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失火的“老房子”

记不得哪本书里曾说:谁要是相信男人的诺言,那么她的智商几乎等于零。这话有些绝对。但其合理之处在于,女人热恋起来很容易被假象蒙蔽双眼。钱钟书老先生说:热恋中的人,就好比老房子失火。熊熊烈火已在彼此的心里燃起,谁也没办法扑救了。真的是这样么?

中年女人迟晴一次偶然的出轨,居然就陷入了情网。为了那个让她体验了无限浪漫的“骗子”,两年的时间里,她将罪恶的手一次次伸向单位公款,竟然先后挪用了500多万元!

“老房子失火”的代价是沉重的——多年从事财务工作,又是财务科长,一辈子兢兢业业,规规矩矩,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差错,临近退休了,居然栽了这么大的跟头,而且还栽在一个农村骗子的身上……

难道不匪夷所思吗?

2007年3月初,“三八妇女节”前夕,借筹备建立北京市反腐倡廉警示教育基地更新素材之机,我们在北京市某监狱采访了这位可悲的受害者。

坐在我们面前的迟晴已经从迷梦中醒来。循着她的讲述,一个中年女人失晚节悲悔难抑的经历展现在我们面前。

偶遇招灾,她成了猎物

这是一趟从云南省会昆明开出的特快列车,它的终点站是首都北京。

火车车厢是一个流动的社会,流动的空间。这个空间里,临时聚拢了来自四面八方、形形色色的人们,他们各自为了自己的目的来,又为了自己的目的去。在这个流动的空间里,人们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只是一个有限的过程。

在一节硬卧车厢的一个下铺座席上,坐了一位女士。她便是本案主角,她叫迟晴。迟晴,女,时年50多岁,在北京一家很有名的国营杂志社担任财务科长。照理说,像她这岁数,应当快退休了,她之所以还能在位,是因为她工作上专业、敬业、负责。据说,她自从1964年会计中专毕业后从事财会工作以来,几十年如一日,一直是严守纪律、按章办事的典范,从未发生过任何违反财务制度的事,在人们的心目中,她管财务,人们一百个满意,领导一百个放心。

迟晴此次去昆明,是因为期刊界办的由财务人员参加的一次短期培训班。她不是以学员的身份,而是以老师的角色为学员介绍经验的,她以自己大半生从事财会工作的切身体会,现身说法,使与会的同行们受益匪浅。人们记住了这位期刊界财会精英的名字。

迟晴有一个和睦美满的家庭。夫妇俩相亲相爱,携手走过了三十多年。三个儿女进取要强,完成学业后都谋到了不错的职业,并且都已成家。迟晴既是奶奶,又是姥姥。同事们羡慕她,她也引以为骄傲。倘若不是杂志社的领导挽留,她也许可以在自己的大家庭里安度更有情趣的晚年了。

列车上连续十几个小时的旅途生活,迟晴感到有些劳累,但她也苦中有乐。因为再过几个小时,列车就要到达北京,她就可以与家人团聚,那一定非常惬意。

这时候,她心里的思念之情凸显出来。她发觉她很思念自己那个家——自己的老伴、孩子,还有单位的领导、同事们,她恨不得马上到家……

百无聊赖之际,她透过车窗看着车外,北方的秋末冬初,秋风落叶,泛黄的色调向后面倒退,她有些头晕目眩。她脱了鞋,收回腿,躺在铺上,想睡一会儿。

这时候,有一双眼睛一直在盯着她。这是一双男人的眼睛。此人肥头大脸,阔嘴厚唇,黝黑的面颊,胖墩墩的腰身,年龄在40岁的样子,头上留个板寸,又黑又密的头发直立着,一个典型的北方汉子,充其量是个农村的小干部,他便是这个悲情故事的又一个主角——丁大群。他坐在迟晴对面的铺位上。

躺在铺上想安心睡一会儿的迟晴没有睡着,她没有睡意。翻了几个身之后,又坐了起来。她垂下双脚开始摸鞋,她摸到了一只,可是另一只没有摸到,她伏下身去寻找。

这时候,丁大群急忙凑上来,弯下腰去,将手伸到铺位下很深的地方,从一个角落里将一只鞋拿出来,送到迟晴的脚下。

丁大群的动作很麻利,几乎容不得迟晴推辞,弄得她有些不好意思,连声道谢。

丁大群定定地看着迟晴,操着浓重的山东口音,问道:“这大姐,听你口音,北京人?”

迟晴点点头。

丁大群道:“北京可是好地方,北京人太有福气了。全世界谁都想去北京。像我这经常出门在外的人,俺最想去的地方,就是北京。”

迟晴这才认真地看了看这位热心的男人:“你也去北京?”

丁大群点点头,笑笑:“跟大姐同路。”

迟晴:“去北京……跑业务?”

丁大群:“大姐猜对了一半,其实俺真正的身份,是现役军人。还有个少校军衔呢!”

迟晴这时才注意到丁大群下身穿的是条军裤,一件佩戴少校军衔的上衣挂在睡铺一头的衣帽钩上。迟晴来了兴致,问道:“听口音你是山东人?”

丁大群:“大姐说对了,俺是山东人,一个从农村出来的孩子。”

迟晴很欣赏对方的直率,忙说:“我也是山东人。”

丁大群:“是吗?俺跟大姐还是老乡呢!真是缘分哪!照这么说,这次到北京办事,说不定还会求到大姐呢!”

迟晴连忙推辞:“不不不,我跟你们军界没什么联系,估计我帮不了你什么忙。”

“俺不知该不该问,大姐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是搞期刊的。在一家杂志社工作,”

“看你这身份,俺猜你肯定是个领导,你是社长?对不?”

“哪里,我可不是什么领导,我只是负责一个部门。”

“那肯定也是一个相当重要的部门。能告诉俺是什么部门吗?”

“杂志社的财务科。”

丁大群一听,马上来了精神:“财务科!是不是管账、管钱?是不是全社的钱来钱往都归大姐你管?”

迟晴对着丁大群笑笑:“俺不过是过路财神。”

丁大群继续说:“俺说嘛。俺从第一眼看了大姐你,俺就发现大姐你不是一般人。这么说来,你干这一行也干了很长时间了吧?”

迟晴:“30多年了!”

丁大群认真地看了看迟晴,伸出手掐指算了半天,惊奇地问:“怎么?大姐你几岁参加的工作?”

迟晴笑道:“我怎么可能几岁参加工作,我20岁财会中专毕业后参加的工作。”

“20岁,30多年……”丁大群又掐指算了一会儿,问:“大姐你今年有40?”

迟晴听了,不禁大笑起来,布满沧桑的脸上绽放出了欣慰的光泽。因为多少年来还没有哪一个人当着她的面如此崇拜过她的面相。此刻听了这位来自家乡的军人的夸奖,她觉得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舒服,尽管是萍水相逢。

迟晴如实解释说:“再过两年,我就要退休了。”

“怎么可能?不会吧?”

“按说,我50多岁就应该退二线的,可是单位领导不让我退。”

丁大群继续恭维道:“你工作一定干得很出色!可以说,就这一点,大姐你就让俺崇拜得五体投地。”

迟晴被对方说得有点不好意思了:“我不过是按自己的职业要求做好本职工作而已。但我感觉,还是你们部队的官兵素质更高,这是有传统的。”

丁大群:“可是俺是例外,虽然俺是军人,但俺近几年一直经商,在部队物资部门,搞经营,俺又是负责人,现在,这活越来越不好干了,所以,俺刚才说,俺今后到北京发展,少不了会求大姐帮忙的。”

迟晴没再推辞,因为,她仿佛发现这是一个不错的男人,直率、诚实,又是同乡,还是个军官。

所以,当丁大群向她索要联系电话的时候,她几乎没有半点儿犹豫,就把自己办公室的电话告诉了他。

丁大群也告诉她,他叫丁大群,36岁,此次来京办事,就住在丰台区一家部队招待所,如果方便,他会与大姐联系。

迟晴回到家,与老伴见面,孩子们也赶过来,全家共进晚餐,其乐融融。

但她没有跟家人谈与丁大群相遇的事。这天晚上,北京电视台第二频道,正在热播冯远征主演的《不要跟陌生人说话》。

盲目轻信,上了不该上的床

在迟晴看来,这个在火车上不期而遇的跟自己孩子年龄相差无几的老乡,无疑是一个十分守信而诚实的男人。第二天将要下班的时候,丁大群打来电话:“大姐你好,俺想请你吃饭。”

听了这话,迟晴心中的第一反应是振奋,是激动,但她一时又不知道该不该答应他,“可是,不方便吧。据我所知,你在丰台。我在海淀,太远了呀!”

