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课 诗写历史:《诗经》中的社会生活

第四课 诗写历史:《诗经》中的社会生活

《诗经》一直被称为中国文学史的开篇亮点,其实,“文学”二字是后人加给它的。在《诗》还未被圣化为“经”的三百篇产生之初,尚没有这样的概念。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诗》百科全书地涵盖着精神文化现象。闻一多说:“诗似乎也没有在第二国度里,像它在这里发挥过的那样大的社会功能。在我们这里,一出世,它就是宗教、是政治、是教育、是社交,它是全面的生活。”(《神话与诗·文学的历史动向》,古籍出版社1957年版,第202页)《诗经》所记录的宗教祭祀活动、田间地头的劳作,以及宴饮酬酢中所见的宗法等级关系等等,都在诗的美好节律中向我们透露着那个时代的信息。《诗经》描写当时社会生活十分广泛:既有桑间濮上的男女对唱,也有庙堂祭祀的雍容典重的颂诗;既有征战沙场的金戈铁马,也有宴饮酬酢的欢欣。西周、春秋的历史,《诗经》多有记述,这记述比史书生动,也比史书心灵化。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诗经》是记录我国先秦社会生活的百科全书。

豳风·七月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一之日觱发,二之日栗烈。无衣无褐,何以卒岁?三之日于耜,四之日举趾。同我妇子,馌彼南亩,田畯至喜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春日载阳,有鸣仓庚。女执懿筐,遵彼微行,爰求柔桑。春日迟迟,采蘩祁祁。女心伤悲,殆及公子同归

七月流火,八月萑苇。蚕月条桑,取彼斧斨。以伐远扬,猗彼女桑。七月鸣鵙,八月载绩。载玄载黄,我朱孔阳,为公子裳。

四月秀葽,五月鸣蜩。八月其获,十月陨萚。一之日于貉,取彼狐狸,为公子裘。二之日其同,载缵武功。言私其豵,献豣于公

五月斯螽动股,六月莎鸡振羽。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十月蟋蟀入我床下。穹窒熏鼠,塞向墐户。嗟我妇子,曰为改岁,入此室处。

六月食郁及薁,七月亨葵及菽。八月剥枣,十月获稻。为此春酒,以介眉寿。七月食瓜,八月断壶。九月叔苴,采荼薪樗,食我农夫。

九月筑场圃,十月纳禾稼。黍稷重穋,禾麻菽麦。嗟我农夫,我稼既同,上入执宫功。昼尔于茅,宵尔索绹。亟其乘屋,其始播百谷。

二之日凿冰冲冲,三之日纳于凌阴。四之日其蚤,献羔祭韭。九月肃霜,十月涤场。朋酒斯飨,曰杀羔羊。跻彼公堂,称彼兕觥,万寿无疆。

这是《国风》中最长的一首,全诗共8章,88句,384字。诗以农民四时劳动生活为主线,展示了西周广阔的社会风俗画卷,遍及人们生活的方方面面,可以说是上古农业社会的一个缩影。这些描写加上虫鸟形态、草木枯荣等内容,不仅涉及天文历法、农事民俗,而且与国家典章制度有关,真可谓一部微型的百科全书。《七月》还运用了大量的季节农谚,写出每个月的劳动项目和季节气候,是周代遗留下来的一篇总结农事经验的诗歌,具有很高的历史文献价值。中国古代诗歌一向以抒情诗为主,叙事诗较少。这首诗却以叙事为主,在叙事中写景抒情,形象鲜明,诗意浓郁。通过诗中人物娓娓动听的叙述,又真实地展示了当时的劳动场面、生活图景和各种人物的面貌,以及农夫与公家的相互关系,构成了西周早期社会一幅男耕女织的风俗画。

一 “七月流火”的农业生活

中国古代称国家为“社稷”,《说文解字》称:“社,地主也。”“稷,五谷之长。”很形象地说明了中国以农业为根本的“立国”特征。传说中的伟帝圣王,如神农、尧、舜、禹等,都与农业生产活动有着十分密切的关系,周民族的始祖后稷更是一位农业之神。因此,凡与农业生产相关的祭典都是国家政治经济生活中的头等大事:春播之季,天子要亲耕劝农;谷物成熟,天子要举行庆典典礼并大宴群臣;而为土地、粮食进行的战争,《易》《诗》《书》都有记载。这说明上古至周代社会的政治、经济、文化生活都和关系国计民生的农事活动有关。农业文明的早熟与发达,正是《诗经》产生的文化根源之一,而在此基础上生发的务实精神、中庸之道、安土乐天等中华民族农业文明的若干特征,都反映在《诗经》的农事诗中。

《诗经》中明确写农事的诗有《豳风·七月》,《小雅·楚茨》《甫田》《大田》,《周颂·思文》《臣工》《噫嘻》《丰年》《载芟》《良耜》等;还有一些描写农村四时生产活动和生活情况的诗篇,如《周南·芣苢》写古代妇女采摘,《小雅·无羊》叙述人们放牧牛羊,《魏风·伐檀》写伐木等。《雅》《颂》中的诗篇,有的是统治者祈求丰年的祭歌,有的是劝农的诰令,广义上也可视作农事诗的一部分。《大雅》中的周民族史诗《生民》《公刘》《绵》《皇矣》《大明》记录了周民族从西域小邦成为中原大国的历史,一部周民族的发迹史,也可以说是周民族的农业发展史。

