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权登基
一转眼,天就蒙蒙发亮了,杨坚想到马上就要启程回长安了,不禁有些沮丧。这个时候,庞晃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兄长你的长相极其尊贵,相信将来定能成就大业,有朝一日,兄长登上帝位,还请不要忘记小弟啊!”
杨坚听了庞晃的话,瞠目结舌,他没想到庞晃会对一个人生跌入谷底的官宦子弟说这样一番话。但是,他一向处事不惊,此时,他只是笑了笑,对庞晃说:“别胡说。”
庞晃也没有反驳,这时,听到外面的雄鸡报晓,杨坚就对庞晃说:“你拿箭射一下这只鸡,如果射中了,你说的话就能够应验。到时,你拿着这支箭去找我。”
听到这番话,庞晃立即搭弓射箭,雄鸡应声而倒。杨坚大喜,拍了下手说:“看来这是天意吧。”他十分感激庞晃的“慧眼”。
仕途的艰难与坎坷
在杨坚十七岁这一年,宇文护为了拉拢杨家,给杨坚加官晋爵,还将一份右小宫伯的美差送上了门。
可是,接到命令的杨坚却是哭笑不得。杨坚从小就有深思熟虑的习惯,从宇文护给他的这份差事来看,他就知道右小宫伯这份差事不好做。岂止是不好做,简直就是不能做。
依照北周的官制,右小宫伯隶属于大冢宰,大冢宰也就是北周的最高行政长官,如今正在由宇文护担任。杨坚知道,如果成为宇文护的直属官员,只要做事做得好,升迁的机会也是指日可待的。
但是,右小宫伯又是皇帝的近身侍从,很容易成为皇帝的心腹。这时,如果被皇帝所器重,那么反过来又会成为宇文护的眼中钉。因此,这份差事的背后其实隐藏着更加深层次的意味。
杨坚知道宇文护给自己这个官职,是想在皇帝身边埋伏一个眼线,可以随时了解皇帝的一举一动。可是,谁都知道皇帝与宇文护之间的危险关系,去做这份差事也注定会得罪于某一方。
在杨坚从小受到的教育中,其实他并不想跟随权臣去凌驾于皇帝。但是,出于北周的实际情况,又有谁敢去招惹奸诈、狡猾、凶狠的宇文护呢?
毕竟杨坚的阅历有限,在这个时候,他只能去请教自己的父亲杨忠了。此时的杨忠也正在为儿子的前途感到担忧,杨忠深知官场如战场,走错一步都有可能陷入危险。他可以给儿子铺一条道路,却不能代替儿子决定他的人生。
经过一番思索后,杨忠语重心长地对儿子说:“夹在两个地位高的人之间做人是最艰难的,既然难推掉官职,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谁也不投靠,谁也不得罪。”
杨坚听了这句话,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但是,势同水火的两方人,最讨厌想要独善其身的中立派,一旦拉拢不过来,就很容易被视为仇敌。
杨坚是宇文护派来的“眼线”,与皇帝并不亲近,皇帝自然不会把他当成心腹;而杨坚又不肯对宇文护效忠站在皇帝的对立面,宇文护自然也对他大为不满。于是,杨坚的仕途道路被彻底地封锁了。
宇文护不再理会杨坚,使得他在右小宫伯这一官职上待了八年,始终都没有任何晋升的希望。这八年,对于一个初出茅庐的少年来说,是一个极大的考验,考验的是他的耐力与毅力,定力与能力。
在位的皇帝对杨坚是不冷不热。宇文护最初对杨坚还算亲切,可是,当他发现杨坚不肯合作后,就时不时地给他找些麻烦。杨坚在两股势力的夹缝中艰难地生活着,他将个人的愤怒情绪全部收敛在他那副端正严肃的外表下。
在任何人看来,杨坚只是一个无心政治,一心做好本职工作的皇家侍卫。渐渐地,宇文护放弃了拉拢他的打算,而皇帝也不理会这个一言不发、没有什么威胁的“眼线”了。
