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三十多岁结了婚生了娃的女人,未来在哪里

活在真实的生活里

活在真实的生活里,“吃饭好好吃,睡觉好好睡,走路好好走,说话好好说”。这看似简单的事情,能做到的时刻其实并不多,身心合一是一场修炼。

活在细节里,活在过程里。

一个三十多岁结了婚生了娃的女人,未来在哪里

我叫宁远,是“2016年麓客思享会”上场的唯一一位女性。所以主办方给了一个好像只有我能讲的题目,叫《女性的未来》。

今年我36岁,本命年。如果时间退回到16年前,在我20岁的时候,我会觉得:一个36岁的女人,一个已经结了婚的女人,一个生了两个孩子的女人,还有什么未来呢?

我出生在一个偏远的小山村,在我童年的印象当中,一个农村的女人在结婚之后,她作为女人的一生就已经结束了。

我记得很清楚,我有一个表姐,她长得特别漂亮。她性格羞涩,勤劳持家,爱干净也很爱打扮自己。她19岁的时候就出嫁了。我记得,她出嫁的那一天是她一生当中最美丽最绚烂的时候,像一朵花开得正好。我们那儿有个风俗叫“回门”,出嫁之后一个星期,她会带着她的老公回到我们村子来。当她回到我们这个村子的时候,我发现她完全变了一个人。她把头发剪短了,说话非常大声,一个19岁的女孩子突然就变成了一个妇女。

我生活的那个周围,这是很普遍的,可能我潜意识里对这样的情形特别恐惧,我害怕在自己最灿烂的时候变成那样。我的父母,他们也一直强调,一个女孩子一定要读书,通过学习来改变自己的命运。所以后来,我来到城里上学,接触不同的生活开始新的人生,但是当我到了城里,我发现整体上似乎对一个女人的评价还是这样子的。

我大学毕业后分到一所高校去教书,有一次我接了一个新班,讲了一天的课之后,有一个女孩子走到我的面前说:“老师,我来到这所学校不是我想要的,其实我是因为考不上更好的大学才选择这个专业。我可能出勤率不高,请你不要为难我,但是请你放心,我父母给我安排了工作。我以后是有工作的。”

她这样来跟老师谈判,而且她这种状况不是唯一的,很多大学生好像他们经历了高考之后,来到大学,他们人生一个阶段的任务,就已经完成了。

有时候我在讲台上讲课,讲着讲着我就讲不下去了。我看到台下的人,他们的眼里没有光亮。那种光其实就是对未来也好,有什么希望也好,或者是发自内心的、对知识对一些经验的好奇也好,我看不到这样的东西,我觉得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反过来我也想,那我自己的眼里有光吗?如果我自己的眼里也没有光我怎么又能奢望,台下的同学可以和我有碰撞呢?

我后来去了成都电视台工作,做一名主持人,同时也做外景记者。记得有一次我跟我的同事,当时《成都全接触》的另外一位主持人刘钧聊天,我们聊到对自己未来的期许,刘钧说他的梦想是当领导,我说我的梦想是能够播送领导新闻。后来我们真的就做到了,我做了四川卫视《新闻联播》的主持人,刘钧后来也真的做了领导,大家算是求仁得仁了。

可是我在那个主播位置上的时候,我有时候也会想:难道我这辈子就这样吗?每天到了固定的时间,就坐在主播台,照着记者写好的稿子念,其实自己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话,那些话,可能一年两年下来都不会有太大的变化,除了领导名字不一样……这个工作跟我的生命状态,跟我的身心是没有关系的,我带着一张皮在那儿工作,每天半小时,天天盼着月底发工资。

——我活在一个目的里,而不是活在细节里,我不会在乎过程,更在乎的是那个结果。而关于作为一个女人的成长,找到自我的这个部分,好像就没有这样的时候。

直到有一天我有了孩子,我觉得我不能再这样生活下去了。我记得在我第一个孩子6个月的时候,她发烧,烧到脱水,昏睡中眼睛都闭不上,我就抱着她去了华西附二院,在那儿待了一个通宵抱着她输液。