农作物产量的大幅度提高,展现了周代农业的繁荣景象。《小雅·甫田》:“曾孙之稼,如茨如梁。(主人庄稼丰收忙,多如屋盖高如梁。)曾孙之庾,如坻如京。(主人露仓堆满粮,又高又大如山岗。)乃求千斯仓,乃求万斯箱。(造了千座仓,用了万车装。)”丰收景象跃于纸上,其盛况可见。《周颂·载芟》也记曰:“有实其积,万亿及秭。(粮食堆得满又高,多达万亿到亿亿。)”《周颂·良耜》:“其祟如墉,其比如栉。(庄稼堆如城墙高,排排座落如梳子。)以开百室,百室盈止。(打开百间房贮藏,百间房屋俱装满。)”《周颂·丰年》:“丰年多黍多稌,亦有高廪。(丰年收获庄稼,高大仓库储藏。)”像这些反映大丰收的诗句,在《诗经》内比比皆是。

《诗经》反映周代社会的农事活动大致包括以下几个方面:

1.大规模垦殖土地,扩大农田面积。我们从多首农事诗看,当时周人是大规模的耕作方式:

骏发尔私,终三十里。亦服尔耕,十千维耦。(《周颂·噫嘻》)

诗中的“耦”即耦田,两人为一组,一人用脚踩耒入土,另一人用手拉耜拔土,合力而耕。这样相对先进的耕作方法省力省时,提高了垦殖效率,加快了垦田速度,大量荒地被辟为良田。从诗中我们可以看到当时耕耘的规模:在长宽各约三十里的土地上,一万人在耕种,这种景象确实称得上宏大。

2.农业工具不断更新,开始较多地使用锐利的金属工具。在《诗经》的许多篇章中,多次出现一些带“金”字偏旁的工具名,如“庤乃钱镈,奄观铚艾(备好铲子与锄头,将看镰刀收获尽)”(《周颂·臣工》),诗中的“钱”(铲、锸类农具)、“镈”(锄头类农具)、“铚”(镰刀类农具),都以“金”为偏旁,说明当时已在一定范围内使用金属工具;《周颂·良耜》也歌颂了锋利的农具耜:“畟畟良耜,俶载南亩。”畟畟,形容深耕入地的样子,因为耜的尖端锋利,才容易深耕入土。诗中特别渲染的锋利的耜显然不可能是石耜和骨耜,因诗篇所描绘的是王畿之内的农事活动,所以,诗中所说的耜很有可能就是当时并未广泛普及的青铜耜。再如“以我覃耜,俶载南亩”(《小雅·大田》),“有略其耜,俶载南亩”(《周颂·载芟》),其中“覃耜”就是锋利的耜,“有略其耜”就是把耜磨得锋利,同样说到了农具的锐利。又有学者推测西周可能使用了铁制农具,《秦风·驷驖》有“驷驖孔阜”,形容秦襄公的马毛色黝黑如铁,《秦风》诸篇多为春秋时代作品,说明铁的普及有了一定的程度,当时人们对铁已相当熟悉了。工具的锋利坚硬,便于挖土耕地,提高了西周的生产力,有力地推动了西周农业的迅速发展。

牛耕是周代农业生活的一个特点,也是农业生产工具的一大进步。商代不用牛来进行耕地,而是在祭祀时把大量的牛杀掉作为祭品。《小雅·大田》说:“以其骍黑,与其黍稷,以享以祀。”说明周代在祭祀活动时,不是大批地屠杀耕牛来做牺牲,而只宰一头牛,另宰一两头猪或羊,同时还敬献黄米、高粱、麦子等,庆祝丰收。

3.农作物种类多,品种齐全。《诗经》中的农作物和果品有三十多种:稻、黍、稷、粱、麦、菽、桃、李、梅、枣、瓜、韭、荼、杜、椒、荠、榛、竹、桑葚、莲等,其中重要的农作物主要有黍(即大黄米,《诗经》讲谷物时常以此为首,可见其地位重要)、稻(当时种植面积较广,南北方都有大量种植)、粱(属粟米类,此外《诗经》中提到的糜、芑同属粟米)、麦(周代已有大麦和小麦之分,一般蒸煮食用)、菽(豆类的总称)、稷(即粟)等五谷杂粮,以及桑、麻与瓜果和蔬菜。《豳风·七月》:“七月亨葵及菽。八月剥枣,十月获稻。”“九月筑场圃,十月纳禾稼。黍稷重穋,禾麻菽麦。”这段诗中几乎囊括了后世的主要农作物。当时的瓜果种类也不少:“桃之夭夭,有蕡其实”(桃,《周南·桃夭》);“蔽芾甘棠”(梨,《召南·甘棠》);“摽有梅,其实七兮”(梅,《召南·摽有梅》);“树之榛栗”(榛、栗,《鄘风·定之方中》);“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木瓜,《卫风·木瓜》)等,反映了周代在栽培果实方面的巨大成就。从《诗经》中已看出当时人们对优良作物品种的重视,《大雅·生民》:“诞降嘉种,维秬维秠,维穈维芑。恒之秬秠,是获是亩。恒之麇芑,是任是负。以归肇祀。”“秬”是黑色的黍;“秠”也是黑色的黍,一粒谷子结两粒米;“穈”是红色的粟;“芑”是白色的栗:它们都是后稷培育的优良品种(“嘉种”)。“恒之秬秠”、“恒之麇芑”,告诉我们,这些良种都得到了广泛的采用。“是获是亩”、“是任是负”正是对高产丰收景象的生动描绘。

