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队卫生所

大队卫生所

结业回到大队,我才十六岁。由于我家庭出身好,又刚刚上过学,算是“科班”出身,大队就让我当了卫生所长。我们所需要管辖方圆十多公里的地域,二十二个自然村,三千二百多人。

当时卫生所一共五个人,其中三个是坏分子:一个是地主分子,五十二岁,一个是反革命家属,五十二岁,还有一个是县卫生局下放管制的“右派”,四十六岁。就我和会计出身好。

开始,卫生所安置在付家湾,是借用一套民宅。我发现房子不适用,村民看病还不方便,就建议把卫生所和大队中心小学建在一起。于是,二十个生产队按人头分摊建房物资和费用,很快就建起了十间房,既实用又方便。

卫生所实行合作医疗,每人每年交五分钱。为了节约开支,少用西药、多用中草药,我就分批带着各小队抽来的人,到深山老林里采捡中草药,还用鱼腥草、柴胡等试制出了针剂和药丸。后来,我自己还学会了部分兽医、禽医技术。老百姓家里人病了要找我,牛、猪、鸡、鸭生病了也找上门来,我们也都出诊治疗。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睡在卫生所,几乎天天都有夜诊,只要有人在外面敲窗户,紧接着喊“陶医生……”我就马上穿衣下床,随来人出诊。连大年初一也是背着药箱,奔走在田埂上,山谷中。一年下来,公社和县里都把我们卫生所树为典型。

在卫生所,我订了《湖北日报》《人民日报》和《参考消息》三份报纸,有人说我是神经病,还在做美梦,我根本不管这些闲言碎语!我有我的想法,一个是当学习资料,二个是了解国内外大事。第一份能知省情,第二份能知国情,第三份能了解世界。所以,每天不论出诊多晚、身体多累,我都要把这三张报纸上的文章全部读完,然后把旧报纸拿去包中药,一举多得。

一个偶然的机会,让我离开了“赤脚医生”这个心爱的岗位,离开了大别山的沟沟壑壑!

那是一九七〇年秋天,我在卫生所干了不到两年,一天下午在出诊回来的路上,碰到一个干部模样的人,双手捂着肚子,弓着腰,脸上豆大的汗珠往下滴。我一看就意识到他病得不轻,就扶着他一步一步到了卫生所。

经过诊断,他可能是胆结石发作,我就给他喝了自制的排毒消炎水,扶他在床上躺下。过了两个多小时,他的疼痛缓解了,就开始和我聊家常。他是湖北省物资厅金属公司的干部,名叫黄深,广东高鹤人,转业军人,这次到大悟县招工,招工对象是城市下乡的知识青年和退伍军人。

他说:“我看你小伙子不错,今天帮了我大忙,只要你把大队工作做通了,肯定放你,公社以上的工作由我去做,我想办法把你带走!”我听了他的话激动不已,心想终于盼到了出头之日,可以跳出“农门”,到省城大武汉去工作了。

我当天就去找大队干部,一个书记经不住我死磨硬缠,终于同意了。可两个副书记说什么也不同意。书记只好说,晚上开全体生产队长会议决定。

那天晚上,我哭着一个队长、一个队长地恳求。他们说我们都离不开小陶医生,但有这么好的机会,也不能耽误了他的前途。医生可以再培养,可机会错过了就再也没有了,还是让他走吧。

我听到乡亲们的这番话,扑通跪在地上给伯伯和叔叔们磕头,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谢谢、谢谢!”

乡亲们像大山一样包容我,如慈母一样呵护我,为了我的前途,他们牺牲了自己的利益,让我更加懂得了善良淳朴的人间真情!这份亲情血浓于水,大爱铭记于心!

无论走到哪里,我都珍藏着这段宝贵的感情。这一切,都是激励我坚毅向前的巨大力量源泉和精神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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