“不,一点儿不远。”丁大群告诉她,“俺现在就在你单位的门口,俺是专门来接大姐的。”

迟晴的心头又滚过一层热浪。盛情之下,她没再推辞,赶紧收拾了一下,就赶到门外与丁大群见面去了。

如果说火车上的一次偶遇使丁大群钻了空子,捞到了一个机会的话,那么这一次的再度相见,则是迟晴浑浑噩噩地走上了一个人生的十字路口,在需要她作出严肃选择的时候,她却放弃了这种选择,乖乖地拜倒在一个陌生男人的脚下,成了虎口之下的一只驯顺的羔羊。

迟晴随丁大群坐上一辆出租车,他们来到一家四星级宾馆,在宾馆餐厅,丁大群把点菜的权利全都让给了迟晴:“大姐喜欢吃什么,你尽情点,俺一定要好好请请大姐。”

迟晴推辞不过,点了自己爱吃的重庆辣子鸡和香酥鱼。丁大群又点了一个汤和两个凉菜,还要了一瓶长城干红葡萄酒。

迟晴是不喝酒的。丁大群说:“俺也不喝酒。但喝红酒已经成了一种时尚,尤其对女同志,常喝红酒能防衰、驻颜、保健。为了大姐健康长寿,必须要喝,俺陪你喝。”

迟晴听了,感动之下没有拒绝的理由,只好听任丁大群安排。第一口红酒下肚,好像一个火团滚过腹腔,直烧得五脏发疼。之后又连灌几杯,她已经晕厥,至于她怎么样被丁大群弄到楼上,进了房间,她自己已经完全没有了意识。

这是一套豪华客房,里外间。在柔暗的色调里,她被安排在沙发上坐下。

丁大群进到里屋,不一会儿走出来,手里拿了两件东西,一件是一条铂金项链,装在一个精美的首饰盒里;另一件是一只华贵的锦盒,锦盒里装了一条色彩绚烂的披肩,商品牌子是“鄂尔多斯”。

当丁大群将两样礼品摆到迟晴面前的时候,迟晴一下子清醒了许多。她意识到这东西肯定是送给她的。她首先想到的是不能接受,因为她明白,平白无故地受人好处肯定不行。她决定力劝丁大群不要这样。但是丁大群不容她开口首先说话了:

“俺告诉你,大姐,俺这可不是送礼。俺这是认你大姐。你能认俺这从老家来的弟弟,俺已经很知足了。更重要的,是刚刚认识了你这大姐,俺就做成了一笔生意。过几天,俺南方的这批服装一到,俺一下子就能赚30多万。”

丁大群说到这儿,走近迟晴,一屁股坐在迟晴身边,“俺一下子就赚进30万,俺认为全是托你大姐的福啊!所以,俺不许你说不要!”说罢,他已经取出项链,展开,直接就往迟晴的脖子上戴,将项链戴好,又将披肩披到迟晴的肩上。

丁大群完成这些动作,竟是那样连贯、娴熟,几乎让迟晴来不及拒绝。

就在丁大群将披肩的两个角拢到迟晴的胸前的时候,两个大手“不小心”触到了这位中年女人那个敏感的部位……

也许50多岁的迟晴并没有受到什么强烈的刺激,甚至也不会有什么过分的感觉,但是丁大群的力量和热烈程度已经彻底把她征服了。

等丁大群紧紧地搂住并把她抱进里屋的席梦思床上的时候,她已经没有任何反抗了。

就这样,一个50多岁的女人,与一个跟自己孩子年龄相差无几的男人,从火车走进宾馆,从饭桌又到床上……

究竟她怎样迈出的这第一步,她不再去想,她只记得这是她一生中除了丈夫之外,第一次跟另外一个男人,而且是一个那么年轻、那么强壮的男人!

顽强坚守了一辈子而且真正是人老珠黄的时候,一束火花在心头点燃,她的确寻找到了一种久违了的快意,仿佛一下子找回了几十年前曾经的“青春”。

非常圈套,一次成功的骗局

不该发生的故事,不该发生的闹剧,由两人一步步地演绎出来。

第二天一早,一辆出租车行至杂志社门前停下,从车上走下一个女人,她就是财务科长迟晴。出租车开走了,车里还坐了一个男人,他便是丁大群。

整整一天里,迟晴的心一直被一种莫名的亢奋笼罩着,她几乎没有办法静下心来做自己的工作。项链、披肩,那张黝黑的胖脸以及那个曾经的时刻……

她几次站在镜子前,她看到的是一张绯红润泽、春光四溢的脸颊。她伸手掐掐自己的腮,她知道这不是在做梦,她浑身的热血越发沸腾起来。

在后来的许多个日子里,丁大群照例是每当她下班的时候,就来单位门口接她,然后去宾馆餐厅吃饭,喝红酒,再然后就是上楼,走进那个带套间的豪华客房。

对于两个人,这是一段舒心惬意、充满了欢声笑语的快乐时光,他们希望这样的时光永远地持续下去,尤其是迟晴。

突然,这天迟晴见到丁大群的时候,丁大群满面愁容,只顾闷头抽烟,一言不发,迟晴反复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依然只字不讲。

“究竟出了什么事?不妨说出来!”迟晴劝道,“说给我听听,看有没有解决的办法。”

丁大群仰起脸,痴痴地看着她,好大一会儿才说:“大姐,俺,俺对不起你……”

“这是从何说起?怎么对不起我?”

“俺原想,这笔服装生意,可以赚到30万元,俺打算给你留10万的,可是——”丁大群话锋一转,骂道,“俺让王八蛋给耍了!”

“没做成?”

“单是没做成也就罢了,最坑人的,是那王八蛋把钱卷跑了!”丁大群说,“那是俺个人的50万哪!”

丁大群拿出订货合同,说:“俺把下家都联系好了,货一到,俺一下子就可以赚30万,谁承想这是个骗子!”

“你应该马上报警!”

“已经报了。可是这批货怎么办?就是把他抓住,把钱弄回来,这机会也错过了呀!”丁大群情急难耐,他想了想,说,“哎,大姐,俺有个想法,看这样行不?如果你能临时给俺拆兑一笔款,俺亲自将那批服装弄回来,还来得及。”

“我拆兑?”迟晴为难了,“我是搞财务的。钱,是有,但我可不便于动用一分钱的公款。”

“能不能想个变通的办法呢?”

“有什么办法?”

“你们社里有公司吗?”

“我们没有公司,但是有一个三产。”

“能不能从……”

“你让我从三产帮你拆兑货款?这行吗?人家不听我的。”迟晴觉得难办。

丁大群想了想说:“有了,俺可以跟他们合作,签一个合作合同。”

“我只能答应你,让我试一试,能成最好,不成就拉倒。”

“俺觉得,如果你努力办,肯定行。”

迟晴回到单位,找到杂志社三产的经理罗新,介绍他与丁大群认识,由丁大群直接与罗谈了合作服装生意的事。

罗新是杂志社的老人儿,与迟晴很熟,而且对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大姐敬重有加。与丁大群洽谈之后,便找到迟晴说:“您是财务科长,跟丁经理(丁大群)合作的事如果您点头儿并且帮助垫款的话,我没任何意见。”这罗新显然是个老滑头,嘴里挺甜,实际是个圈套,但他坚持这么做并不是没有道理。

只是迟晴的心情过于急切了,她恨不得马上促成此事,目的是尽快为丁大群解困,于是她根据罗新的意见,亲自操办,从财务科开出一张40万元的支票以杂志社三产的名义交给丁大群,作为与丁合作服装生意的出资。

其实,丁大群所谓的服装生意,只是一个骗局,他将40万元的支票兑成现金,一大部分还了宾馆的房费和债务。

当然也包括给迟晴买的项链、披肩和多日以来的吃喝消费,留到手里的已经所剩无几,他带着仅有的钱去南方海边玩了一趟。等他玩够了回到迟晴身边的时候,已经是身无分文了。

他见到迟晴的第一句话是:“大姐,俺想承包一个食品厂,肯定能赚大钱。”

“什么意思?”迟晴最关心的是那40万元的事,“先别说食品厂,服装的事到底怎么样了?现在最紧要的是必须把那40万的服装款先还上!”

“俺现在最着急的是快一点把食品厂承包下来,只要一开工,大批的挂面就可以上市。”丁大群坚持说。

“这么说,你暂时还不想还那40万?”迟晴有些急了,“如果这钱回不来,什么食品厂、卖挂面,没门儿!”

“如果你不继续支持俺,40万俺怎么还上!”