在《诗经》所列全部农作物中,以出现篇数论,桑居第一位。桑的最早记述出现在甲骨文当中,是早期农业的重要种植品种,桑树的叶子可以养蚕,木材可以制器,外皮可以造纸,果实可以食用和酿酒,被誉为“神木”。两周的种桑养蚕业几乎遍及整个黄河流域,《魏风·十亩之间》说:“十亩之间兮,桑者闲闲兮。”“十亩之外兮,桑者泄泄兮。”描述了广阔桑田上的采桑盛况。《大雅·瞻卬》也说:“妇无公事,休其蚕织。”可见,采桑养蚕是女性主要的生产活动。野外的桑林沐浴在金色的阳光里,年轻的采桑女玉手纤纤,身姿婀娜,引发了一个又一个浪漫缠绵的爱情故事。《桑中》《氓》《将仲子》《汾沮洳》《十亩之间》《七月》等十余篇诗在言情时都提到了桑树,比如,《汾沮洳》就写一个女子在采桑时陷入了爱情:“彼汾一方,言采其桑。彼其之子,美如英。”《卫风·氓》是一首写弃妇的诗,也提到了桑树。两个人的爱情从桑叶翠绿茂盛时开始,到“桑之落矣,其黄而陨”枯竭,用桑树从繁茂到凋落的变化来比喻爱情的盛衰。桑叶落了,爱情也随之落幕。可以说,在《诗经》的时代已经有了一个文学的“桑林”。除了种桑养蚕以外,《诗经》中提到的衣着原料还有葛、大麻、苎麻,以及动物的皮毛等。

4.气象与物候知识的丰富。《诗经》时代的人们对季节变换已经有了清晰的认识:“春日迟迟,卉木萋萋”(《小雅·出车》),“四月维夏,六月徂暑”、“秋日凄凄,百卉具腓”、“冬日烈烈,飘风发发”(《小雅·四月》)。天文历法是适应人们生产和生活需要而产生的,对天文历法的研究推动着农业生产的发展。《诗经》中清晰表述了恒星的出没所反映的季节变化,与农业生产和人们生活关系密切:“七月流火,八月萑苇”(《豳风·七月》),七月里大火星向西移,八月里开始收割芦苇;“定之方中,作于楚宫”(《鄘风·定之方中》),定星出现在天空中时,开始在楚丘建造宫室。人们通过对天象不断地观察,已经掌握了一些气象学知识。“上天同云,雨雪雰雰”(《小雅·信南山》),天上彤云密布,雪花飞舞,说明了彤云与降雪之间的关系;“习习谷风,以阴以雨”(《邶风·谷风》),飒飒山谷刮大风,天阴雨暴来半空,说明“习习谷风”将带来阴雨;“朝于西,祟朝其雨”(《鄘风·》),是对预卜晴雨的记载;“如彼雨雪,先集维霰”(《小雅·弁》),下大雪之前,先会有雪米飘散。气象知识的进一步扩展,可以指导农业生产。这一讲开头介绍的《豳风·七月》,称得上有着最为丰富物候的诗篇:“一之日觱发,二之日栗烈”,说的是“北风劲吹十一月,寒风凛冽十二月”;“七月鸣鵙”,说的是“七月伯劳鸟儿叫”;“春日载阳,有鸣仓庚”,说的是“暖和春天太阳照,鸟儿啁啾喜叽叽”;“八月剥枣,十月获稻”,说的是“八月打下枣子,十月收割粮食”,等等。此外,还有“阪(高地)有桑,隰(低地)有杨”(《秦风·车邻》),这是注意作物与其生态环境协调的记录。

5.除草培土,精耕细作。商代卜辞中已有耨草的记载,当时田间杂草主要有荼、蓼、莠、稂等。而后二者又是其中为害最烈者,《诗经》中有“维莠骄骄”、“维莠桀桀”的描写。莠,即谷莠子,亦叫狗尾巴草;稂,即狼尾巴草:是谷田或黍田内最常见的伴生杂草。《诗经·小雅·甫田》:“今适南亩,或耘或耔,黍稷薿薿。”耘,即除草;耔,即培土;薿薿,则是生长茂盛的样子,表明当时人们已认识到,除草和培土可以使作物生长茂盛。在除草的同时,还开始了治虫。《诗经·小雅·大田》:“去其螟螣,及其蟊贼,无害我田穉,田祖有神,秉畀炎火。”螟、螣、蟊、贼分别是就其为害作物的部位而言,对害虫所做的分类。食心曰螟,食叶曰螣,食根曰蟊,食节曰贼,这也是中国古代最早的农作物害虫分类。《诗经》中还有当时灌溉的记录,《小雅·白华》中有“滮池北流,浸彼稻田”的诗句,是有关稻田引水灌溉的最早记载。这些都是精耕细作的标志。(参见陆跃升《论〈诗经〉农事诗对西周农业的诠释》,《农业考古》,2013年06期)