大家可以想象一下医院那种嘈杂的环境。妈妈们爸爸们抱着生病的孩子去找医生,然后医生很累,非常烦躁,把孩子弄过来要输液,按在一个木板上然后针就戳进去,医生让你把脚按好你就按好……那时候我觉得我的孩子,就像牲口一样。那个输液瓶吊着,我就抱着她在华西附二院的走廊里抱了她一夜,我就觉得好像这是不对的,好像一切都是虚妄的。

我不想要我的孩子生活在这样的世界里。我觉得应该有个更好的世界,而我自己也不想要活成现在这样。当时我写了一篇文章,那篇文章的题目就是《世界坏掉了我却带你来》,我觉得有太多对自己和对孩子的愧疚,这是一个非常非常沮丧的过程。

我也是在那个时候,开始去思考生命:我们来到这个世界,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了像一个行尸走肉一样活着?为了别人给我们的价值观?为了达到别人眼里应该成为的样子?那我们自己生命的意义是什么?我们能为这个世界带来什么?

我们经常说四个字,“赤子之心”。我们真的想过它的意思吗?一个孩子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时候,是红色的,赤子,那么干净。来到这个世界他会经历那么多的事情,最后就变成一个大人,这一切单纯、简单、赤子可能就没有了。

不断地去挖掘自己内在的好奇心,让自己变得更丰富更圆满。

这样的人生到底有什么值得去过的呢?这个不仅是对我自己的拷问,也是对这个世界的拷问。

所以当我面对这样一个可爱的小生命的时候,我就开始思考自己活着的意义,同时我觉得内在的那一部分因为孩子的到来开始觉醒了,我第一次想到要让自己变得更好。这个好不是说世俗意义上的好,而是我的生命怎么样变得更好才能配得起我所创造的这么纯洁、这么单纯、这么干净的孩子,才能怎么样保留他们这样一份纯真。

我第一个孩子3岁左右的时候,我就离开了电视台,开始做自己的事情。我认为我要做跟我的身体和心灵完全契合的事情,做我想做的那一部分。我不再去做别人眼中的乖娃娃,我不再去用别人的那个标准来要求自己要做什么。

很多人包括过去的自己都认为:一个女人结了婚就失去自我,有了孩子就更加地失去自我。而我觉得我是因为孩子才找到了自我。有一句话叫为母自强,就是因为自己是一个母亲,所以想要自己变得更有力量。我写作、做衣服、很用力地去生活……用力要自己变得更好,用力去尝试一些事情,不断地去挖掘自己内在的好奇心,让自己变得更丰富更圆满。

回想起来,其实每个人的成长,都是非常非常不容易的。因为写作的原因认识了很多很多的女性。她们会给我留言,给我写邮件,我会发现原来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多的人,在那么用力地想让自己变得更好,不止是我一个人。有时候想到这一点,就会有一种悲悯和感动。

那么多的女性,想要让自己的生命更完整,不是说结了婚就失去自我了,而是一些客观的条件,可能不允许我们拥有自我。比如说我小时候的那个表姐,现在想来,她其实是在用一种强悍的方式,一种进攻的姿态在保护自己。

可能每一代女性都有她不同的功课和使命。

我想讲一件我孩子的事情。有一次我给女儿做了一件裙子给她穿上,出了家门。早上9点出太阳了,太阳就照在她的衣服和她的身上,她就抬起头来跟我说:“妈妈,你看太阳出来了。太阳照在我身上了,太阳看到我了,这就表示太阳觉得我很美。”

我觉得很好玩,就说:“是这样吗?那如果太阳被乌云遮住了是不是就表示太阳觉得你不美了。”

她说:“不是呀,不是这样的。”

我说:“那是怎么样的呀?”

她说:“如果太阳被乌云遮住了,那表示乌云觉得我很美呀。”

当时我就被惊讶到了,因为这是我的思维方式里没有的东西。你看她对自我的接纳,对世界的相信,完全不需要我的成长里这样一番挣扎的过程。我回想我的成长,我觉得我能活到今天活成这个样子,有多么不容易。

再想想我的外婆,她是一个童养媳,十多岁的时候就跑了,离开她做童养媳的那个家,后来嫁给了我的外公,一生历尽磨难。操劳一辈子。我的妈妈呢,意识到教育的重要性,用心养育我。然后到我这里,我有了文化,可以到城里来工作。这样一代一代的下来,你会发现一代一代的女人,其实都活得多么用力多么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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