“你威胁我!”迟晴勃然大怒,“别忘了,我是债主!”

丁大群见势,马上软了下来。他默默地走到迟晴跟前,扑通一声跪下,带着哭腔连连赔罪:“大姐,大姐,你错怪弟弟了,俺是一心一意想把生意做成,给大姐多赚些钱的,可谁料他是骗子呢!”

“怎么?这40万又被骗了?”

“可前边被骗的钱俺得还人家呀!”

“40万你全还债了?”

“反正俺手上没几个钱了。所以俺求大姐一定帮俺一把,渡过这难关。”丁大群解释道,“如果把食品厂承包下来做挂面,原料从山东老家买进,很便宜,加工出挂面在北京卖,俺很快就可以翻身,就帮帮俺吧大姐,俺实在也是为了大姐……”

迟晴意识到,眼下的事,自己已经被逼上了绝路,除了再一次冒险,没有别的选择。她狠狠心,问道:“承包挂面厂需要多少钱?”

“至少13万。”

迟晴不得不再一次铤而走险……

凄清泪眼,藏着一颗祸心

丁大群的下跪、眼泪,既有压倒一切的征服力,又是一道道无情的绞索,逼迫迟晴以财务科长的职务便利乖乖地为他筹钱。在丁大群看来,此时的迟晴,与其说是杂志社的财务科长,不如说是自己手中的一个存折。他随时可以把钱弄到手,只要他需要。

迟晴完全背着社里的领导和同事们,悄悄地从单位的账上挪出了13万元送到丁大群的手里。

钱拿到手的第二天,丁大群却告诉迟晴:“这点钱不够,还得追加流动资金!”

于是十天后,迟晴又悄悄地从单位的账上“捣”出20万元拱手送给了丁大群。

为丁大群承包挂面厂,迟晴涉险挪出了33万元公款。她哪里知道,丁大群并没有把钱全部投进挂面厂,而是将其中的大部分在吃喝嫖赌中挥霍了。

为了做样子,丁大群从山东买进了一些面粉,也雇了几个农民工做了一些挂面,但是根本没有买主。也仅仅如此,他就再也没有心思干下去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丁大群到处闲逛,吃喝玩乐,偶尔与迟晴幽会时,还要装出一副为了生意而忙得不可开交的样子。

此刻的迟晴,既是热锅上的蚂蚁,又完完全全地神经麻木了,她唯一的一点点希望就是丁大群的挂面厂能够赚到钱,快一点堵上被她挖开的那个33万元的黑洞。

杂志社三产经理罗新又一次次地来找迟晴,提醒她40万元服装生意的投资应该有一个结果了。如果生意做不成了,应该把钱收回来,否则,一旦社领导问起来,麻烦可就大了。

迟晴心里清楚,这钱已经血本无归了,可她又无法跟对方实话实说。她都快被逼疯了。

她找到丁大群:“杂志社三产那40万元服装的钱,你准备什么时候还?人家可一直催我呢!”

丁大群听了,一点也不急,他嘿嘿一笑:“他催?他催也白催!俺要是有钱早还他了!俺不是没有吗?”

迟晴急了:“照你的意思,这钱就不还了?”

丁大群:“俺没钱,拿什么还?”

迟晴气不打一处来:“你想赖账?”

丁大群不再说话。

迟晴又气又急又委屈,她哭了,哭得很惨,“为了你,我冒这么大的风险!我甚至把我的身家性命都搭进去了,你总得想个办法!这,到底该怎么办啊!呜!呜!呜!”

丁大群坐在一旁,看着,听着,想着,他无动于衷,他仿佛早就料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如果说,两个多月前,丁大群为了13万元的事向迟晴下跪、哭求是一个小奴拜求主子恩赐的话,那么此刻的丁大群,已经成了君王成了霸主,他已经死死地掐住了仿若奴婢一般的迟晴的咽喉,她除了乖乖地受他指使,别无选择。

为了不把事态弄得太僵太绝,丁大群还是来了一点假慈悲,挤出了几滴鳄鱼泪,抱住迟晴的肩,劝道:“俺理解大姐的难处,俺也深知大姐的一片好心,俺知道大姐为俺的事吃了太多的苦。可是为了我们的出头之日,只有冒险,相信总会有那么一天,俺会给大姐挣到很多很多的钱……”

对于这些甜言密语,迟晴已经没有什么兴趣了。她此刻唯一要做的,就是硬着头皮,豁上老命,也要解燃眉之急——想方设法把杂志社三产的40万元欠款的大洞补上,消除后患。

“不论如何,必须想办法先把三产罗新那40万元还上!”迟晴的话像是命令、警告,更像是乞求。

丁大群想了想:“实在不行,就得去银行贷款了。”

迟晴问:“怎么贷?你怎么打通银行这个环节?”

丁大群:“俺马上去联系银行。”

说罢,二人分手。很快,丁大群给迟晴打来电话,说联系到一家银行,可以贷款,不过必须有一定的存款存进他们的银行。

迟晴立刻说:“你说的这叫质押性贷款。”

丁大群:“就是抵押性的,如果没有存款,又没有担保,想贷出款来,没门儿!究竟办不办,你衡量好了!”

丁大群通牒性的话,又让迟晴犯了难。

因为这意味着要想贷款她必须还要挪用公款。她考虑再三,最后还是下了决心:她私下里从杂志社的账上开出一张100万元的支票,交给丁大群,存入了一家信用社,存期为六个月,于是这家信用社以这笔百万存款作质押,向丁发放贷款50万元。

迟晴从50万元中取出42万元还了杂志社三产的40万元欠款,算是堵上一个窟窿。可是她哪里知道,接踵而来的是一个更大的窟窿!

半年后,她去信用社提取那笔被质押的100万存款时,银行告诉她:“如果不还上50万元贷款,100万不能提取。”

迟晴一听,马上傻眼了。这可怎么办,原来欠杂志社三产的只是40万元,这么一捣腾,捅了一个100万的大洞!

她无计可施,走投无路,一狠心,一咬牙,又偷偷从杂志社账上挪出了55万元,还上了银行的50万元贷款,这才把100万存款提出。

就在迟晴正准备把提回的100万元存款拿回单位的时候,丁大群找了来:“俺已经看好了,准备再承包一处房屋,需要钱……”

陷阱之内,她被死死套牢。

捣服装、做挂面,都不过是丁大群的幌子。

他压根儿就没有经商赚钱的打算,他也根本不懂得经商,他的目的就是设一个骗局,请担任财务科长的迟晴“入瓮”,然后便借用迟晴的作用将她经管的公款一笔一笔地捣出来。

不幸的是,迟晴是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当局者迷,而且执迷不悟,当她真正发现丁大群的确是一个危险的骗子的时候,她已经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于是,她不得不成了人家掌上的玩偶,明知是火坑,偏回不了头,这是不得已的事情。就像她开始轻信丁大群是部队少校军官,后来一问才知根本就是游手好闲的盲流,却又无法一刀两断一样。因为丁大群告诉她自己不是什么军人时,她正躺在人家床上……

现在的迟晴,仿佛陷入了一场噩梦。也许,她明明知道丁大群什么事也做不成,给他的钱很可能全是打狗的包子,有去无回,但噩梦中的她又无时无刻不在幻想,求上天保佑,让他做成一笔,把自己的窟窿堵上……

迟晴就是怀着这种荒唐的幻想,一次又一次地陷入丁大群的圈套……

丁大群除了吃喝玩乐,什么也不会,什么也不想干,所以,放弃挂面厂是迟早的事,为了装样子,为了继续从迟晴的身上敲骨吸髓,他必须设计出一个又一个圈套。

这次,他相中了一处坐落在长安街边上的三层楼房。据别人分析,如果把这房全包下来,装修一下,然后作为写字楼,对外出租,可以稳赚。这使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也许,他最关心的并不是赚什么大钱,而是这个项目一旦做成,他就可以什么也不用去干便能坐收渔利,这是他梦寐以求的美差。更要紧的是,他可以以此为由头,从迟晴手里套出更多的钱来。

丁大群带着自己的如意算盘又与迟晴见了面。他请迟晴吃饭,帮她搓澡、按摩,献尽了殷勤。

当他与她一起躺到床上的时候,他说话了:“亲爱的(他不再叫她大姐,因为他认为现在眼前这个老女人已经不需要尊重了,她已经成了自己的俘虏了),我看好了一处楼,如果俺把这个楼弄过来对外出租,可以得到相当可观的经济效益,俺算了一下,一年下来,少说也是一二百万的收入,你想想,俺赚到大钱,还你的欠款还是问题吗?”

“你的意思,是不是还让我从单位给你拿钱?”