在那些无人理会的日子里,杨坚心里有难以名状的煎熬。但是,他深知此时此刻的重要性,他是杨忠的儿子,从小就是一个心怀大志的人,他也相信自己注定会有一番作为。
可是即使是这样想着,在杨坚内心中,还会有巨大的失落感。如今的他,虽然风华正茂,但是却在原地踏步,在皇帝身边做着一个不被任何人重视的侍卫,虽然有不错的俸禄,也有让人羡慕的体面生活,但是,这与他想象的未来有着巨大的落差。
时间像一把刀,切割着杨坚的心,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否有飞黄腾达的一天。这样的日子让杨坚觉得过得极为痛苦,但是他依然咬牙坚持着,他那本来就不苟言笑的脸上渐渐增添了冷峻与威严,尽管只有二十几岁的年纪,却犹如饱经沧桑之人,越发让人望而生畏了。
谁也不知道在这张严肃的脸孔下有着怎样的心思,人们也只是凭借杨坚的所作所为来判断他的个性。大臣们见杨坚虽是功臣之后,却没有任何争权夺利之心,更不对宇文护趋炎附势,不由得高看他几分,就连当时的皇帝周武帝也对这个侍卫印象深刻。
其实,不管经历了什么,都将成为一笔财富。在杨坚咬着牙坚持,默默无闻的时候,他给人们留下的印象越来越好,这竟然在无形之中给自己带来了不错的口碑,也为他日后的行事带来了诸多的便利。所有的人都认为他是个能当大事,又无心于权势的人。
不过,此时的杨坚,对这一切并不清楚,只知道未来的路还很漫长,至少现在的他,还看不到任何峰回路转的可能。为此,他陷入更大的痛苦之中,继续在薄冰之上战战兢兢地走着他的官宦之路。
事情终于有了转机,一直在周武帝和宇文护之间两面为难的杨坚,听到了一个真正的好消息。由于宇文护心情好,竟然任命杨坚为随州刺史,并将他晋升为大将军。杨家人都以为苦尽甘来了,因此还在家中庆贺了一番。
然后,杨坚意气风发地辞别了妻子,走出京城前去位于湖北的随州赴任。一路上,好不容易能喘口气的杨坚不禁对未来有了诸多设想。
随州位置偏远,却是个军事重地,占据着极其重要的战略位置,也是个建功立业的好地方。
可是,随州刺史的上级长官,是周武帝的弟弟宇文直。宇文直虽然是宇文泰的儿子,却与叔叔宇文护关系密切,是宇文护的亲信,他掌管着湖北一代的军事,在他的手下任职,被重用的可能性并不大,想到这里,杨坚又有些泄气了。但是,能够离开令人烦闷的长安,杨坚仍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自由和兴奋。
到了随州后,杨坚带着礼物去拜见宇文直,希望能够给对方留下一个好印象,以便今后和睦相处。可是,没想到,宇文直并不把杨坚放在眼里,只说了几句场面话后就命他回去休息了。
杨坚见现实是如此的黑暗,感到十分郁闷。直到三天后,宇文直才想起按照礼节,他应该回访杨坚。于是,他叫自己的部下庞晃去看望了杨坚。
骠骑大将军庞晃是卫王宇文直的亲信,很受宇文直的器重。他曾在战斗中被敌人俘虏,宇文直特意备下财物将他赎了回来。庞晃虽然被宇文直当成了心腹,却并不欣赏宇文直的能力,只是尽忠职守,不逾本分。他一见到杨坚,就觉得眼前一亮,觉得杨坚是一个气度不凡、非常人能比之人。杨坚见到庞晃也顿生好感。
两个人经过一番倾谈后,更是坚定了自己的看法。于是,二人推杯换盏,一顿饭就成了知己。能够在苦闷之时得到庞晃的推重,杨坚也觉得有了几分自信,他决定要做好这份工作。
就在杨坚刚刚上任没多久,正准备开展工作之时,在京城的宇文护却后悔了。宇文护左思右想,觉得杨坚对自己并不忠心,将他放在重要的边镇,万一他形成自己的羽翼,岂不是会对自己造成极大的威胁?