中华民族是一个古老的农业民族,农业的发展使中国人很早就摆脱了依赖自然采集和渔猎谋生的生活,促进了文明的进步,从而也很早就培养了中国人那种植根于农业生产的安土重迁、勤劳守成的乡土情结。《诗经》是植根于中国农业文明的艺术,是充分体现了中国农业文化精神的一本诗集。

二 “抱布贸丝”的经济生活

《诗经》编定中,“采诗”是重要的一环,其目的是让统治者“以观民风”,而经济生活则是民风中的一个重要问题,诗歌中不可能不反映经济意识和经济现象。《陈风·东门之枌》说:“不绩其麻,市也婆娑。”这里所说的“市”,即市场,说明由于农业、手工业的发展,已经形成了进行商品交换的固定的市场了。《邶风·谷风》谈到男子喜新厌旧,怨妇控诉丈夫时,以“贾用不售”形容自己如同一个商品,虽是好东西却无法售出去,说明当时商品交换观念已逐步渗透到政治领域和家庭生活中去了。

经济的发展是以交通的发达为前提的,周代统治者花费了大量的物力、人力来改善交通状况。《小雅·大东》云:“周道如砥,其直如矢。”说明当时的官道很宽阔。周代对水路运输也比较重视,不仅疏通了一些河流,而且还注意发展造船业和修建桥梁,《大雅·大明》就有“造舟为梁,不显其光”的记载。舟船已经成为人们日常生活的一部分,《鄘风·柏舟》言情就是从一条船开始的:

泛彼柏舟,在彼中河。髡彼两髦,实维我仪。之死矢靡它!母也天只,不谅人只!

泛彼柏舟,在彼河侧。髡彼两髦,实维我特。之死矢靡慝!母也天只,不谅人只!

一艘柏木小舟拉开了本诗的序幕——“泛彼柏舟”,一条小小的船飘荡在河中央,一下子引起了读者的强烈好奇和担忧:在水面上行舟,视野比较开阔,但是同时也会感觉到无奈,因为目光所及很远,而实际能活动的空间却很有限;在水面不平静的时候,行舟人还可能因失去对这叶小舟的掌控而丧命。这使得柏舟在苍茫天地间显得更加渺小了。比起陆地上的车马行程,茫茫水域中前行的船更能表达沉郁的心境。《邶风》中也有一篇《柏舟》:

泛彼柏舟,亦泛其流。耿耿不寐,如有隐忧。微我无酒,以敖以游。

我心匪鉴,不可以茹。亦有兄弟,不可以据。薄言往愬,逢彼之怒。……

行于浊世,就如同泛舸中流。诗中的行舟人“亦泛亦流”,他虽然有万般思绪,却只能随波逐流,无法实现自己的理想。他因为这些忧愁得夜不能眠,辗转反侧,就想借酒消愁,可是酒也不能给他解脱。这或许就是他夜晚泛舟的原因吧?诗既实写了诗人的行踪,描绘了泛舟水上的情景,也隐喻了身不由己的处境。

《诗经》中写舟船的句子还有很多。经过多年的经营和努力,到春秋中后期,各国间的水陆交通已经具备了相当的规模,商业经济较之周初有了更大发展。各地商贾往来,不绝于途,出现了历史上前所未有的繁荣局面。《卫风·氓》产生于卫国,卫国地处中原交通的要冲,陆路四通八达,水路亦很畅通。《氓》诗在描写女主人公与氓恋爱的情节中,有“送子涉淇,至于顿丘”之句,顿丘在今河南浚县西,与淇水相距数百余里,然而两人却能畅行无阻。而且,氓贩运大量蚕丝,往来其间。这如果没有方便的道路和桥梁显然是不可能的。从《氓》诗中所反映的情况来看,春秋中后期,水陆交通都是非常发达的,这也从一个侧面说明了当时商业经济的兴盛与繁荣。

城市更是经济繁荣的核心地域,《诗经》对当时的城市生活多有记录,展现了发达的城市文明。如《诗经》中相当一些篇章描写了城市贵族的宴饮生活,足见其奢华铺张,他们在歌乐宴饮中“钟鼓既设”(《小雅·彤弓》),席间是“清酒百壶”、“炰鳖鲜鱼”(《大雅·韩奕》),加上美轮美奂的宫室,透露出城市生活的繁荣。在城市建设中,也体现了古人的规划意识。从考古发掘材料看,城市中不仅有宫殿区、居住区,还有手工业区和商业区,城的东部更是商业发达、人们常常活动的地区,所以在《诗经》中才多次出现“东门”的意象,如《郑风·东门之》《出其东门》,《陈风·东门之枌》《东门之杨》等。

如《郑风·东门之》:

东门之,茹藘在阪。其室则迩,其人甚远。

东门之栗,有践家室。岂不尔思,子不我即。

首章“东门之”,直述女子所思念的意中人居住在城东门,那里有祭场。祭场旁的土斜坡上,长满了美丽的茜草。那一行行的栗树下,是排列整齐的民居,心上人的家就在那里。《陈风·东门之枌》《东门之杨》记录了城东门外,草木茂密、树荫浓郁,也是陈国青年男女幽会的场所:

东门之枌,宛丘之栩。子仲之子,婆娑其下。

穀旦于差,南方之原。不绩其麻,市也婆娑。

穀旦于逝,越以鬷迈。视尔如荍,贻我握椒。(《东门之枌》)

东门之杨,其叶牂牂。昏以为期,明星煌煌。

东门之杨,其叶肺肺。昏以为期,明星晢晢。(《东门之杨》)

《周礼·天官·内宰》说:“凡建国,佐后立市,设其次,置其叙,正其肆,陈其货贿。”周人筑城后即划出一块地方设“市”(市场),城邑市场里的“肆”,按惯例以所出卖的物来划分,卖酒的场所自然被称为“酒肆”。《诗经·小雅》的作者主要是西周的大小贵族,其中一首宴亲友的《伐木》诗写道:“有酒湑我,无酒酤我。”意思是说,有酒就把酒过滤了斟上来,没有酒就去买来。从诗意看,似乎西周时酒随时都可以买到,人们也习惯于到市场上的酒肆买酒。以货币为媒介的交换,在殷代即已出现,这由卜辞中有“贝朋”、“取贝”等文辞可知。西周铭文中有金属货币一百锊买五名奴隶的记载(《曶鼎》),《尚书》中讲到人民去远地经商,《诗经》中亦有交换和商人营利的诗句。在当时的商业交换中,主要的货币仍是贝,铜也被用作交换手段。同时,“氓之蚩蚩,抱布贸丝”(《卫风·氓》),城邑外也存在民间的贸易活动,但一般数量较小,相互交换一些日用必需品而已。

三 “桑间濮上”的婚恋生活

一部《诗经》,最惹人注目的就是说“爱”的篇章。从历史上到今天,这些诗篇都给了人们强烈的震撼。温婉的杜丽娘小姐,就是读出了《关雎》一诗的缠绵爱意,才成就了一番“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的爱情;“混世魔王”贾宝玉,学《诗经》只学了言情的《国风》,才特别会怜香惜玉。今天有许多解读《诗经》的书,干脆只选了说爱的诗篇,甚至让对《诗经》陌生的读者们误解,似乎《诗经》就是谈情说爱的。因为这305篇诗在历史上被尊为“经”,是古代孩子们的教科书。所以,这本两千多年前编成的诗集,实际上也是古代青年男女的爱情圣经。

《诗经》中写婚恋的诗篇有近90首,反映了先秦时期的许多婚恋习俗:有男女为取悦对方而互赠香草的《溱洧》;有记录当时人多在秋天结婚,“秋以为期”的《氓》;有描述贵族娶妻,妻妾成群的《韩奕》;等等。纳媒问聘也是《诗经》中多次出现的重要婚嫁步骤,《氓》中的女子即是因为“子无良媒”而推迟了婚期。关于媒人,还有另外一词叫“作伐”、或“伐柯”,它语出自《豳风·伐柯》:

伐柯如何?匪斧不克。取妻如何?匪媒不得。

伐柯伐柯,其则不远。我觏之子,笾豆有践。

古代有一种说法,认为男方的媒人称作媒,女方的媒人称作妁;据《说文解字》解释,所谓“媒”是谋合二姓之义,“妁”是斟酌二姓之义。

中国古代婚姻成立有六道手续,叫“六礼”,也叫“六仪”,其具体内容见于《仪礼·士婚礼》,包括:

1.纳采。即男家请媒人去女家提亲。

2.问名。男家请媒人问女方的名字与生辰八字。

3.纳吉。男家卜得吉兆后,备礼通知女家,决定缔结姻缘。

4.纳征,亦称“纳币”。男家给女家送聘礼。女方一接受聘礼,婚姻即告成立。

5.请期。男方择定婚期,备礼告知女家,求其同意。

6.亲迎。即新郎亲自去女家迎娶。

这中间,没有哪个环节能离开媒人。《伐柯》诗中引申意义最丰的是“伐柯伐柯,其则不远”一句,男人找到一个好媳妇,就如斧头要安上一个合适的斧柄,都是有一定的程序的。没有媒人在其中牵线怎么行?诗中提到的“笾”是竹制的盛食物的器皿,“豆”也是一种食器。笾和豆整齐地摆着,先祭祀祖先,继而待宾客,正是婚礼的仪式。因为媒人的介绍,人生大事隆重圆满地完成了!