“这是关键的一次,成败在此一举!”

迟晴听了,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此刻她的心里已经是五内俱焚。她真想彻底放开大哭一通。

丁大群见她不说话,不表态,他一点也不着急。他坐起身来,披了一件上衣,下了床,坐在沙发上,点燃一支香烟,足足地吸了一口。好大一会儿工夫,才把嘴里的烟吐了出来。

丁大群眯着眼仰望着凫凫升起的烟圈儿,慢悠悠地说:“其实,俺这也是为你着想,如果光是俺自己一个人,俺挣那么多钱有什么用?如果不是为了帮你还账,俺还不想冒那个风险呢!俺……”

迟晴猛地从床上弹起,直勾勾地盯着丁大群:“说,到底要多少钱?”

丁大群被迟晴的举动吓了一跳,他缓过神儿,走过去,取了一件上衣,披在迟晴的身上,说:“由于这个项目比较大,所以前期投入就比较高。一年的租金是130万,第一笔租金要交45万。”

迟晴又沉默了,一直沉默了好长时间,才问道:“能不能告诉我,这是不是最后一次?”

“嗯,”丁大群脑子一转,干脆地答道,“俺听你的,应该是。”迟晴知道,自己的处境完全是身不由己,又无可奈何,犹如武大郎服毒——吃也死,不吃也死。为了一线希望,她只有如此……

第二天,迟晴从杂志社的账上挪出45万元,交给了丁大群,丁大群用这笔钱交了房租。丁大群注册了一个自己的公司,他作为公司老总搬进了楼里,一些前来商洽租房的客户“丁总”长“丁总”短地叫他,偶尔还得到一些人的猜测或吹捧。于是他就打肿脸充胖子,俨然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这感觉真的不错。

然而感觉归感觉,大量的开销使他手里的钱眼看就要花光了,迟晴的45万元全部交了房租,前来联系租房的客户虽然不少,但是真正谈成的没有几个,而且收进的只是一些零散的小钱,与他每天流水般的花销相比无疑是杯水车薪,捉襟见肘,怎么办?

苦思冥想之后,他又想到了她——迟晴!

重重绞索,一个可怜的奴婢

在丁大群出租楼的后院,一直停着一辆车。这是一辆日产三菱豪华型大吉普。经过打听,丁大群得知车主有意出让此车。此车原价70万元,车主称,谁能给到55万元他就卖。

这让丁大群对此事打起了主意。一是这的确是一件捡到大便宜的事;二是他刚刚得到一个信息,说河北省某县有一个信用社可以用车作抵押办理贷款。他心里的小九九是:把70万的车押给信用社,贷60万元的款应当不成问题,这里外还赚5万。更重要的是:可以又一次以此作为向迟晴要钱的由头,使自己手头宽裕起来。

丁大群将此事说给迟晴,迟晴没有答应,问他:“这之前,为付房租45万元,我办了。你明确表示,是最后一次!对不对?”

“对,俺是这么说的。”丁大群又说,“俺可有言在先,租这房的年租金是130万元,可你才给了45万,这45万全交了房费,俺手里没钱。俺没有活动资金怎么搞经营?俺说是最后一次,没错。但是你给的钱离130万还差老鼻子呢!”

一席话把迟晴噎得无言以对,她憋了一肚子的委屈和悔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丁大群解释说:“何况,俺这么做也是为了把钱赚回来,好早一点为你解困,是不?更何况,买这车可以捡一个大便宜,还能用这车贷出60万来。”

迟晴只是默默地听着。

丁大群又解释道:“等把60万贷出来之后,俺照样把车开回来,等于没有任何损失。”这种解释分明是在说慌了。

不论迟晴如何不情愿,想不通,最终的结果自然还是她妥协、让步、就范,乖乖地听任丁大群的安排——又一次将54万元车款从杂志社的账上划出来,交给了丁大群。

丁大群把车买到手,马上开到河北省清河县的信用社,他提出贷款60万,对方说:“不可能!”

“能贷给多少?”

“……最多也就是二三十万。”

“你们识不识货?这可是原装进口的日产大三菱啊!原价70万呢!”

“可,你这是旧车,旧车值不了几个钱!给你个半价就算照顾你了!”

“能不能再给加点呢?50万怎么样?”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信用社作出最大让步:“一口价:45万。你同意的话,把车留这儿,不同意,你走人!”

就这样,以车作抵押,丁大群从信用社贷款45万,等于:刚刚54万买进此车,转手“卖”了45万!如果按丁大群“捡个便宜”的说法,他不仅把捡到的“大便宜”拱手让给了别人,而且还赔进去9万元。

丁大群用这45万元贷款,10万元补交了前期拖欠的房租,其余的一小部分用在了他公司的日常开销上面,将一大部分用在了个人的肆意挥霍上面。

即使这样,他在迟晴面前也有的说。他会理直气壮地对迟晴说:“哎呀,这经营一个公司真不容易,到处都是开销,花钱的地方太多了!”

只可叹,迟晴压根儿也没有过问过这45万的贷款的去向和用途,她只知道她从杂志社账上挪出的54万元公款买了车,以车抵押贷款45万。至于丁大群原来告诉她“贷出款后,车还可以开回来”的细节,她一直也不曾提起过,是她忘了?还是不想提?或是不敢提?或是认为没有必要提?

或许,在这时候,这种情况下,她的唯一职能就是按照丁大群的指使,从杂志社的账上偷偷地往外“挪”款。为了“挪”款方便,她甚至偷偷地在丁大群出租楼附近的银行一下子就建起了三个秘密账户。为了丁大群这个填不饱的罪恶的黑洞,她倾尽了所有,付出了一切。尽管她明明知道这是在把一道又一道沉重的绞索重重叠叠地套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5个多月,丁大群的出租房屋没有任何起色,完全是在一种负债状态下惨淡经营。因为他并不关心经营的好坏,也根本不懂得什么经营。他唯一的长项就是玩儿命地花钱。因为他的身后有一个被他完全挟持并受他控制的财务科长。他相信她那里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公款。那钱跟他自家的没什么两样,他随时可以提取,想提多少就提多少,只要他乐意。

房产主上门找丁大群收房租了。一年130万的房租,第一笔才给了45万,第二笔至少也得这个数,于是丁大群给迟晴打了一个电话,迟晴便颠儿颠儿地赶了过来。

饮鸩止渴,泥潭里愈陷愈深

迟晴刚刚进门,丁大群第一句话便是:“人家来催房租了。”

“多少钱?”迟晴问。

“第一笔交了45万。这一笔至少也得这个数。”

迟晴听了,眯眼愣了一会儿,然后坐在沙发上,什么话也没有说。她没有再跟丁大群提“最后一次”那个话茬儿。因为她现在已经完全看透,在丁大群提出要钱的时候,即使你说出大天来,最后还得拿钱。

第二天,迟晴又一次从单位的账上挪出50万元。

丁大群经过与对方交涉,好话说尽,对方放了一马。先取走30万,剩下的20万,又进了丁大群的虎口。

几天后,迟晴突然来到丁大群的办公室。她将一张清单拿出来交给了丁大群:“这是我前前后后从杂志社账上挪出的公款,一共200多万。你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这到底应该怎么办!”

丁大群对那张清单连看都不看一眼,点燃一支中华香烟,悠闲地吸了一口,吐了几个烟圈儿,瞥了迟晴一眼:“这事你问俺,俺去问谁?”

“怎么?你推卸责任?”

“你说,俺在这里面有什么责任?”丁大群把责任推了个一干二净。

“那好,你可以跟我耍赖。可是你别忘了,这事一旦犯了,抓了我,你也跑不掉!”

迟晴说罢,站起身,走了出去。

丁大群望着迟晴离去的背影,他顿时觉得这老女人来得挺突然,走得更突然,心想:“你让俺同情你?俺偏不!”他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可是,等过了两天,他静下心来一琢磨,终于琢磨过味儿来。他觉得:迟晴这女人,暂时还不能丢了她。因为,俺还得用她……

他很快就想到了一招儿,这一招儿对于迟晴可能是致命的。然而他丁大群,则管不了那么多。

丁大群拨通了迟晴电话,告诉她:“你今天晚上过来!”

“有事?”

“对。”

“如果还是要钱,就饶了我吧!”

“不,正好相反。是商量怎么样帮你还账的事……”

迟晴来到了丁大群办公室,与丁大群见了面。丁大群给出的最狠毒的一招就是:以“贷”还“挪”。

“信用社,俺已经联系好了,只要你把钱存进去,俺就能把钱贷出来。”丁大群说。

“又是抵押贷款?”