宇文护越想越担心,于是,他干脆命杨坚火速回京,随州刺史一职,他会另选其他合适的人。这次的打击对杨坚来说非同小可,看来宇文护对自己并没有一丝一毫的信任,甚至不准备给他任何机会。
杨坚心中的苦闷真是难以形容,但是权臣当道,即使像父亲那样劳苦功高的人,都要小心谨慎地做人做事。于是,他命人收拾好行装,即刻回京。
不过,杨坚没想到的是,在回程路过宇文直所在的襄州时,竟然有人前来迎接杨坚。来的人正是庞晃,他预备了丰盛的酒席,将杨坚接到了自己的住处热情地招待了他。
杨坚的心情本处在最低谷,突然有人在中途接待自己,不由心生感激。两个人在庞晃的住处喝了一夜的酒,倾心相谈,更为对方的不俗之处所倾倒。
俗话说:酒逢知己千杯少。一转眼,天就蒙蒙发亮了,杨坚想到马上就要启程回长安了,不禁有些沮丧。
这个时候,庞晃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兄长你的长相极其尊贵,相信将来定能成就大业,有朝一日,兄长登上帝位,还请不要忘记小弟啊!”
杨坚听了庞晃的话,瞠目结舌,他没想到庞晃会对一个人生跌入谷底的官宦子弟说这样一番话。但是,他一向处事不惊,此时,他只是笑了笑,对庞晃说:“别胡说。”
庞晃也没有反驳,这时,听到外面的雄鸡报晓,杨坚就对庞晃说:“你拿箭射一下这只鸡,如果射中了,你说的话就能够应验,到时,你拿着这支箭去找我。”
听到这番话,庞晃立即搭弓射箭,雄鸡应声而倒。杨坚大喜,拍了下手说:“看来这是天意吧。”他十分感激庞晃的“慧眼”。
接下来的路程不再苦闷,杨坚心中充满了新的希望。在北方混乱时局中长大的杨坚,原本就没有太多的忠君观念,何况身处乱世之中,今天权臣杀害主君,明日军阀自立为王,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换言之,今天有了大权的人,明天就可能当皇帝。既然宇文家的人能够取代西魏,我杨坚难道就没有可能取代北周吗?再想到庞晃的言之凿凿,杨坚更有底气和自信了。
回到长安后,杨坚的官职仍是大将军,可是却连武帝身边的位置也丢了。宇文护再也不给他任何实际工作,他的雄心壮志再一次遭到了无情的打击,杨坚不知道这种日子何时才能熬到头。
从随州回到长安后,杨坚得不到任何差事,只能在家里等待着宇文护能够给他一点职务。可是,这一等又是三年,宇文护就好像是忘了杨坚这个人似的。
这时,杨坚的母亲苦桃得了大病,杨坚就在家中侍奉着母亲。苦桃见儿子如此孝顺,也是满怀欣慰。
苦桃病得很重,杨坚端茶送水,又向朝廷上书,希望能够在家里专心侍奉母亲。这封上书不但引起了宇文护的注意,也引来了群臣的夸奖,大家见杨坚放着大将军不做,却要在家里侍奉老母,不觉又对杨坚增加了几分好感,大家认为他秉性淳朴、淡泊名利、至孝至仁。
其实,宇文护本来已经忘记了杨坚,忽然见群臣都在称颂杨坚,不禁大为恼怒,于是更加不给杨坚好脸色。
杨坚本以为上书后可以暂时避开外面的时局,可以安心在家韬光养晦。可是,杨坚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适得其反,又引来了宇文护的敌视。杨坚已经很低调地做人了,竟然还能得罪人,他可真是为难到了极点。
这时,祸不单行,就在宇文护对杨坚虎视眈眈的时候,另一条噩耗传来:北周随国公杨忠病逝。
杨忠作为武川镇出身的小人物,在经历了一系列的挫折与苦难之后,靠着自己的智慧和忠勇,在乱世之中占据了一席之地,成了北周的贵族,这是他个人的成功,也是杨家人的幸运。