家庭是社会的基本单位,古代的五伦——君臣、父子、夫妇、兄弟、朋友中,中国以夫妇为人伦之始。《周易·序卦传》中有这样一段话:“有天地,然后有万物;有万物,然后有男女;有男女,然后有夫妇;有夫妇,然后有父子;有父子,然后有君臣;有君臣,然后有上下;有上下,然后礼义有所错。”非常明确地揭示出“家国同构”的精义:家庭就是国家缩影,国家就是家庭的放大。所以,在择偶时就要特别的慎重,《伐柯》中所描述的对媒人的重视,正是反映了这一点。

与今天一样,古代的婚礼也是从喧闹的乐曲中拉开序幕的。《诗经》时代的婚礼祝福曲有很多,《周南·桃夭》就是其中一首: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扑面而来的娇艳桃花一下子就把人的心灵占满了,给人以强烈的色彩感。“灼灼其华”是桃花鲜丽的样子,“其叶蓁蓁”形容的是桃叶茂密,“有蕡其实”则是桃树的果实累累。诗中从灿烂繁盛的桃花和浓密的桃叶联想到桃树的累累果实,比喻并祝愿新娘子婚后早生贵子、儿孙满堂。《诗经》里颂嫁的诗都写到了对子孙满堂的祝福。多子多孙的热烈向往在《诗经》里比比皆是,《大雅·假乐》篇有“千禄百福,子孙千亿”的句子,典型地反映了“多子多福”的家庭伦理观。“硕人”的高大丰美在《诗经》里屡屡成为被歌颂、赞叹的对象,这是古人对生命、力量和生殖的崇拜所决定的,不是壮硕的女子很难满足那样热烈的生育期望。《诗经》里还有一首婚礼祝福曲,其所取的意象十分有趣,就是现在人人讨厌的害虫蝗虫:

螽斯羽,诜诜兮;宜尔子孙,振振兮。

螽斯羽,薨薨兮;宜尔子孙,绳绳兮。

螽斯羽,揖揖兮;宜尔子孙,蛰蛰兮。

(《螽斯》)这首诗的主旨就是“宜尔子孙”!诗中有“诜诜”、“薨薨”等六组叠词,锤炼整齐,音韵铿锵。在远古,人口极度匮乏,人类随时面临灭绝危险,而且由于人类内部的竞争,也急需扩大自身的人口规模,因而生殖就是社会的头等大事。那时候,具有多仔/籽特征的动、植物常被当作崇拜对象,如龟、蛙、鱼、葫芦、桃、瓜,等等。由于螽斯这种昆虫繁殖力极强,年生两代或三代,传说一生可产99子。所以,民歌手才把螽斯编进唱词,再三祝颂“宜尔子孙”。在古代中国的婚庆祝辞中常有“螽斯衍庆”的词句,就是从这首诗中提炼出来的。

诗由心生,而爱情是人类最纯真的感情表露,也是最值得用诗歌来歌颂的。《诗经》中的爱情诗涉及爱情的苦辣酸甜:有写情侣欢快春游的《郑风·溱洧》,有写两情野合欢娱的《召南·野有死麕》,有写思念之情的《王风·采葛》,有写情侣闹别扭的《郑风·狡童》,有写意中人可遇不可求的《周南·汉广》,有写失恋苦涩的《召南·江有汜》,有写恋爱遭到家长干涉的《郑风·将仲子》等,广泛地反映了那个时代男女爱情生活的幸福快乐与挫折痛苦。

《诗经》婚恋诗所反映的周代婚俗中,最突出的就是“同姓不婚”。如《陈风·衡门》

衡门之下,可以栖迟。泌之洋洋,可以乐饥。

岂其食鱼,必河之鲂?岂其取妻,必齐之姜?

岂其食鱼,必河之鲤?岂其取妻,必宋之子?

陈为舜后,妫姓,娶妻于齐国的姜姓与宋国的子姓,正符合同姓不婚的原则。《卫风·硕人》:“齐侯之子,卫侯之妻,东宫之妹,邢侯之姨,谭公维私。”朱熹注:“妻之姊妹曰姨,姊妹之夫曰私。”《左传·僖公二十四年》指出,卫为文王之子康叔的封国,邢为周公四子的封国,都是姬姓。谭国何姓说法不一,《路史·国名记》认为是少昊之后李姓,《春秋大事表》认为是殷遗民子姓,总之不是姜姓。可见,姜姓齐国的三个女儿也都是嫁给了异姓诸侯。

《诗经》中提到了许多美丽的姜姓女子:《郑风·有女同车》“有女同车,颜如舜华。将翱将翔,佩玉琼琚。彼美孟姜,洵美且都。”还有《邶风·新台》中的宣姜、《卫风·硕人》中的庄姜,都是著名的姜姓美女,《左传》对其人其事也都有记载。郑、卫都是姬姓国家,《邶风》所记都为卫之事,所记的也是姬、姜二姓的联姻。姬姓与姜姓的通婚在《诗经》中可以追溯到先周时期,如:后稷母姜嫄为姜姓;《大雅·绵》在提到古公亶父时也说:“古公亶父,来朝走马。率西水浒,至于岐下。爰及姜女,聿来胥宇。”记述了公古亶父与他的姜姓太妃一起到岐山下观察修筑宫室的地形。《齐风·南山》中则记录了鲁桓公(姬姓)与文姜(姜姓)的婚姻。周初建国有两个基本特征,一是分封制,一是宗法制。分封就是裂土分封,宗法制则是把同血缘关系的人按大宗、小宗的关系组合起来。分封制体现了地域关系,宗法制体现了血缘关系,分封制与宗法制结合为一体,就形成了严格的等级系统和血缘系统合一的结构。通过同姓不婚制度,使王畿和各封国的姬姓与异姓通婚,加强姻亲关系,这无疑对巩固姬姓的统治有利。而姬、姜二姓的世婚更是同姓不婚制中的主体,二者结合所形成的牢固政治联盟不仅是灭亡商王朝的基本力量,也是周人治理国家所依赖的中坚。所以,《诗经》才在貌似不经意间提到了许多美丽的姜姓女子。我们可以看到,周代的同姓不婚礼俗有两方面的意义:一是促进人口优生;一是具有政治意义的联姻,能扩大周人的统治。