“对。没存款贷不出来呀!”

“那得存多少?”迟晴问。

“准备贷多少?”

“200多万,240万吧。”迟晴说。

“至少要存进300万。”

“300万……”迟晴默念着,她突然想到了一个更可怕的问题,“那,如果存款到了期,取不出来,不还是个事儿吗?”

“现在的问题就是火烧眉毛顾眼前!走一步说一步呗!”丁大群说,“如果认为可行,你就弄张300万的支票出来,带好各种证明手续,一手存,一手贷,当时就可以办好。”

可怜的迟晴又一次钻进了丁大群的圈套。

第二天,迟晴从单位的账上开出一张300万元的支票,带着单位的公章和社长的名章以及相关的证明手续来找丁大群。

她把这些东西拿出来,放在丁大群的面前。

她满脸的愁容,出神地盯着那张300万元的支票,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自语道:“我简直愁死了。我真盼着一下子死了算了……”

丁大群听了,认真地看了看她,讥讽道:“你真想死,俺绝不拦着。不过,要死也得等俺把这事做完了再死。”

丁大群的话无异于用刀子在剜她的心!她恨透了眼前这个恶魔般的无赖,她所以落得今天这个下场,还不是由于轻信于他,中了他的圈套!

然而这又能怪谁呢?要怪就怪自己一时糊涂!

尽管她的精神已完全崩溃,尽管她气急败坏,今生今世再也不想跟这个浑蛋来往,但是她又无法摆脱他。她只能强迫自己,让他出面做成这笔贷款,也好堵上被她挖开的那个无底黑洞……

贷款平账,窟窿越捅越大

迟晴跟随丁大群来到了信用社,这是一家北京市远郊区的农村信用社。他们向信用社的主管说明来意,对方连连说了几个“欢迎、欢迎”。

但是,当谈到贷款出款率的时候,对方开始较真儿了。

丁大群:“俺存你这300万,俺同时也贷300万,你看……”

“你存300万,贷300万?门儿也没有!”

“那,你能贷出多少来?”

“百分之七十。”

“百分之七十。”丁大群掐指一算,“三七二十一,就是说,能贷210万?”

丁大群看看迟晴,迟晴说:“能不能再多一些呢?”

经过一番艰苦的交涉,对方总算网开一面:“我可以给你贷出百分之八十,但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你300万元的定期存款的存期不能低于半年!”

“这是什么意思?”迟晴问。

“意思很明白,就是要确保你们按期还贷!”

丁大群问迟晴:“怎么样?”

迟晴无奈:“也只有这样了。”

于是,对方开始办理手续。先存后贷。最后,在填写240万贷款的汇票的时候,迟晴上前,递上一个字条,那上面有明确的收款单位和银行户头。

信用社业务人员按迟晴的字条将汇票填好,复核了一遍,确认无误后,交给了迟晴。

在这里,我们需要补充一句:迟晴递上字条,证明了她的老到和精明,如果没有这个字条,如果这汇票落到了丁大群的手里,这240万元最终究竟流向何方那就很难说了。

迟晴当天将汇票通过某公司的银行账户将款提出,使杂志社被她先后多次挪用的240万元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完璧归赵。尽管这个过程充满了涉嫌职务犯罪的成分,但毕竟,在一种职业良知的支持下,以文过饰非的卑劣手法,到底还是填平了黑洞。

尽管此事之后,作为行为人迟晴一度获得了心理上的些许满足和慰藉,但她并不能真正从罪恶的桎梏下彻底地解脱出来。因为存在信用社的300万元的半年期存款是一种质押性质的存款,一旦存期届满,需要提取的时候,她必须要还回240万元的贷款。

那么,240万元的贷款她将怎样去解决呢?

可以说,她无能为力。那么,丁大群会有什么高招儿呢?此刻的迟晴根本不去指望,她已经对这个十足的骗子彻底绝望了。

迟晴一直处在被折磨与煎熬的痛苦中,她幻想着太阳不再有日出日落,她希望永远别再有明天。因为每过一天,她心里的压力就加大一分。一天天地过下去,在她看来,那是在接受威胁,甚至是走向死亡。

终于,半年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300万元的存款到了提取的日子。迟晴找到丁大群。丁大群答应陪她一同前去信用社。信用社的业务人员告诉他们:“你们300万元的存款可以取。但是必须扣除240万元的贷款和8万元的利息。这样,你们只能提取52万元加一小部分应得的存款利息,大约55万元。”

迟晴听了,一点也不觉得意外。因为她早就意识到会有这么一天。她此刻最感到难办的是如何填补这300万元的亏空。她仿佛也明白了一个事实:当初挪用300万元公款是为了得到240万元贷款使单位财务平账,如此一来,平账不但没有平上反而又挖了一个245万的大洞!

当局者迷。当一个人遇到麻烦难以排解的时候,最可怕的是听信外人的“馊”主意。

丁大群说:“要不,你索性再弄出300万来存上,然后办以贷还挪?”

迟晴想想,摇摇头:“这不背着抱着一样沉吗?”

丁大群:“要么你再挪出245万,凑齐300万。”

迟晴:“既然我再挪245万,我何不从信用社提取55万,直接拿回单位呢?”

245万元的巨额亏空,已经是一个无法改变的事实。迟晴不得不面对这个事实,这是奈何不得的事情。但是,她又幻想着逃避这个现实。她已经被吓得灵魂出窍了。

钱散缘灭,她已经成了一具僵尸……

迟晴粗粗算了一下,从认识丁大群到现在,两年的时间,先后挪用公款500多万元,损失320多万元。

她想到自己多年从事财务工作,又是财务科长,一辈子兢兢业业,规规矩矩,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差错,没想到临近退休了,居然栽了这么大的跟头,而且还栽在一个农村骗子的身上……

她想到,这事一旦犯案,领导、同事们会怎么看;朋友、家人又会怎么想……

这天夜里,她彻底失眠了,整整一夜没睡。第二天清早起来,她找到了丁大群的住处:“我已经彻底崩溃了,我再也熬不下去了……”

“熬不住也得熬。”丁群不慌不忙,好像没事似的,“万一要是挺过去呢?不就没事了?”

“做梦!我是搞财务的,你账上少了那么多钱,人家能放过你?单位能放过你?法律能放过你?”迟晴说,“你快拿个主意吧,亏这么多钱,到底怎么办?不然,你我全逃不掉!”

“怎么办?”丁大群思考片刻,说,“要马上找到这么多钱还上,这不可能,唯一的办法……”

迟晴静静地等他拿出办法来。

丁大群拿出了自己的馊主意:“三十六计,跑!”

“跑?”

“对,跑!先跑出去躲一躲。”丁大群解释道,“如果能赶上一个发展或者发财的机会,说不定这钱就赚回来了。”

他们一刻都不敢耽搁,说走就走,很快收拾了一下,就奔了火车站。一个小时后,他们坐上一列从北京开往南方的列车。

也正是从此刻开始,他们,特别是她——迟晴,开始了一种颠沛流离、四处飘荡的生活。

迟晴一整天没有在单位露面,财务科的同事们、社里的领导也没有接到关于她为什么不来上班的电话或信息。

迟情一早离家的时候,已经退休的老伴去小区公园健身了。他每天都是如此,起床后出去活动活动,身上带好房门的钥匙,活动完毕之后,在小区里的“成都小吃”吃早点,然后回家。每每这时,爱人已经去上班了。可是这天晚上,他左等右等,始终也没有等到迟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不知道。他打电话给迟晴的办公室,没有人接电话。他不得不找到住得离家最近的小女儿,把这消息告诉了女儿。小女儿马上赶到家里,向父亲问明情况就去了杂志社。据社里的看门老头儿反映:今天根本没有看到迟科长的身影。小女儿跑了几家与迟晴有过来往的朋友,都说没有见到。

迟晴突然失踪,顿时成了一个难解之谜。杂志社派出几伙人到处找寻,没有任何结果;她的亲属通过电视台、报纸发出了寻人启事。

杂志社的几位领导在作了反复猜测和假设之后,突然想到了财务账目和相关资金问题,于是着手布置查账工作。出于慎重,这工作的圈子缩得很小,注意保密,绝不走漏半点儿风声。

迟晴跟随丁大群飘荡在外,东躲西藏,一天换一个住处,三天挪一个地方。由大城市跑到小城市,由小城市跑到县城,有时候还去一些乡镇。

这种生活,对于丁大群,仿佛蛮适应。他整天吃了玩,玩了睡,优哉游哉,快乐轻松。

然而迟晴,从她登上火车离开北京的那一刻起,她就开始意识到自己究竟是怎么了,怎么能做出如此荒唐、愚蠢的事情来!