可是,自己的幸运,似乎并没有给儿子杨坚带来想象中的帮助。而且,在宇文护的专政之下,儿子的处境十分危险,这让杨忠死不瞑目。但是,谁也不能抗拒死亡,杨忠也只能在担忧之中撒手人寰。
对于杨坚而言,父亲的离世无疑是最大的打击,慈爱的智仙师父和沉稳有智慧的父亲,是杨坚心灵的两大支柱,而父亲的地位更为重要。在纷扰不清的危局之中,父亲的良言给了他深刻的教导,每每都会给他有益的启示。
不仅如此,在宇文护的敌视下,父亲的功勋与地位如同保护伞一样,给了杨坚强大的庇护。此外,杨坚的朋友并不多,能够信任的亲人也不多,唯有父亲和妻子,能让他无条件地信任。
杨忠的离世,让杨坚彻底暴露在暴风骤雨中,他少了能够保护他的有力双手,也少了能够劝慰他的智囊,更少了这世间最坚固的情感支撑。这个巨大打击,让杨坚几近崩溃,他每天都过得心惊肉跳。
于是,杨坚开始频繁地算命,想用术士们的吉言来麻痹自己的神经,从而建立起那一点点的信心。后来,经过妻子经常地劝慰,他终于渡过了这次最强烈的“精神危机”。因为杨坚知道,他还要打起精神来,去对付宇文护的刁难。
带兵参与灭亡北齐
那是公元547年,东魏权臣高欢去世,他的儿子高洋废掉了东魏皇帝称帝,建立北齐。北齐建立初期,国力异常强大,如果统治者能够励精图治,势必会在当时三足鼎立的格局中脱颖而出,成为佼佼者。
高欢的儿子高洋,在继位之初显出了一派英明君主的架势,淘汰冗员、修筑长城、训练士兵,北齐举国上下都很有干劲。
当时在世的宇文泰听说高欢去世,以为攻齐的机会到了,于是便带着大军来到边境,结果看到北齐的军队兵甲夺目,阵容严整,沿着山谷发出嘹亮地呐喊,他被这场景震慑住了,只能带兵回到了西魏。
但是,好景不长,高洋在做了几年的英明君主后,开始沉溺于享乐之中,生活也越来越奢侈,做事也越来越出格,还变成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暴君,简直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太子高殷性情温顺,爱好读书,年纪不大却能注意国计民生,因此很受百姓的称赞。高洋不喜欢儿子这样,说他的性子像汉人,不像自己,于是想找机会废掉高殷。
一天,高洋审讯囚犯,召见太子,指着囚犯对太子说:“来,把刀拿上,砍下这家伙的头,只砍一下,不许砍两次!”
太子很难过,很害怕,三刀都没能砍断。高洋大怒,抓起马鞭就打。太子突然受惊,胸口憋闷,说话口吃,从此变得呆头呆脑。高洋很得意,公开扬言要废掉太子,幸好被杨侍中劝住了。
宰相高德政爱提意见,惹恼了高洋,于是装病,不想上朝。高洋亲自召见高德政说:“听说你生了病,我来帮你针灸吧!”说完,拿上小刀就朝高德政身上捅。
随后,高洋又叫武士刘桃枝砍断高德政的三个脚趾,还不解恨,又把他绑在前殿,血流满地。夜里才许其家人用车子将他拖回去。
高德政的夫人非常恐慌,准备把家里的珍宝寄存到别处去,正在装箱时,高洋突然带人闯来:“哈,我在宫里也没见到过这么好的东西呀!”立时拷问,原来是东魏皇帝赏赐的。于是,高洋不由分说,把宰相一家人全部杀死。
高洋崇信佛教,他说:“佛家和道家门类不同,只要一家就行了,何必并存呢?”他召集两教的代表人物公开辩论。
佛教辩赢了,高洋命令道士一律剃光头,改做和尚。道士想不通,不愿剃发,高洋连杀了四个老道士,道士们只好都做了和尚。从此以后,北齐就没有道士了。
一天,高洋在甘露寺打坐参禅。忽然听说三朝元老崔暹病死,马上赶到崔家哭丧。崔夫人李氏出来拜见。
高洋问她:“思念尚书公吗?”