四 “零雨其濛”的战争生活

战争无疑是残酷的,古往今来任何战争都是极端的暴力行为。《诗经》包罗万象,记录了周代社会生活的诸多方面,政权兴衰、劳动生产、祭祀燕飨、婚恋嫁娶等社会现象在《诗经》中都有描述和反映,而对于战争这一社会生活中十分重要的内容亦有不少诗篇加以记录和描写,这些诗篇不仅成为后世研究先秦战争的宝贵材料,更以其极高的思想价值和极强的艺术感染力而传唱千古。《诗经》中直接或间接反映战争的诗篇有30多首,大致可分为三类:

一、《大雅·常武》《大雅·江汉》《大雅·皇矣》及《颂》诗中的一些篇目,表达对统治阶级、上层将领征伐武功的赞美。《大雅·常武》以激昂的文辞夸耀王师的兵强马壮与士气高昂,赞美宣王平定徐国叛乱的战役,突出了军队阵容之整齐、气势之盛大以及宣王指挥若定的大将风度;《大雅·江汉》更是不吝笔墨,以近乎矫情的夸耀直陈战功之盛。这种“主旋律”式的诗篇多是对君王、诸侯王、将领攻伐武功的歌颂,着力表现国力的强盛、胜利的辉煌、王师的威武与武功的浩大,呈现出壮丽雄浑的艺术格调。

二、尽管战争总是给人们带来深重的灾难,但是当敌人入侵,国家安全受到威胁时,人民也意识到只有用战争的手段才能消弭战争,只有付出必要的代价才能赢得和平和安定,此时国家利益和个人利益是统一的,所以他们积极地投入战争,不惜用鲜血和生命换取战争的胜利。秦风中的《小戎》《无衣》等,就表现了同仇敌忾、共御外侮的精神。如《无衣》: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这首诗以复沓的形式,表现了秦军战士出征前的高昂士气:他们互相召唤、互相鼓励,舍生忘死、同仇敌忾,反映了秦国兵士团结友爱、共御强敌的精神。《诗经》中这类战争诗,一般不注重直接具体描写战斗场面,而是集中表现军威声势。

三、即使是保家卫国的正义之战,人民也要付出鲜血和生命的昂贵代价,而那些统治者任意发动的穷兵黩武的战争更是造成了无谓的牺牲和灾难。《邶风·击鼓》《豳风·东山》《豳风·破斧》等,诗篇的字里行间则散发着浓郁的离愁别绪与厌战悲苦。且以《邶风·击鼓》为例:

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

从孙子仲,平陈与宋。不我以归,忧心有忡。

爰居爰处?爰丧其马?于以求之?于林之下。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这首诗歌产生的时代背景,是鲁隐公四年宋、陈、蔡、卫联合伐郑,诗中所描写的战争,“从孙子仲,平陈与宋”,史书《左传》也有记录。这场统治阶级间的权谋利益之争给参战的士卒带来了灾难。“击鼓其镗,踊跃用兵”,战争打响时,每个人都身不由己。诗中的男子没有什么奢望,他甚至羡慕修城墙的苦力,尽管他们很累很累,但毕竟每天都能回家,看得见爱人。他怨艾地想:只有我,被命运选定一定要捉弄的我,去打仗,要跋涉、漂泊,随时可能邂逅死亡。那个忧心忡忡的士兵,不断的争战让他身心俱疲。就这样走着,他的心一片茫然,“爰居爰处”,我身处何方啊?茫然中马又丢了。到哪里去找呢?“于林之下”。马不喜欢受这苦役,他一定是到树林中跳跃嬉戏了。就像我时刻想着我的她,想起新婚时曾与她牵手说过的话:“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契”为“合”,“阔”为“离”,“死生契阔”就是生死离合的意思,“与子成说”意为立下誓言——希望你我双手紧握,平淡至老,仍不分开。“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我是如此眷恋这人世,虽然它有百般的疮痍,但毕竟有你。现在,亲爱的,请你原谅我,我可能无法做到对你的承诺。全诗就在这士兵的深深自责与遗憾中结束了。“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是现在常用来形容夫妻感情深厚的词,无论是爱情故事还是婚礼现场,都常被人们拿来运用,可是又有多少人了解,这句话背后是一位思归不得的士兵最深沉、最苦痛的言说呢?!

