不管有没有人能接住往下跳的自己,落地能弹起来就行了。

“如果是你,会怎么办?”她笑着再问我一次。

“我怕他翻身一抖,把我挤到地上,年纪大了骨质疏松,受不住。”我这样回答她,惹得桃子一连串哈哈哈哈。

不是身体摔不起,而是无法豁出自尊和感情。

我看着喜滋滋的桃子,在阳光下眯着眼睛,她为了爱人倾其所有,所以她得到了。而我想不起来自己上一次如此拉住一个人的衣角嗷嗷哭,是什么时候。

我真羡慕她。

那你会不会,收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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