李氏哭得伤心:“我好思念的。”
高洋亲切地安慰她:“别太难过了,你就亲自去会见尚书公吧。”话才落音,手起刀落,李氏的脑袋就滚了下来,他抓起便掷出墙外。
不久,太史令报告说:“今年齐国要除旧布新,出大事情。”
高洋很担心,问到大臣元韶:“汉朝的光武帝怎么中兴的?”
这时,元韶说了一句带着杀机的话:“这是因为王莽没有把姓刘的人杀绝。”
高洋心想:“我也没有杀绝东魏皇族姓元的人呀。今年既然要除旧布新,把旧的杀光,不就是除旧吗?”于是将活着的元氏族人全部关起来,杀死二十五家,囚死十九家,包括元韶在内。
元韶关在地牢里,没有饭吃,没有水喝,动弹不得,连衣袖也撕咬下来吞进肚里,最后竟活活地饿死了。这一次,死去好几千人。
为了彻底消灭东魏皇族的遗民,高洋把晋阳的元氏后代全都搜查出来,共七百二十一人,押到邺城,杀死后丢进漳河。婴儿抛向空中,用矛头接住,穿肠破肚,惨不忍睹。百姓网起漳河里的鱼,有的鱼腹中竟有人的指甲,弄得邺城人好久不敢吃鱼。
高洋爱喝酒,三杯下肚,大发酒疯,什么怪事都干得出。经常脱光身子,涂脂抹粉,叫武士把他扛上,穿街过巷,拜访大臣的家宅,把人都吓跑了。
高洋曾在路上碰到一位妇女,问她:“天子怎么样?”
妇人不知他就是,于是便说了实话:“疯疯癫癫,哪里像天子?!”结果被一刀砍死了。
母亲娄太后看他发酒疯,举杖就打。
高洋骂道:“我要把你这个老太婆嫁给胡人!”
母亲从此怄气,不说不笑。高洋想逗母亲笑,爬到她的坐榻下面,扛起来打转,又把老人摔伤了。酒醒后,很难过,烧一堆大火,要跳进去,太后着了慌,才勉强地笑了笑。
高洋又跪下,脱光衣服,叫侍卫用棒打,并说:“打不出血,就杀死你!”太后苦苦劝导,才改成打五十鞭,皮开肉绽,还发誓戒酒。过了两天,依然如故。
每当酒醉之后,高洋就要杀人,而且要亲自动手,先剁下四肢丢进火里烧,再用碓舂、锯截、锉断,让人慢慢地死。每当这时,他特别兴奋,狂呼大叫。
丞相杨侍中想了个办法,从牢狱中挑选一批死囚,在殿上当差,称为“供御囚”。高洋想杀人,随意挑选,挑出来的任凭摆布。如果三个月没被挑到,这个死囚便被赦免释放了。
高洋造了三座几十丈高的台,想搞飞行实验。他叫死囚在身上扎草席翅,从台上飞下,跌不死的就释放。元氏家族中有好几个人就是这样活下来的。
用现在的话说,高洋有着强烈的“逆反心理”,什么事都要“对着干”。参军裴谓之劝他别喝酒,高洋对杨侍中说:“裴谓之是个傻子,怎么敢来说我呢?”
杨侍中看他又要杀人,便说:“他想请陛下杀死他,好做忠臣,流芳万世呢!”
高洋大笑道:“这小子好奸,我偏不杀,看他成得了名吗?”裴谓之才逃脱灾难。
高洋外出巡视,文武官员在紫陌告别。他突然下令,让骑兵将文武官员团团围住,并叫道:“我扬起马鞭,你们就杀!”说罢,醉歪歪地走了。
有个侍卫告诉高洋:“陛下的命令把大家吓坏了!”
“是吗?都害怕了?我就不杀了!”高洋提起马鞭,扬长而去。
秋天,黄河两岸大旱,发生蝗灾。高洋问魏郡郡丞:“蝗虫是怎么来的?”