《小雅·采薇》描述了守卫边疆战士的戍役之苦,这虽是正义之战,但也不排除戍卒个人的怀乡之情: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靡室靡家,狁之故。不遑启居,狁之故。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曰归曰归,心亦忧止。忧心烈烈,载饥载渴。我戍未定,靡使归聘。

采薇采薇,薇亦刚止。曰归曰归,岁亦阳止。王事靡盬,不遑启处。忧心孔疚,我行不来!

彼尔维何?维常之华。彼路斯何?君子之车。戎车既驾,四牡业业。岂敢定居?一月三捷。

驾彼四牡,四牡骙骙。君子所依,小人所腓。四牡翼翼,象弭鱼服。岂不日戒?狁孔棘!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东晋大诗人谢玄曾评价这四句诗为《毛诗》最佳。然而,说出这句话的人并非大文豪,也非权贵,他只是一个饱受战争之苦且思念家乡之情十分热切的普通士卒罢了。《采薇》是爱国之情与思乡自伤之情的矛盾体,它既热情描绘了抗击敌人、保卫国家的统一与安全的周朝军队,又从更广泛的层面揭示了兵役徭役给社会、家庭、民族关系等方面带来的深重苦难。

《诗经》中战争诗反映了周人的兵役、徭役和战争生活,是周代生活的一面镜子,我们不但能够从中看到当时历史和社会生活的真切片段,而且能感受到广大人民对于战争无奈和厌恶的态度,崇尚以礼待人、以德服人的思想观念。

  1. 流:落下。火:星名,大火星。夏历五月,此星当正南方,六月过后就日益偏西下行,故称流。
  2. 授衣:叫妇女缝制冬衣。
  3. 一之日:周历一月,夏历十一月。以下类推。觱发(bì bó):寒风吹起。
  4. 栗烈:寒气袭人。
  5. 褐(hè):粗布衣服。
  6. 卒岁:终岁。
  7. 于:为,此指修理。耜(sì):古代的一种农具。
  8. 举趾:抬足,这里指下地种田。
  9. 馌(yè):往田里送饭。南亩:南边的田地。
  10. 田畯(jùn):农官。喜:欢喜。
  11. 载:开始。阳:天气暖和。
  12. 有:语助词。仓庚:又名鸧鹒,黄鹂鸟。
  13. 执:拿。懿:深的样子。懿筐:深筐。
  14. 遵:沿着。微行:小路。
  15. 蘩:白蒿。祁祁:人多的样子。
  16. 公子:指国君之子。殆及公子同归:是说怕被公子强迫带回家去。一说指怕被女公子带去陪嫁。归:出嫁。
  17. 萑(huán)苇:芦苇,在这里作动词用,收割芦苇。
  18. 蚕月:养蚕的月份,即夏历三月。条:修剪。
  19. 斧斨(qiāng):装柄处圆孔的叫斧,方孔的叫斨。
  20. 伐:砍。远扬:向上长的长枝条。
  21. 猗(yī):牵引、拉住。
  22. 鵙(jú):伯劳鸟,叫声响亮。
  23. 绩:织麻布。
  24. 朱:红色。孔阳:很鲜艳。
  25. 秀:草木结籽。葽(yāo):草名,远志,味苦,可入药。
  26. 蜩(tiáo):蝉,知了。
  27. 陨:落下。萚(tuò):枝叶脱落。
  28. 同:会合。
  29. 缵(zuǎn):继续。武功:指打猎。
  30. 豵(zōng):一岁的野猪。泛指小的野兽。
  31. 豣(jiān):三岁的野猪。泛指大的野兽。
  32. 斯螽(zhōng):蝗虫一类昆虫,或解作蝈蝈。股:大腿。此类昆虫通过腿的弹动,与翅膀摩擦发声。
  33. 莎(suō)鸡:纺织娘(虫名)。振羽:纺织娘叫唤是振动翅膀而发出的声音。
  34. 穹窒(qióng zhì):堵塞鼠洞。
  35. 向:朝北的窗户。墐:用泥涂抹柴门的缝。
  36. 改岁:改换一年,即过年。
  37. 郁:郁李。薁(yù):野葡萄。
  38. 亨:烹。葵:滑菜。菽:豆。
  39. 剥(pū):敲击。
  40. 介:求取。眉寿:长寿。
  41. 壶:同“瓠”,葫芦。
  42. 叔:采摘。苴(jū):秋麻籽,可吃。荼(tú):苦菜。薪:此处作砍柴。樗(chū):臭椿树。
  43. 重(tóng):同“穜”,晚熟作物。穋(lù):早熟作物。
  44. 上:同“尚”。宫功:修建宫室。
  45. 于茅:割取茅草。
  46. 绹(táo):绳子。索绹:搓绳子。
  47. 亟:急忙。乘屋:爬上房顶去修理。
  48. 冲冲:拟声词,用力敲冰的声音。
  49. 凌阴:地窖,作冰室。
  50. 蚤:同“早”,一种祭祖仪式,每年夏历二月举行。
  51. 肃霜:降霜。
  52. 涤场:打扫场院。
  53. 朋酒:两樽酒。飨(xiǎng):用酒食招待客人。
  54. 跻(jī);登上。公堂:庙堂。
  55. 称:举起。兕觥(sì gōng):古时的酒器,犀牛角制成的大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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