当她每每看到丁大群无忧无虑、乐乐呵呵、胡吃海喝的时候,她马上怒火中烧,气得不行。她恨不得立刻跟这个浑蛋分手,可是她又无法离开他,因为她身上一分钱也没有。

这天,她随丁大群来到了云南省昆明。她不禁想起了两年前来这里参加财会培训班的情景。学习很忙,时间很紧,她却总能抽点时间逛街,还跟班里的师生游览滇池、世博园、民族村。她跟人们玩得那么开心,还照了那么多的照片。每一个记忆都是那么让人回味无穷。

当她的思绪重又回到现实中来的时候,她的心顷刻之间碎了。

她突然感觉到,她已经彻底地离群索居,完全进入了一个非人的黑洞深处。这里充满了恐怖与绝望,没有光照,没有温暖,没有自由,更没有出路。她随时都可能死去,死得不清不白,没有人知道,甚至,她已经死了,已经成了一具僵尸……

这天晚上,丁大群叫她出去吃饭,连叫了几声,她一直躺在床上,压根儿不理不睬。

丁大群走上前来,“怎么?绝食?”

迟晴:“不光是绝食,我现在是生不如死。”

丁大群:“死?好哇!你原来就说要死,俺拦过你,因为当时你还不能死。可是现在,你,对于俺,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或者说,你已经成了揩过屁股的手纸,不仅是垃圾,而且还恶心!”

丁大群说罢,哼着小曲儿出屋吃饭去了。

迟晴坐起来,下了床,进卫生间洗漱完毕,拿了自己的手包——她此次离家唯一家当,走出了招待所。

她来到街上,漫无边际、漫无目的地走着。她穿过了繁华的街道,走过了灯火通明的广场,她直奔黑暗的前方走去。

慢慢地,前边没了路灯,也没了马路,一条荒芜的小路,在星光映照下,她看到不远的前方有铁道,铁道上还有一列火车开来。

这时候,她的脑际突然跳出了一个极端的意念,这意念促使她加快了脚步。当她接近铁道准备卧轨的时候,火车已经开过去了。

于是她顺着铁道,一步一步地往前走着、走着,一直朝前走着。她究竟要去哪里,她不知道;她所去的是什么方向,她不清楚。因为她此刻唯一想要做的,就是快一点让自己离开这个世界。

不知她到底走了多长时间,也不知道她到底走了多远的路,只知在东方欲晓的时候她来到了一个不太大的车站。由于她是顺铁道走来的,所以她直接到了站内的月台上。

月台上站满了准备上火车的旅客,她走进了这个人群。不大工夫,一列客车进站,停下,车门打开,站台的工作人员开始招呼人们赶紧上车。迟晴被拥入上车的人流里,进而被拥进了车门,走进了车厢。

这一夜里,丁大群酒足饭饱之后,并没有回到住处,而是进了一家娱乐厅,他在那里尽情地玩了一个通宵。天亮了,才昏昏沉沉地回了房间,昏昏沉沉地上床,蒙上被子就呼呼大睡起来。至于迟晴到底去哪儿了,早已经不是他关注的范围了。

再说火车上的迟晴,上火车后就找了一个座位坐下,然后便一睡不醒。究竟这趟车开向何方,她根本不知道。然而凑巧的是,这车正是进京的列车。

第二天晚上,列车到达北京。迟晴终于醒了过来。她确认自己回到了北京,便随着出站的人流来到了车站广场。

坐火车,她没有钱,根本也没有买票,但她钻了铁路的空子。因为人多拥挤,难免有个别的漏网之鱼。可是她要回家,就得打出租车。但是她没有钱。

她想了想,索性还跟在昆明那样:走!

梦醒时分,悲剧刚刚开始

自打迟晴失踪以后,她的家里就再也没有消停过一天。三个多月了,迟晴老伴的精神受到了严重的折磨,健康状况一天不如一天。这可急坏了几个孩子。特别是他们的小女儿,为了照顾老父亲,就一直留宿在家里,一听到有什么动静马上起来跑到老人跟前,问这问那,生怕老爸再有意外。

这天夜里,小女儿已经躺在床上,就要睡着的时候,她恍惚听到自家的房门响了一声。她迅速起身下床,打开灯,奔向房门。

就在她拉开房门、推开防盗门的时候,她一眼就看到了躺在门外的那个人,那是她最为熟悉的一个身影。为了寻找这个身影,她经历了难熬的近百个日日夜夜。

被抬到床上的迟晴,一直紧闭着双眼,任凭老伴、小女儿怎么呼唤,她就是毫无反应。她满脸憔悴,没有任何表情,木讷、冷峻。

小女儿端来一盆热水,给她洗过脸;老伴儿端来了一碗热腾腾的龙须面。

小女儿止住了哭,劝她吃口东西,她没有反应。许久,她紧闭的眼帘跳了一下,两滴泪珠儿从眼皮下面滚下来……

这时候,大概已经过了零点,门外传来了叩门声,门被打开了,走进来的是大女儿和女婿、儿子和媳妇。他们来到床前,一眼望见床上的母亲,悲痛交加,哭成一片。

杂志社,在迟晴不辞而别后的三个多月的时间里,除了不间断地寻找,查账工作也有了一些眉目。特别是杂志社三产经理罗新提供的线索,使社领导初步认定:迟晴的失踪,很可能与姓丁的商人有关。如果进一步推定,可能涉嫌经济犯罪问题。

尽管财务科的一些账目非常混乱,查账组仍然查出8笔与挪用公款相关联的问题。查账组已经就此问题提出报告,提交领导审查决定。

这天早上,北京市某区人民检察院大门前,早就站了一位年轻的女士。当上班时间一到,大门打开的时候,她走进了大门,直奔接待室。

她就是迟晴的小女儿,她是前来代替母亲自首的。检察院接待人员听了她的介绍,把她直接带到了反贪局。由反贪局的两名办案检察官出面,从她的口中了解到了迟晴有关涉嫌经济犯罪的一些情况。

办案人送走了迟晴的小女儿,接下来就是准备接待迟晴自己的投案自首。午饭过后,迟晴来了,是小女儿陪她一起来的。而这一天,正好是她55周岁的生日。

在办案人员面前,迟晴没有隐瞒,把自己从火车上与丁大群相遇开始,一次又一次地挪用公款,到负罪外逃又被迫回来的整个过程,如实地作了供述。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另外一组接待人员也接待了对迟晴的举报,他们是杂志社派来的送举报信的工作人员。

检察院反贪局根据单位的举报和迟晴的投案自首,很快对迟晴涉嫌经济犯罪一案予以立案并开展工作。鉴于案中丁大群作为重大案件关系人仍在外逃,检察院于是及时与公安机关取得联系,要求他们予以协助,发出通缉令在全国范围实施缉捕。

办案组为了捕获丁大群,经请示领导批准,采取了“放长线钓大鱼”的策略,对迟晴办理了取保候审手续,以“诱鱼上钓”的方法诱使外逃犯自投罗网。

办案组一边调查取证,一边严密坚守,在坚守中密切注意对丁大群的抓捕。

终于,迟晴接到了丁大群的电话。他说他已经回到了北京,现在就住在某某招待所,约她争取在某个时间在某个地方见个面。

办案组立刻采取行动,布下天罗地网,当他正准备与迟晴见面的时候,被当场擒获。

接下来是法律对迟晴、丁大群的审理和制裁。

也许,迟晴的噩梦已经结束了。但是,她的人生悲剧才刚刚开始。

中年女性,哪堪畸恋之毒

迟晴、丁大群这段畸形的恋情严重背离社会道德,也被世人所不齿。就畸恋本身而言,尤其对于女人,只有渗透骨髓的剧痛,根本就不可能得到真爱的抚慰。

在女子监狱采访时,笔者接触到一个与迟晴遭遇类似的女犯。这名叫杨延蓉的女人,也一直被这种畸形的情爱所迷惑,她痴情到不仅背叛了丈夫,甚至抛弃了自己的亲生骨肉,全身心地投进了情夫的怀抱。当她的情夫入不敷出、捉襟见肘时,她竟然不惜拿出几万元的私房钱供养情夫吃喝玩乐;当他在商海翻船,她为了让情夫背水一战去寻求转机,又毫不犹豫地按照情夫的授意,利用自己在信用社当会计的便利,挪用巨额公款高达200余万元,拱手交到了情夫手里。