郡丞说:“《五行志》里说过,天子大兴土木,不顾农忙时节,蝗虫就会成灾。如今,外面修长城,国内建三台,大概就是蝗虫发生的原因吧。”
高洋大怒,一手抓住他的头发,连头皮也揭掉了,叫人用大粪汁淋在他头上,拖着双脚丢出门外,将其活活折磨致死。
上党王高涣在兄弟中排行第七,高洋派武士把他抓来,连同另一位弟弟高浚,关入地牢。
有一天,高洋去视察,在地牢边大声唱歌,要囚犯兄弟一起唱。两人心里发慌,声音发抖,高洋忽然良心发现,不禁流泪悲伤。
高洋本想马上放掉两兄弟。可是,另一位老弟高湛一向和高浚不和,乘机挑拨:“老虎出了洞,可不是好玩的。”
高洋也害怕两兄弟的才能,立即改变主意,举矛直刺高涣,又叫武士刘桃枝向地牢里乱刺。长矛每次刺到,兄弟俩本能地出手去抓,矛杆也折断了。
高洋叫人乱投柴草放火,把两兄弟烧死在地牢中。第二天挖开地牢,尸体好像焦炭一般。百姓听到消息,无不切齿痛骂。这还不算,高洋又把两位弟媳赏给动手放火的奴仆,完全丧失了人性。
高洋也自知活不长久,找到兄弟高演说:“我快死了,帝位任凭你去抢,只是千万别杀我的儿子啊!”
不久,残忍刻毒的高洋死了,那时他才三十一岁。高洋死后,高演继位。高演死后,弟弟高湛当政。
著作郎祖珽,文学才华很高,占卜星相、医药建筑,都懂一点,是位多才多艺的人。可是,他的品性不端,作风也十分鄙陋。
在高湛还是亲王时,祖珽曾把自己特制的胡桃油赠送给他。胡桃油是一种绘画的涂料。借此机会,祖珽要给高湛画像,说他骨相异常,将来要当皇帝,又说自己做梦,看见高湛乘龙飞上天空。
高湛当时向祖珽许愿:“真有那么一天,我要让老兄大富大贵。”如今高湛果然当了皇帝,立即把祖珽升为侍郎,跟另一位奸人和士开搭档二人阿谀奉承,名声很糟。
祖珽的诡计很多,有一天,他跟侍中和士开谈起:“你受皇帝宠信,可说天下无比。不过,皇帝一旦去世,你将如何保持富贵呢?”
和士开似乎从来不曾想过,便向祖珽问计。祖珽故意装得很神秘,说:“你可以提醒皇帝:‘高澄、高洋和高演,三兄弟的儿子都没成材,无法继承帝位。皇帝应该趁早把皇位传给太子,定出君臣的名分,就不怕将来突然事变了。’这事如果办成,老少两代人都会感激你的,那才保险呢。不过,你说话时,要隐约含蓄,不可太明显。我另外向皇帝上书,有意配合你,把事情搞得自然大方,就会成功。”
和士开连连鼓掌,大呼妙计。
不久,天上出现彗星,太史官报告:“彗星拖一把扫帚,要除旧布新,恐怕帝王的位置有变动。”
祖珽便抓住了这个机会,向皇帝上书说:“陛下要考虑得深远才好呢。我想,只有传位给东宫太子,才能上应天命。”同时举出北魏献文帝拓跋弘禅位给太子元宏的事例,劝高湛效法。
和士开与祖珽内外配合,果然达到了目的。高湛竟然相信了这种鬼话,把皇位传给了只有九岁的儿子高纬,自己专心吃喝玩乐。
祖珽得势后,首先向死去的高洋开刀,要报遭受打击的仇。因为高洋讨厌祖珽的偷盗作风,公开喊他为“贼”,常常拿鞭子揍他。
由于高湛也恨高洋,祖珽便对高湛说:“高洋怎么能封为文宣帝呢?他性情狂暴,如何称‘文’?再说,他的庙号称显祖,也不恰当,没有开创国家的基业,怎能称‘祖’?要是高洋也称‘祖’,陛下,您在万岁之后,又该称什么呢?”高湛便下令改了高洋的谥号,称为景烈皇帝,庙号威宗。
此后,祖珽的胃口变得越来越大,他想当宰相。可是,要想往上爬,就需要立功;平时无功可立,只有玩弄权术,整倒别人作台阶。于是祖珽把几位老朋友的隐私收集起来,写成罪状,托付给新交的朋友刘逖转给太上皇高湛。刘逖看到罪状中有夸张、不切实际的说法,就没有呈递上去。
不久,和士开发现祖珽在背后向自己捅刀子,便主动向太上皇解释。高湛大怒,找祖珽质问。祖珽一五一十地陈述和士开等人朋党勾结、弄权卖官的事实,其中不少情况都牵涉到高湛本人了。
高湛发起脾气来:“你不是在诽谤我吗?”
