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莱比锡大学博士

八、莱比锡大学博士

第一次世界大战进入后期,北洋政府加入了协约国,宣布对德奥作战,中国立即派出了十五万名劳工前往法国战场服务,以协助美、英、法三国对德作战。中国劳工的任务是搬运和埋葬因战争留下的尸体,同时,在工作之余学一点英语、法语。这样,美国基督教青年会招募的中国劳工,就是去为他们编写课文,为华工服务。青年会负责来回的旅费。林语堂获准后,得知青年会会发给他两口子旅费,高兴得真像天上掉下了馅饼。

乐魁克(Le Creusot)小镇,是在法德交界附近。因为林语堂已开始工作,没办法去巴黎修课,所以在为劳工编写课本的同时自学法文和德文。林语堂对语言学有兴趣,学习外文有窍门,所以很快就入门了,居然在很短的时间内能用德文写信给耶拿大学申请入学。廖翠凤也跟着一位法国太太学习法文,两位女士还成了好朋友。

凡尔登是法国东北部的一座小城市,是欧洲的要塞,有巴黎钥匙之称,1916年曾于此发生著名的凡尔登战役,这次决定性的战役是第一次世界大战的转折点,德意志帝国从此逐步走向最后的失败。凡尔登战役是典型的阵地战、消耗战,双方伤亡近100万人,由于伤亡惨重,凡尔登战场被称为“绞肉机”、“屠场”和“地狱”,一片土地打得不剩一棵树,满地都是军人阵亡之时丢下的刺刀和枪械,任人拾取。法国是第一次世界大战的交战国,伤亡惨重,尤其是男人,因此,不少中国劳工(主要是美国基督教青年会招募的中国知识分子)都与法国姑娘缔结了良缘。

在乐魁克,林语堂还有一件私事是,在咸丰十年,太平军路过漳州时,林语堂的祖父被征为民夫,跟太平军走了,这一走,从此杳无音信,但不知从哪里传来消息,说祖父可能到了法国,现在林语堂既然身在法国,所以抱着一线希望,查阅了华人劳工的大量材料,找寻自己的祖父,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不管林语堂做了多大的努力。

林语堂与廖翠凤在乐魁克积蓄了一点钱,由于德国马克不值钱,在德国生活比较便宜,林语堂的耶拿大学的申请也获得了批准,所以林语堂夫妇决定从乐魁克搬到德国东部的耶拿城,进耶拿大学读书。

耶拿是德国诗人歌德的故乡,一座美丽的大学城。耶拿和海德尔堡一样,是个颇有古风遗俗的小城。自由自在的德国大学生活,正是林语堂理想的乐园,他从中享受到无穷的乐趣。林语堂与廖翠凤一起听课,一起郊游。什么时候把功课准备好,什么时候就请求考试,不存在上课、点名、请假、缺课等等规定。

因为耶拿是歌德的故乡,所以林语堂去参观了歌德的故居。歌德的《少年维特之烦恼》和《诗与真理》等作品,林语堂非常喜欢。耶拿典型地呈现了欧洲旧大陆的五光十色。这里有古城堡,狭窄的街道,古老的民情民俗,林语堂尤其迷恋。

耶拿大学没有莎士比亚的课,林语堂只好选了三种另外的课程,他写信询问哈佛大学的系主任,是否可用这三门课程顶替莎士比亚的研究课程?得到的答复说可以。

林语堂虽然在耶拿生活得很愉快,但廖翠凤却有她自己的烦恼,因为他们结婚一年多了,她却至今未有身孕。她非常着急和焦虑,尤其听到医生说她不能生育后,她哭得死去活来,觉得对不起林家。林语堂只好安慰她,廖翠凤更感到内疚和愧对林语堂,也更加感激林语堂。

1922年2月,林语堂取得了哈佛大学的硕士学位,他不满足于已得的学位,他要在语言学方面有更大的收获,于是转到了以印欧比较语法学驰名的莱比锡大学。

莱比锡大学(University Leipzig)位于德国萨克森州的莱比锡,创立于1409年,是欧洲最古老的大学之一,也是现今德国管辖地区内历史第二悠久的大学,仅次于海德堡大学(1368年)。莱比锡大学中国研究室的中文书籍非常丰富,林语堂也从柏林大学图书馆借来书籍,他充分利用这些外国大学的中文藏书,继续他的文化“补课”。由于在国内教会学校对中文学习的不重视而导致传统文化的缺乏,现在有了条件,甚至比国内的条件更好,所以他认真地研究了中国的音韵学,钻研了在国内难以见到的清末叶体仁阁大学士阮元刻的《汉学师承纪》、《皇清经解》、《皇清经解续编》等书籍,熟悉了高邮训诂名家王念荪、段玉裁、顾炎武等人的考证注释及古今经学的论争。在莱比锡大学的刻苦用功,打下了他的中文根底,尤其是在语言学和音韵学方面打下了深厚的基础。

莱比锡大学有一位造诣很高的汉学家,叫康拉狄(Conrady)。康拉狄教授精通中国的古文,对中国的古典文化非常熟稔。他不仅研究中文,还涉猎东方的其他语言。他开了一门泰国文法课,有四五个学生跟他精研泰文文法。康拉狄知道林语堂曾在清华学校任教,对林语堂倍加器重,为林语堂选择莱比锡大学引以为荣,并积极给林语堂各方面提供方便。

林语堂除了钻研语言学外,也广泛接触西方文化。他对尼采虽然不完全信奉但却十分崇敬,对蒙田、麦烈蒂斯等文学家、思想家更是心悦诚服,可是他对马克思、恩格斯的著作不感兴趣。

在莱比锡大学留学期间,林语堂的经济再度紧张。在法国赚到的美元来德国换上了马克,结果遇到了马克贬值,他只好又一次通过胡适向北大借款一千美元。直到林语堂学成回国,在北大任教向代理校长蒋梦麟(蔡元培校长此时正在欧洲游历)归还这两千美元时,才知道,这根本不是北大出的钱,是胡适自己掏的腰包。胡适是不惜千金惜人才,这就是林语堂出国之前的“君子协议”。林语堂在20世纪70年代的台湾胡适墓前,向人说起此事时仍然感动得泪流满面。

好事成双。1923年,林语堂撰写的博士论文《古代中国语言学》,顺利地通过了答辩,获得了莱比锡大学哲学博士学位。在欧美的大学,不论人文科学、社会或自然科学,最高学位是“哲学博士”(Doctor of Philosophy)。“哲学”是广义的,而非狭义的,没有别的荣誉比它更高。在自然科学方面(工程与医学在内),另一个最高学位是“科学博士”(Doctor of Science),这和“哲学博士”差不多,是表示学术上的建树。林语堂获得的哲学博士学位,显然高过所谓的“文学博士”、“语言学博士”等等。这时,妻子廖翠凤也身怀六甲,真是喜上加喜。鉴于廖翠凤在国外两次开刀的教训,也由于经济不足等原因,林语堂夫妇决定回国分娩。

林语堂在国外留学四年,辗转居留了三个国家,先后进了三所大学,对西方文化有了进一步的了解。特别是他进了莱比锡大学,虽不是柏林大学,也算是实现了他父亲上欧洲名牌大学的梦想。遗憾的是,他父亲于1922年10月3日去世,未能看到爱子的归来。林语堂完成了学业,在回国途中经过意大利,与廖翠凤一起游览了威尼斯、罗马、那不勒斯等古城,两周后,双双回到了祖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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