令她始料不及的是,为了情夫,她在风口浪尖上顶着巨大的风险,而她的情夫却用这笔公款在豪华的殿堂里潇洒和狂赌。她更没有料到,东窗事发后,曾与她海誓山盟要做“长久夫妻”的情夫竟然抛下她只身逃到境外。当然,这一对轻狂人最后没能逃脱法网,终被警方双双擒获,成为电网高墙内的阶下囚。

事情还得从2000年1月29日说起,河北信用社南窖分社的负责人马某,在夜间值班时接到一匿名女人的电话,言称要找该分社会计杨延蓉。当告知杨不在时,那女人又吞吞吐吐地说要找分社的任主任。马某一听分社根本就没有姓任的主任,觉得事有蹊跷,刚要向对方询问时,那女人“啪”地把电话挂断了。

马某联想到近日发现杨延蓉神情异常,行踪诡秘,再加上这陌生女人的电话,感到其中一定有问题,于是他与另外几个值班人员一起,撬开了杨延蓉宿舍的门,找出她使用的会计柜的钥匙,然后打开账箱,开始核对分户及其他所有账目。

核查的结果,使马某等人目瞪口呆,他们发现杨延蓉所开出的11张转账支票没有存根,另外还有个人存款10余笔,涉及金额200余万元,在仔细核查后,他们发现个人存款被取出,信用社有制单,但储户账上却无记载,说明系被人盗取,直接嫌疑人当然是杨延蓉。

马某感到事态严重,立即向河北信用社主任汇报了查账情况并电话通知杨延蓉次日上班即回分社。但是一直等到次日下午5点多钟,也不见杨的踪影。分社领导立即驱车赶往城关居民小区杨的母亲家中等处查找,结果都扑了空。他们估计杨延蓉很可能是携巨款潜逃了。

2月3日,河北信用社的徐主任匆匆忙忙赶到了区公安分局刑警队报案。案情让警方震惊不已——南窖分社会计杨延蓉自1998年5月至2000年1月间,在账目上采用由应付利息科目虚加借方发生额转入活期存折科目等手段,共侵占集体公款高达200余万元之巨,杨如今下落不明。

区公安分局领导获悉这一信用系统惊天大案后,当天就抽出精干力量成立了专案组,通报了详细案情,制订了初步方案,要求办案人员迅速行动起来进行侦破。

根据单位举报材料及汇集的其他资料得知,犯罪嫌疑人杨延蓉,女,38岁,高中文化,系区某信用分社会计,没有犯罪前科。杨延蓉本来是一名农家女,虽算不上是天生丽质但也多少有几分姿色,丈夫有一份收入不菲的工作,两个儿子分别在中学和小学读书,日子过得舒适而温馨,可谓是乡村里的一个小康之家。1985年,杨延蓉任南窖信用分社的会计,又为家庭增加了一笔可观的收入,使她的家境更加宽裕。但出人意料的是,本单位一个男人闯入了她的感情生活,这令她立刻心猿意马,不能自控。也正是这场鬼使神差般的孽缘,改变了她的整个人生轨迹。

这个男人叫赵奂友,小她4岁,系大安山乡的农民。当杨延蓉到南窖信用分社担任会计时,他还只是该单位的合同制司机。赵虽然出生在深山区,但是给人的印像并不像山里人那样朴实和敦厚。他的目光中常常透着一种不易被人察觉的狡黠。杨延蓉上班不久,这个常在外拈花惹草的人就把她作为了猎取对象。一天晚上,轮到杨延蓉值班。刚刚觉得没事了想要上床休息的杨延蓉忽然听到了房门外传来急促而有节奏的敲门声,杨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急忙打开了门。原来是赵奂友。连日里杨延蓉对赵奂友已经注意了好久,这个男人不但对她百般殷勤,而且只要多看她一眼就会让他心动神摇,现在看到赵奂友略带酒意的双眼正呆呆地盯着她,杨延蓉立刻有一种说不出的兴奋。赵奂友直直地盯着衣冠不整的杨延蓉,从雪白的脖子一直看到了丰满的乳沟,几乎不用一句言语上的过渡,赵奂友直接就将杨抱到了值班室的小床上……

杨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激情和震颤,心里暗暗地想年轻男人就是疯狂猛烈,比起自己的丈夫不知好上多少倍,而赵更是竭尽全力地让杨好好地享受了一回。高潮迭起之后,这两个都有家庭和子女的人很快就勾搭成奸了。

二人行了苟且之事后,赵对这个刚到手的情妇更是信誓旦旦,言称今生今世虽然结不成正式夫妻,但要把全部的情爱毫无保留地投入在她身上。杨延蓉和赵奂友频繁地约会,昏天黑地地做爱。迷迷糊糊之中,杨延蓉已经把赵奂友的誓言当成了一生的约定,两人的“感情”迅速升温。

而实际上,赵奂友是个吃喝嫖赌俱全的非分之辈。他素来倾慕那些大款一掷千金的生活,梦想凭着自己的能力下到商海一搏,等赚到大钱后,也好潇洒地过醉生梦死的后半生。于是在1988年初,他辞去了信用社合同制司机的工作。不久,他与人合伙在大安山经营一个小煤窖,同时还在本区坨里村开了一个煤厂。

然而,下海后的他并没有春风得意,本来他的文化素质就偏低,既没有经营头脑,又不懂行内规矩,另外他也根本没把心思放到所经营的厂矿上,而是成天在外与女人厮混和赌博,没多久,他的经营就走进穷途末路了。

赵奂友经营亏损后,立即想到了杨延蓉,之后接连与她幽会。当杨问到他近期的情况时,他说资金不足,生产能力受限,根本“打不开锣鼓”,说罢,又显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而痴迷情夫的杨延蓉根本就没有识破对方的诡计,竟然连续几次将自己家中的4万余元存款都交到了情夫手里。

赵奂友将垂钓情妇的几万元挥霍殆尽之后,手头很快就又拮据。他为了硬撑着经营得半死不活的煤矿和煤厂,又借与杨延蓉幽会之机,张口向她“借钱”。

当杨听到情夫说出要借几十万元后,杨心里一惊,说:“你别把我当成摇钱树,我多年积攒的钱全都给了你,如今只靠每天的工资生活。我现在心有余而力不足。不如你从别处去借,以后赚了钱再归还,这是唯一的办法。”

赵奂友听后,诡谲地笑着说:“借钱或贷款如果没有真交情,那根本就办不到!你现在手头也紧,我心里清楚,但是你手中有一根变戏法的魔杖,只要你一挥动,那大把的钞票不就神奇地变出来了吗?我有这笔钱做底,只要抓住商机,一笔赚个百八十万也有可能。”

杨延蓉愣愣地望着情夫,根本不懂他这番话的意思。赵奂友眨了眨眼睛带着一丝微笑说:“你也太笨了!你是信用社的会计,手里的那支笔是干什么用的?那就是一根魔杖啊,只要你笔尖一动,弄出几十万块钱还不相当容易吗?”

杨延蓉顿时醒悟,赵奂友是要自己利用当会计的职务之便去挪用信用社的资金,然后他再用这笔钱去做生意。她随后一想,赵奂友在情场上会被女人迷恋这是事实,但经商却不懂门道,几个月下来钱如果归还不上,丢了工作是小事,闹不好还要承担进监狱的风险。

她低头思忖再三,心中不禁犹豫。当她抬起头望着愁眉苦脸的情夫时,顿时起了怜悯之心,她不忍心直接拒绝情夫的请求,于是婉转地说:“是那份情爱让你我今生今世的命运连在了一起。但是要让我冒那么大的风险去弄钱,万一出了事,那将什么都完了!咱们还是想想其他办法,把这一难关渡过去吧。”

赵奂友听后沉默良久,随后贴近杨延蓉故意带着乞求的颤音说:“如果近日真的弄不到资金,煤矿和煤厂全都得关闭,而原来投入的资金也得赔进去了。我向你张嘴也是出于无奈,这可是燃眉之急的‘救命钱’,你总不能眼巴巴地看着我翻了船,再把我淹死吧!”

杨延蓉见情夫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心里不禁一阵酸楚,可想到“弄钱”的后果,她还是有些迟疑:“你说得不错,要弄出社里的几万或是几十万是十分容易的,但是挪用公款让你去做生意……”

看到情妇犹豫不决,赵奂友立即接过了话头:“你不用过分担心。你把钱交给我,现在有几笔现成的生意等我去运筹。要翻几倍本是板上钉钉的。过不了多久,神不知鬼不觉,这笔钱咱就归还上了。”

对情夫的话,杨延蓉虽然将信将疑,但心里的想法却有了松动:“谁都知道,商界的契机和危机是并存的,万一以后你要是赔了本赚吆喝,到那时就苦了我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语了!”