祖珽却硬邦邦地回答:“我哪敢诽谤陛下!比如,陛下占取百姓的女子,我就没敢说嘛!”
高湛曾收留过不少穷人家的少女做宫人,都是和士开帮他干的。祖珽突然点明,他不免心中犯鬼,硬着头皮辩解:“地方上发生灾荒,老百姓挨饿,我可怜她们,才收下这些女子,你有什么好说的?”
祖珽毫不退让:“可怜百姓,何不开仓救济,却要买入后宫呢?”
高湛被堵得无言可答,恼羞成怒,抓起刀环,杵祖珽的嘴巴,又使鞭杖乱捶,想杀死他。祖珽痛得哇哇大叫:“陛下杀我不得,给你配的金丹还没炼成呢。”高湛在服药求长生,正请祖珽帮他制药,一句话点醒了他,才停下手。
祖珽的脑子转得特别快,又长了一张油嘴,本已没事,他却无端挑起话头来:“陛下若有一个范增也不能用啊。”
高湛又冒火:“你自比范增,我就是项羽了?”
祖珽说:“项羽是个老百姓,带领一批乌合之众,五年之内在中国称霸。陛下你呢?依靠父兄的基业,才搞成今天的样子。我看项羽并不简单呐!”
高湛更加气恼,叫人用泥土堵他的口。祖珽一边吐一边骂着,绝不示弱。高湛便将他打了两百鞭,交到甲坊做工。几天以后,又将其流放到光州,同时通知州官将其“牢掌”。
光州别驾张奉福是个酷吏,最喜欢整人,而且还特别地严酷。看到“牢掌”二字,望文生义,说:“牢者,地牢也。”便将祖珽投入地牢,套着枷锁,日夜不解。
夜晚,张奉福用芜菁子点灯,烧出来的烟雾熏得祖珽直流眼泪,几个月后,他竟然变成了瞎子。芜菁是萝卜一类的植物,如何能把眼睛熏瞎,就不知是怎么回事了。祖珽在人品上有重大缺陷,但也敢于说些实话,竟落得如此悲惨下场,是高湛迫害造成的。
再说和士开,他因为受高湛的亲宠,经常出入宫廷,竟和高湛的胡太后扯上了关系。后来,高湛突然发急病,身边没人,只有和士开陪着。他拉住和士开的手,哭道:“我想不到死得这样快!你就不要辜负我的希望啊。”很快躺在和士开的怀里死了。
这样,年仅十二岁的高纬挑起了北齐大梁。高纬改元“天统”。他从小就缺少教育,只信任他的奶妈陆令萱和奶妈的儿子穆提婆。
陆令萱在北齐的宫廷中掌握极大的权力。她的丈夫本是汉阳郡的一名普通百姓,因犯谋叛罪被杀,连累妻儿,她被送到掖庭做女奴。陆令萱带着儿子提婆,谨慎小心地过着漫长的苦日子。
后来,高湛的胡妃生了儿子高纬,叫陆令萱当了他的奶妈。陆令萱机灵乖巧,总会讨好胡妃,爱护婴儿,哄得胡妃视她如同家人一般。
高纬当了皇帝后,胡妃成了皇太后,这位奶妈也当上了女侍中,在宫廷中颇有一些地位,慢慢地便与和士开、祖珽等人拉成团伙,势力也就大起来了。
高纬本来感念和士开建议立他为皇帝的情义,现在更加信任他了。朝中的权贵大臣共有八人,和士开为首,号称“八贵”。
可是,“八贵”中的多数人知道和士开为人奸险,想把他挤出朝廷。尤其是太尉高睿,他资格老,地位高,经验丰富,几次当着胡太后指责和士开:“此人是先帝的弄臣、只供驱使玩乐的小丑、国家的奸贼,贪污受贿、淫乱后宫,应当立刻把他赶出去!”