“你不要认为我就是‘吃干饭’的。我下海已经几个月了,也学会了些招数,生意经也念得八九不离十,只要资金到位,我就不信打不了翻身仗。退一步说,人生一世,有机会就得一搏,如果真的走了麦城,你我是一根绳上的两只‘蚂蚱’,咱就有难同当。”

情夫的话令杨延蓉眼圈有些红了。她心里想,为自己所钟爱的人去冒险也是值得的,她当即答应了情夫的要求。“不过,”她又叮嘱道,“我就为你冒一次险,等赚了钱先得将这笔款归还,千万不要瞎挥霍。咱们把风险还是冒得小一点才有把握。”

第二天一早,杨延蓉就将一张17万元转账支票交给了赵奂友。紧接着,赵就通过某单位的一个熟人到银行兑换成了现金。

但是,没过多少天杨延蓉又接到赵奂友的电话,告知资金仍周转不开,让她再从信用社开一张支票。而杨在第一次作案后没有露出马脚,胆子就大了许多,于是又凭借职务之便和信用社监督机制薄弱的漏洞,将一张17万元的转账支票交给了赵奂友。

赵奂友手里有了这30万余元现金,很快就摆出一副大款的样子到处优哉游哉,不仅新购置了辆“桑塔纳”小轿车,还在河北省涿州市郊区买了一套楼房。他并没有心思搞什么经营,而是每天西装革履,四处招摇。有了情妇这棵摇钱树做靠山,赵奂友心里算是有了底,反正钱花光了就去找她,毫无法律知识的他甚至还想,如果捅出了娄子犯了事倒霉的是她。虽然同她说是“借鸡下蛋”去做生意,就是生意做不成,花钱买潇洒还是人人都会做的。很快,30余万元赃款就被他挥霍得所剩无几。

1999年10月,赵奂友在与杨延蓉幽会之后,就诓她说生意已有了转机,为了扩大业务范围,需要在坨里村开办的煤场附近买一块地皮,然后搞些建筑,先做经营场地,如果这块地皮将来被哪个开发商一眼看中,说不准就能卖出个天价。杨延蓉在为情夫非法挪用34万元公款后,也知道其中风险将来可能会淹没自己,可就是因为过不了“感情关”而屡屡作案。没过几天,杨延蓉又将一张8万元、一张30万元的转账支票按赵奂友约定的地点送了过去。

杨与赵约定送支票的地点在城关镇附近某村的一户农民家中。当杨一进院内,就听屋内人声嘈杂,进屋后,只见烟雾缭绕,几个人正在一起“诈金花”。杨延蓉见赵奂友也在赌局当中,面前堆着厚厚一沓钱,不一会儿就输了个精光。杨延蓉见状心里一惊,心想如果从我手里拿的钱照这样输下去,他的胃口真是填不满的无底洞。再一抬头,见紧挨着赵奂友坐着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在众人面前,这个女人竟然毫不避讳地与赵奂友打情骂俏。此刻,一股酸水从心底冒出,杨延蓉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实在不是滋味。

她将赵奂友叫到一旁,问他为何放着生意不做却在这里厮混,接着又问那个女人是何许人。赵奂友狡黠地一笑,然后附在她耳边说:“这家是做大生意的,那女人是附近闻名的刘大老板,她的男人只不过是为她跑腿的。上两次你拿的支票多亏她帮助,才兑换出现金的。”

醋劲未过的杨延蓉娇嗔地对赵奂友说:“我把一切都交给你了,假如你负我,肯定是天地不容的!”

赵奂友急忙装出一副含情脉脉的样子说:“我做生意很忙,要不是有求于她为我兑现金,我才不会到这个鬼地方来呢!我这回再次求你,是想扩大煤矿和煤厂的经营范围,如果你帮忙筹集资金,这里面就算有你一股,到年底就准备点票子分红吧!再有,听说搞期货如果走了运也能发……”

“行了,行了,如果把你现有的生意做好一些就不错了。然后赶快把这几笔钱归还了,以后的日子不管穷或富,心里都是踏实的。如果像这样下去,再填进多少钱也没用。”杨延蓉的口气既对情夫抱有希望,但也显得无可奈何,说罢,她从支票夹里拿出两张转账支票交给了赵奂友,最后又忍不住再次叮嘱道:“这三十多万元一定要用在正处,只要能在生意场上立稳脚跟,也不枉我为你冒那么大的风险。”

然而,杨延蓉哪里知道,赵奂友只把她当作摇钱树,他的“爱情”早已转移到那个姓刘的女人身上了。

侵占公款数额的增加,并没有使两人的关系更加亲密,裂痕逐渐在两人之间产生了。为了使杨延蓉开出的转账支票能够顺利兑现,赵奂友只有借助于个体户的账户,在这一过程中,赵奂友经常到个体户刘某家中,两人很快就勾搭成奸。不久,杨延蓉开始怀疑她通过支票转移出来的钱被赵奂友放在了刘某的账上。两人为此产生矛盾,最后赵奂友干脆对杨延蓉的追讨避而不见。

2000年2月1日,杨延蓉自知已暴露,于当日逃往东北。她惶惶不可终日,在东北等地过了一段胆战心惊的流浪生活之后,又回头潜回河北省涿州市白尺竽乡某村。北京市房山区公安分局的侦查员在获悉杨的行踪后,于5月19日在河北省涿州市白尺竿乡派出所民警的协助下,将潜逃3个多月之久的杨延蓉抓获归案。

再说赵奂友,他授意杨延蓉从南窖信用社挪出200多万元公款后,每天吃喝狂赌,大笔钱财已被他挥霍掉。2月初,连续几天他寻呼杨延蓉都没有回音。当他得知杨延蓉挪用信用社公款的事已暴露,同时也得知杨已畏罪潜逃,下落不明,而公安机关正在对他进行追捕后,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现在是凶多吉少,便匆匆办了出国护照,于2000年2月18日逃往了蒙古国。

2001年8月4日,房山区公安分局通过国际刑警组织中国中心局向蒙古国刑警组织中心局提出协查犯罪嫌疑人赵奂友的请求。

8月22日12时,中、蒙国际刑警中心局经协商和其他工作,蒙方国际刑警组织在乌兰巴托国际机场将犯罪嫌疑人赵奂友抓获并顺利移交中方工作组。

2001年12月28日,房山区人民法院公开开庭审理了女会计杨延蓉利用在信用社工作之便,伙同情人赵奂友三年侵占公款204万元一案。这是我国与蒙古共和国签订司法条约后,首次在该国警方的协助下,扣押并引渡犯罪嫌疑人回国接受审判的案件。最后,区法院一审判处两犯有期徒刑15年。

值得一提的是,杨延蓉入狱后,她的丈夫和孩子也都深受其害。不久,在监狱服刑的杨延蓉收到了一张离婚起诉书。

杨延蓉的丈夫在起诉书中称:“我们的夫妻关系早已名存实亡,我不止一次想到离婚,但出于父母的劝阻,念及两个年幼的孩子没有完整家庭的痛苦,我一忍再忍。现在,杨延蓉因职务侵占被判入狱,又一次给全家带来创伤,并严重影响了孩子的身心健康,长子学习成绩下降,次子不愿再去上学。我深感没有必要再维持这段婚姻。因此,要求与杨延蓉离婚,两个孩子由我自行抚养,与她无任何关系。”

法院一审判决,准予离婚。杨延蓉被疯狂的情欲送进了大牢。丈夫、孩子难以原谅,这也是她为自己失衡的感情付出的又一笔沉重的代价。

看管的民警告诉我们,迄今为止,杨的家人都没有来看望过她。

狱中的杨延蓉经常以泪洗面。现在她才知道什么叫悔之晚矣。

一次失节,遗恨终生

回到迟晴案,我们不妨换一个角度看看迟晴其人,她曾经是那样一个人——在爱情的长河里,她曾经自律持节,坚守本分,把一生的爱情经营得那么成熟;在人生的旅途中,她曾经修身立德、热情向上,赢得了大半生的幸福;在仕途的跑道上,她曾经一心一意,爱岗敬业,是位称职的财务科长。然而,就在她即将退休,在人生的跑道上即将跑完全程、临近撞线的时候,却倒了下去。

人世间,任何人都难免失误。谁都可能犯这样那样的错误,君子圣贤,平民百姓,概莫能外。只是,迟晴的失误,实在是荒诞不经,甚至让人匪夷所思。

真乃一次失节,遗恨终生;蝼蚁之穴,溃堤千里。

假如她当初在丁大群的盛情之下多一些节制,多一些清醒,或许就没有今天的悲剧。

只可惜,这世上没有假如。从来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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