太后听到“淫乱后宫”的话后,不由得脸上发烧,大为恼怒,反问高睿:“先帝在时,你为什么不说呢?现在想来欺负孤儿寡妇吗?喝你的酒去吧,以后少开口为好!”
一天早朝,仪同三司安吐根很直率地说:“我家祖上本是安息国的商人,很幸运,能够在诸位勋贵的后面排上名字,深受国家的恩惠,我是非常感激的。为了国家,岂敢爱惜生命?我要说的是,和士开一天不走,朝廷一天不安宁。”
胡太后极不耐烦,挥挥手:“大家回去吧,有事以后再说。”
高睿把官帽抓下来丢得老远,其他几位大臣也气哼哼地拂袖而出,弄得不欢而散。
胡太后和皇帝把和士开叫来,问他为什么如此讨人厌。和士开的眼圈一红,哭了起来:“先帝待我恩重如山,大臣们早就嫉妒得要死;现在,陛下待我同样好,我就成了他们的眼中钉。我若离开陛下,这些人自然高兴,只是那时陛下身边还有可信的人吗?”
太后跟和士开的关系一向暧昧,听了这话,决意将他留下。可是大臣们硬要把他调走,高睿尤甚,连太后请酒也不来。没法子,太后只得让和士开去当兖州刺史。
和士开是不甘心认输的,他用马车载着两名美女,一副珠帘,求见禁卫军的头子娄定远,没头没脑地致谢赔礼说:“许多人都想杀我,妒恨我,要把我置于死地,全都倚仗着大王用心保护,才救了我的性命,还让我当上了刺史。今天特来告辞,谨向大王献上两名奴婢,一副帘子,请大王不要推辞,给我一个面子。”
娄定远也是“八贵”之一,被封为郡王,也是主张排斥和士开的人。只是听不得花言巧语,真以为对和士开有恩,人家厚礼卑辞,高帽子一戴,很得意,心就变了。他问和士开:“你还想回来吗?”
和士开装得很坚决,说道:“我在朝廷,心里不安,调去外地正合心意,不想再回来了。大王能够多加关照,刺史做得长久,也就心满意足了。”
娄定远听得很真。临别时,和士开又可怜巴巴地说:“明天一早要上路,能够跟太后皇帝见上一面,也不枉服侍他们这些年啊。”娄定远主管宫廷警卫,当即满口答允,带他进宫。
和士开见到胡太后母子,放声大哭:“我真后悔没跟先帝一起走。如今,我要离开京城,有些人是巴不得的。他们想搞阴谋,要废掉皇帝,如果发生这种事,我又有何面目去见先帝?”
胡太后一听吓坏了,问他怎么办。和士开这才转悲为喜说:“我既然在太后身边,就有办法对付,只要几张诏书就能解决问题。”于是立刻磨墨展纸,写成诏令,把娄定远调出当青州刺史,责备高睿傲慢无礼,判处“不臣”的罪名。刚才带他进宫的娄定远,转眼就被整垮了。
第二天早晨,高睿上朝,刚走到永巷,一群侍卫突然下手,把他绑住,押到华林园,武士刘桃枝抓住他的头和脚,活活把他拉死了。
和士开重新神气起来,他想起祖珽的才智胆略,想要他帮衬,便怂恿皇帝召他回来。高纬也着实感激祖珽当初的恩德,马上传诏,放祖珽出地牢,任命为海州刺史。可是祖珽眼睛瞎了无法上任,只得再回朝廷重任秘书监。